《陆小凤之狂刀琴师》天之狼

17、第二卷 (6)

　　六、笑傲江湖何时归

　　就算是万梅山庄，也有浅浅深深绿意盎然的夏。

　　夏季的万梅山庄，一池清水中，素莲白荷亭亭玉立，碧盘层叠，绿涛滚滚。

　　风轻轻起，风轻轻吹，风温柔地拂过绿叶素花，为他们拂去清晨小雨后留下的水珠儿。弄得手下之物痒得只晃，宛若痒得直发抖，忍俊不禁，咯咯直笑的少年少女们，好不调皮。

　　但是莲终究是莲，荷依旧是荷，纵使如此，也免不去一身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

　　纵使古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但是如此娇弱，如此可爱可怜之物，却不由使人产生一种毁灭的感觉。

　　特别是在手痒痒的厉害的人心中，尤是如此。

　　雨后，天未大热。空气清新宜人，是夏日里难得的凉爽。

　　来万梅山庄十日，第一次在万梅山庄看到雨。

　　属塞北之地的万梅山庄本就是干旱，特别是在酷热炎夏，雨水更是少得可怜。

　　但是在山庄里，荷花还是长势喜人。

　　可见园丁下仆是种花能手，可见万梅山庄的设计者是多么顾虑周全，全庄竟有数眼泉水，直取地下，而在山庄不远处，竟是一出浅层地底暗流，当年将山庄鉴于此处，也是多方考虑，既除了天灾，干旱，地陷之类，也应了风水，据说，山庄的上任庄主正是精于五行八卦周易坤卦之人。

　　当然，这任庄主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然，这是郑擎凤从那位服侍了两位庄主的老管家口中得来的。

　　当然，这也是万梅山庄里人人众所周知的。

　　郑擎凤在这山庄中很少见到别家庄子里来来往往，无处不在的仆人，这里的仆人只有在你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然后将你交代的事情妥妥当当地做好，便又是悄然退下，仿佛从未来过。

　　就算是贴身侍女也是如此。比如说皊霜阁里的侍女，白霖。

　　皊霜阁，便是郑擎凤住的的东厢的一个小院，虽然说万梅山庄几乎没有客人，但是该有的也都齐全，她的房间是在二楼，一楼是大堂，书房一类，门外是一座花圃小院，青石铺地，石凳石桌置于一脚，边上是小片青竹，围着墙园，植着一圈梅树，修建的很是精心，树下，便是茵茵芳草地。

　　很是简单。

　　房后，窗外，便是一座莲池，锦鲤成群，嬉戏于碧水莲荷间，好不可人，好不活泼。

　　只是近许日子确是胖了许多，原是郑擎凤将自己的小点都闲来无事，喂了这些贪吃的小鱼儿。

　　就不知能不能养出条报恩的鲤鱼精来了。

　　天气尚早。

　　是因为人起床时更早。

　　夏日，日子本来就长，天亮得快。

　　郑擎凤也早早起了，生理作息时间规律，让她早早醒了。

　　即使因为受伤中毒，她每天就是醒着也有些昏沉，但是手依旧无法自己地摩挲着刀柄，或是细细擦拭着刀身。

　　方才，刀一出鞘，便是刀气逼人，让郑擎凤心神好一阵激荡。

　　她的手很痒，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耍上几把。

　　她提刀，正要出门，却蓦然停住了。

　　屋中，一白影立于门内，仿佛山一般稳重，仿佛冰雪一般寒冷，背着一柄古剑，面若寒霜，眼若寒星，剑气慑人。

　　郑擎凤上前一步，对这种剑气，她不仅没有不适，反而更加摩拳擦掌，让她更加清醒。

　　郑擎凤道：“他很难受。”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

　　郑擎凤道：“我已十数日未动他，他抱怨自己都锈蚀了。”

　　西门吹雪道：“他不会锈蚀。”

　　郑擎凤讨好一般，笑眯眯地对西门吹雪说道：“我不好受，他也不好受，我保证，绝不动内力，庄主您就……”

　　西门吹雪闻言，让开身，手却握着剑，说道：“若你可在我手上过三十招，便可。”说罢，杀气便不要钱似地冲郑擎凤扑面而去。

　　实打实的满蓝满红还爆了绝技。

　　郑擎凤只觉得血气翻涌，一口咸腥涌上喉头，眼前的世界也成了黑白。

　　将郑擎凤拦腰抱起，横放于床上，西门吹雪一手把着郑擎凤的脉门，另一手将真气直送入她的胸口。

　　西门吹雪道：“这是第二次发作。”

