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二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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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朝里真正可称“安静”的，恐怕也只剩了清显要地秘书阁。担任闲职国子博士的弟弟□□，时而也来参论学问——这国子博士，是国子学的教职，是祭酒的副手，主持国子学的日常事务。惠帝元康三年以来，国子学只许五品以上子弟入学，早已专为贵胄而设；穆帝永和八年，殷浩西征，又停了学：故而这名义上的一学之副也就只是挂了个名。王家兄弟都是拿抄书当练字的主，遇到珍善旧本，成卷地抄，也成卷往家里搬；书体漂亮的，干脆连字也一并临了。单就他们俩这么着，也就罢了；麻烦的在于，王珣偏偏是秘书省的主官。
于是整个秘书阁里，也都渐渐染上了这简直穷极无聊的恶劣趣味。
王恭看着，实则是很不以为然的。但，王恭其人的好处是：不以为然，他就不看。所以也不会跟秘书阁的其他人吵起来，乐得各自逍遥。
而此时，诸位当路公卿的面色，却隐隐一日较一日更沉。殿省之中，亦如黑云罩顶，似远雷将近。报呈台省的境况，未必都如意。之前南有地方叛乱，中有大灾大荒，按下葫芦浮起瓢的，为国相者早已是头痛无比，又传来苻坚所部贼寇再次来犯的消息。母亲去世后便一直赋闲在家的郗超，对此冷眼旁观，颇有冷言冷语，大抵是：当年旁人常说某某你不能不与人同安乐，便不能不与人同忧愁；如今你一人之力当天下，连年灾荒又连年宫城修建多少靡费，曾拿太后当棋子使，拒友人谏不止一次，非自家亲眷者如南昌公亦尽量闲置，虽也甲仗百人上殿，怕比当年桓公有过之而无不及。世事既变人心亦变，你也未必能免俗。既不能与他人分权，如何能指望他人为你分忧？远志小草，分别岂仅在出处之间？今朝落得如此狼狈，也是自己活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郗超讲得难听，旁人传得也快，连着“郗超听人比他作苻坚，便要大喜”的话一起。只是谢家一众老少男丁，言辩限清谈之内，实则平日里大多不擅吵架，性子偏又倔强，唯得借一身傲骨内中支持，听到也全当没听。
忍得一时，忍不得一世。谢安还是依旧世外神游的姿态，谢琰年少，终究是受不住的。十二月，冬雪压城。裹了狐裘下直的谢琰，匆匆追上走在前面的父亲：
“阿父。你是第三次驳回了儿子的请战表……”
“广陵有阿羯就够的。”
“阿父，兄长也近不惑，眼看要做阿翁的人了……”
已经做了人不止一次阿翁（祖父）的谢安，闻言停步，侧目，看身后的儿子。
“儿子只想帮帮他。”
“三十岁前你带过什么像样的兵？那边只认得他不认得你。”
“他生下来那边就认得？”
谢安默，又侧目。
“阿父啊……儿子殿省当值两年有余，日日看着战事奏报日日看着……儿子只想帮帮阿兄……”
“你现在是侍中。”谢安答一声，举步又走。
“阿父！”
“他现在是……”
“阿父！！！”
谢安停步，转身，定睛看他。
他也平静地回望。父亲进贤冠下早已露出白发了，儿子蝉冠之下还是青丝如墨。
良久，谢安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声：“你啊……好吧，为父也知道，你是吃他送的鱼干……吃到烦腻了，想吃江上活鲜的了……”
谢琰依旧沉默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好啦，儿子，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二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