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鱼類

28、逃跑

　　今天一整天天色都很暗，眺望远处，浓黑厚重的云层，有连天都要压下来的压迫感。

　　快下雨了，空气很闷热。

　　天气的原因，我无法判断现在的时间，只约莫估计夜快降临了。我希望雨快点下，在鬼兽到来之前。

　　几天来我一滴水都没喝到，每天躺在地上装死，眼白白的看着鬼兽带回来的所有水都贡献给了身上的药草。

　　我差点就跳起来抢了……

　　我想鬼兽并不明白水对于一个人类代表的意义。和人类不同，他似乎不需要水来支撑整个生命，至少我是没看他喝过水的。

　　老天，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赶紧下吧，我真的很渴。

　　几声轰鸣过后，豆大的雨水啪啦一下掉了下来，我心中暗喜刚起，就被活生生打入了地狱。

　　我忘了身上的药草遇水会产生的恐怖效应。

　　几声尖利的吼叫冲口而出，我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翻滚。这样丝毫无法减低我的痛苦，不断砸到我身上的雨水像一只只向我扑来的野兽，凶神恶煞，我应该停下来的，然后找个遮蔽物多一点的树杈，但我就是停不下来，脑袋里完全无法思考，痛苦冰凉已经袭遍了我每一根神经，我只能愚蠢的不断翻滚和尖叫着。

　　几乎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尖叫也无法翻滚，犹如羊癫疯发作的病人浑身抽搐着。雨还在无情的下，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半合着眼盯着天际不规则向我涌来的雨水，再一次讽刺的肯定死对我来说，是一种痴想……

　　我被卷了起来，在一阵阵急切的鸣叫中被整个包围了起来。雨水不再滴落在我的身上，但痛苦却还没有离我而去，我还是不停颤抖着。

　　“呜呜呜——呜呜呜——”

　　鬼兽动了，那种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仍然很强烈的速度感让我恐惧，我任由自己哭着，颤抖着，痛苦着。我是很想离开这棵树，却想不到是以这样的模式。耳边适时的响起轻柔的呜鸣，熟悉又陌生，和过去几天听到的一样，那是鬼兽的声音，我噎了一口气，在这一刻竟然觉得那是一种安慰。

　　我不知道他跑了多久，直到我身上的草药稳定下来，我不再颤抖，呼吸也渐趋平稳，他仍没停下来的意思。

　　我感觉身上的草药一片一片从我身上剥落，自动的，我想可能是一次性吸了太多的水，把它内部的一些组织破坏了，它失去了吸附在我身上的能力。重获自由的肌肤痒痒的，一开始我觉得是肌肤长期被包裹的自然反应，但渐渐的，我不这么认为了，越来越痒，越来越痒，要不是有限的空间令我的双手无法动弹，我估计皮肤都该被我挠破了。

　　我好害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开始挣动，越来越怪异的骚痒感令我恐惧。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鬼兽没有理会我的挣扎，只是飘荡在空气中的呜鸣又放轻了许多，轻的我几乎听不见，慢慢的被远处传来的轰轰水声完全淹没。

　　瀑布？

　　我突然呆了下，又立刻被升级为骚热的异样感拉回来，我感觉皮肤都要烧起来了。我尽我最大的力气推撞着鬼兽的束缚，其实不知道自己出去后又怎么样，就是一心一意做着这件似乎理所当然的事情。

　　终于，我感觉圈在身上的尾巴松动了，我顺着鬼兽展开的尾巴滚了出去——“噗通”。

　　毫无预兆之下，我整个掉进了水里。

　　我划拉着挣扎出了水面，呛咳着什么都没看到就又被一股压力摁回了水里。水涌入了我的鼻腔，令我难受非常，喉咙火辣辣的痛。

　　你来我往了几次，我学聪明了，每次挣出水面都先吸上一口大气，被按回水里后也是肺里的空气用尽才再次冒上来。

　　我能感觉出来鬼兽并不是要淹死我，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我很快就发现是因为什么，我发现在水里我身上的火热感降低了，不再让我难以忍受。

　　大概是我的配合令鬼兽很满意，在我不知道第几次冒出水面开始，他不再用他那条大尾巴压着我的头强迫我回到水里去。我瞟了他一眼，他乌溜溜的眼睛完全没有倒影，但我就是知道他在看着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很自觉的自己潜入水中。

　　再一次冲水而出，鬼兽竟不见了身影。我抹开脸上的水，四下搜寻着他的下落，却什么都没有。

　　雨势小了，小小的雨滴在水面上荡开了一朵朵涟漪，滴在身上微微的麻，滴在手心微微的痒，轰隆隆的水声还是一如既往，还有岸边那熟悉的灌木丛，这里确实是那个熟悉的瀑布小湖。

　　我已经不再感到燥热，半浮在水面上已经有一会了，我盯着湖边的一棵巨木，不过就一念之间，我吸了一口气，捏住鼻子，再次潜入了水中。

　　我并不能确定鬼兽是不是真的离开了，还是正在某棵我无法看到的树上观察着我，这很可能是一种试探。

　　放尽氧气，我再次冒出水面，急促的呼吸着，享受着湿润的空气进入鼻腔的那一抹感动，感受刺痛的喉咙连吞咽的动作都是那么难受。

　　我耙了下湿淋淋的头发，再次旋转着察看周围。

　　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我的心砰砰的跳着，在如此冰凉的湖水里仍显得是那样的湿热，我试着向岸边游近了些，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细微的变化。

　　直到我攀着岸离开水面，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呆呆的在岸边杵了一会，光裸着身体令我很不自在，我环抱着自己，低着头，什么都无法想。

　　突然我像被谁敲醒了一样，用我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那条由人类开伐出来的小道，疯狂的奔跑着，再顾不得羞涩光裸毫无遮掩物的身体，跑得肺都快炸了，呼吸几乎停止，仍旧不肯停下来。

　　逃！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遥望前方，熟悉的山坡出现在视野里，我几乎痛哭流涕。

　　不远了，我就要得救了。

　　我扶着一棵树干喘着粗气，说服着自己火热的肺再坚持一会就好。

　　吞咽下混乱的呼吸，我松开手，再次拔腿开跑。

　　“呜——”

　　一声充满怒意的轰鸣伴随着强大的力道将我狠狠扑倒在地上，我尖叫不已，疯了似的抓起手边所能抓到的任何东西拼命挥舞。

　　熟悉的场景刺激着我的感官，荒谬的重叠感令我绷紧的神经几乎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放我走又要毁了我的希望？！！！

　　事实证明我这个小女人的微弱反抗在鬼兽眼里可能连挠痒痒都不如，我轻易的被他圈住手脚提了起来。

　　我还在不停的尖叫着，已经分不清是恐惧，是愤怒，还是绝望。

　　其实很明白，一场毫无预谋的逃命，被抓回去才算是正常的，我只是太接近成功的边缘，甚至忘了那一群我急切逃往的人，就是陷我于如此境界的家伙。

　　我不得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就算成功逃回去了，是否又是再一次被出卖？

　　我已经不能再回去了。

　　我意识到在这里，如果无法回到人群中，我竟无处可逃。

　　我突然停住了我所有的挣扎，任由鬼兽把我圈住拉向他的怀里，哭得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