　　*

　　九绝丹，唐门至毒，不知为何流于外人之手。

　　凡中此毒者，余九九八十一天性命，每九天发作一次，每一次都剧痛无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来得痛苦，尤其对内力强劲者更是如此，中了此毒，内力全无不说，就算是万分痛苦，却也得接受他人内力，才能除去这一次的痛苦。当第九次毒发时，就是死期。

　　九绝丹，集九九八十一种毒草毒药，九九八十一种毒虫毒物，以九九八十一对童男童女心头血为引，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方可成。

　　如今的唐门解毒之法早已不如老门主在的时候了。

　　西门吹雪和郑擎凤怎么会不知这毒的厉害。

　　西门吹雪，医高于毒，习医必知毒。

　　郑擎凤，毒先于医，毒女却也圣手回春。

　　但医者不自医。

　　郑擎凤对此只能无奈笑笑，但她相信，自己没那么容易死。

　　因为她信西门吹雪。

　　但她也知自己没那么容易活。

　　因为她也知道西门吹雪不是神，还是人。

　　所以她能活命与否，谁也不知道。

　　她不想死，并非惧怕死亡，而是还不是死的时候，她的刀还未成，她的愿还未园，怎能死？

　　*

　　“咳咳咳……”但毒却不由她。她的内力已经几近枯竭，无法凝息。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已经逐渐平稳下来的郑擎凤才发现，方才她竟紧紧抓着西门吹雪的胳膊。

　　九绝丹，能让人每日衰竭，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见自己一日日衰弱，一点点死去，痛苦难当，很多人在未到九九八十一天时便已自裁。

　　郑擎凤看着自己的手松开，然后无力落下，什么时候，她竟如此不堪，什么时候，狂妄嚣张的狂刀琴师竟然连刀都不能握，这样的自己可还是自己？但她又无法否认，这便是自己。现在的自己。

　　闭眼，深呼吸，这毒不仅害人身，还害人心。

　　再睁眼，郑擎凤还是郑擎凤，狂刀琴师依旧是狂刀琴师，没有刀，她还有琴。

　　人生在世不称意，今日活过，何必在意明日？

　　西门吹雪又替她把了脉，对着那一双光彩依旧的眼睛说道：“我会救你。”

　　郑擎凤道：“我信你。”西门吹雪，无论你能否医好我，我都信你。

　　西门吹雪起身，侍女便已主动出现，拿了纸笔，西门吹雪接过，开出药方，便要离去。

　　郑擎凤唤道：“你可是要去练剑？”

　　西门吹雪道：“是。”

　　郑擎凤道：”我若是在这里弹琴，你可听见？”

　　西门吹雪道：“能，甚清。”

　　郑擎凤道：“早膳？”

　　西门吹雪道：“前堂。”

　　郑擎凤道：“我等你。”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人已消失在了门外。

　　“白霖，携琴与我去试剑亭。”

　　“是。”

　　*

　　着一笠烟雨静候天光破云，聆三清妙音也号如是我闻。

　　翻手反排命格，覆手复立乾坤，为道为僧，又何必区分。

　　霜花剑上雕镂一缕孤韧，踏遍千山涤荡妖魁魔魂。

　　少年一事能狂，敢骂天地不仁，才不管机缘还是祸根。

　　醉极弹歌一场，梦与我孰为真，不能忘情徒惹得心困。

　　仙路看近行远，霖林雨雪纷纷，寂寥也不妨笑面对人。

　　——《梦醉仙霖》
　　*

　　一曲完，郑擎凤轻笑了起来，自己的记忆力从上辈子起便是不错，二十多年前的东西竟然还能记得清，曾经看那些小说什么说女主去了古代后必要唱曲儿现代歌，曾经只是一笑，现在也还是一笑，无法，就算是到了古代，还是当年现代的歌曲朗朗上口，饶是现在，她懂得了古代音律，却还是忘不了那时候的好词好曲，竟然都给自己记了下来。

　　难不成自己离万能玛丽苏不远了？

　　想到这里，郑擎凤又是黑线。

　　手指却是不停，和声而唱，悠远流长。

　　但是渐渐地，她的心竟沉了下去。

　　她当然没有忘记。

　　八月十五，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