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有时尽》子瀛

83、雪月自力更生

　　“这位小哥，你看我这成婚还没多久，就那啥不行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好用的药？再这样下去，我媳妇非得和隔壁老王跑了。那老王早就对我娶了个漂亮媳妇颇有不满，这两日还有事没事地到我家串门，一会儿说借个锤子，一会儿说接个盘子的，真是烦的狠……”

　　一位青衣男子，戴着斗笠，斗笠上蒙着一层淡淡青纱，端坐在案台后，伸出一只手，搭在男子的脉搏上。身边的番上写着“江湖游医”四个大字。

　　“大哥，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理作用，过于紧张。这样，你按照我的方子，吃上三个疗程，然后每天去老王家多串串门，说不定，病就好了。”

　　“哦。谢谢小哥了。”

　　布衣男子接过了方子，仔细藏在袖口的最深处，从怀里掏出了一袋栗子糕作为诊金。他要不是听隔壁老李头说这两日有个小哥，一天一次专门在这小巷里替人看病，不要金银铜板，只要拿点心去换就好了。他这啥的困惑已经快一个月了，每次去都城正规的医堂吧，不是碰见熟人，就是人来人往地不好开口。这一拖延，那啥就更加不好了。还好，听说这小哥什么病都能治，他便来瞧。别说，他还真在。

　　“不客气。”

　　看着男子走远，青衣小哥收起了药匣，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爷爷，我回来了。”

　　雪月锁好了房门，摘下斗笠放在桌上，对着主厅上一个四方牌位说道。

　　几日前，他一觉醒来，爷爷为了替他解毒，已经没了气息。爷爷在遗嘱中再三强调，要他将自己埋在后院，然后什么也不要管，带着他藏在床头的细软，离开甘蔗村，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雪月独自掩埋了陆逸之，带了一半的细软，趁着夜色离开了甘蔗村。他担心萧萧回去，没有钱，生活会困难。爷爷走得太突然，以至于直到他慌忙离开甘蔗村，都没有落一滴泪。那牌位，时刻提醒着爷爷已经去世了，但他还是觉得，爷爷没有离开他。

　　他没有按照爷爷的意愿，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避世，他来到了都城。他知道爷爷是为了给自己解毒，才会没了性命。所以他要知道，萧萧身边那个男子，究竟是谁，是他的暗器划伤了自己，自己才会中毒。他还要知道，究竟为何，那些不认识的人都要找自己。萧萧也中了箭，很有可能和他在一起。他得去找萧萧。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月哥哥？你在家吗？”

　　雪月警惕地瞥了一眼门，重新将斗笠戴好，打开了门。门外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梳着可爱的双丫髻，两颊红扑扑地举着一碗素面，笑呵呵地站在门口，一见雪月，就笑盈盈地将面碗递给他：“月哥哥，这是霜儿煮的面，你尝尝！”

　　雪月摘下斗笠，招呼小丫头进了屋，警惕地看了看门外是否有可以的人。

　　这个隔壁的小丫头，住在隔壁，性格开朗，一见面就很讨喜地问这问那。他现在住的这间屋子，是花了不少银子买下来的。爷爷信里说了，要他留着心眼，不要住在偏僻的客栈，也不要轻易露出自己的样貌，或者流露出他的银子。爷爷留下来不少银子，怕他挨饿受苦，又怕银子太多他不懂人心险恶惹祸上身。他心酸地拿了一部分，剩下的还留在那间屋子，牵着小红孤身来到了都城，买下了这间小茅屋，用作暂时落脚的地方。

　　“霜儿，这个给你。”

　　虽然爷爷说要警惕坏人，可是他实在不忍拒绝这个女孩子，给人看病的时候只要一包点心做诊金，来交换霜儿每天跑来送的斋饭。

　　霜儿的娘亲肺痨病重，雪月第一次见到霜儿的时候，她正焦急地赶去给她娘找大夫，撞倒了自己。

　　霜儿的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娘亲孤身一人拉扯着她靠做些绣活养家。家里说是信佛吃素，但条件也实在是吃不起肉。而且周围也没有人陪她玩，那日后治疗过她娘亲后，雪月看到满屋破败的景象，也没有收诊金和药费。

　　为了弥补诊金和不菲的药钱，霜儿就每天都送饭过来。雪月想起自己在她这么大的时候，虽然被关在姬家，却也是吃喝不愁。从没有饿过肚子，看到这个要照顾娘亲的女孩，难免生出些心疼。

　　“哇！是栗子糕啊！霜儿最喜欢栗子糕了！”

　　霜儿打开纸包，一双眼睛闪烁，笑得很开心。只有在这个时候，雪月才会感到她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不想看见她为了给娘亲看病，没有钱时候的无奈困苦。

　　他想过，干脆给她些银子，让她安心地照顾娘亲。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情况，实在也没有余力那么大方。当初他带的银子就不是很多，买了这间茅屋有花费了不少，生活的用品，和这些日子他救济霜儿家的开销，已经让他感到拮据。况且，他的身份，过多地和自己纠缠，也许会给霜儿她们娘俩带来危险。

　　“霜儿，你娘现在还没日没夜地绣帕子么？你要让她多休息，不要担心药钱，我会想办法多挣些银子的。”雪月看着霜儿担心地说。

　　原本开心地吃着点心的霜儿叹了口气，眉头紧紧黏在一起：“月哥哥，我娘已经没有再做绣活了，那些委托娘做绣活的人，听说娘亲生了痨病，嫌娘亲脏，不要娘亲的帕子。我这几日都在卖山楂和栀子花，可是，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娘亲的药钱……”

　　“没关系，不用担心药钱。这个，你拿去买些米面，你娘的病，要吃些好的。”雪月犹豫了一下，把荷包里的铜板全都倒给了霜儿。他还有些银子，但是那么大额的银子若是给了霜儿，怕她被坏人盯上。

　　“可是，娘亲说，月哥哥已经垫了好多的钱了，不让我再拿……”

　　“霜儿乖，不要告诉你娘亲就是了。再说这些钱，是我给你买糖吃的！”

　　霜儿看着桌上的铜板，纠结地握着小手，踟蹰了许久，抬头问道：“月哥哥，你说我要是去了红秀坊，是不是就能有钱了？”

　　“红秀坊？”雪月一愣，这个名字好像好耳熟，是听患者提起过吗？

　　“是啊，对，月哥哥刚刚来都城，怕是不知道，那里是都城最好的红楼！专门教女子歌舞，我有一个姐姐，前几年去了那里，现在一个月就能赚好几百两银子呢！”

　　“红楼！？”

　　雪月惊讶地险些扔了筷子。

　　“月哥哥别担心，哪里只卖艺不卖身的，不过我这么大的女孩要是去，要先学五年歌舞，做些打扫的使唤粗活，还有银子可以赚。之前我一直担心娘亲一个人，发病的时候也没有人照拂，现在有月哥哥在身边，我就不怕了！”

　　“霜儿，你可想好了？那里，真的安全吗？”

　　雪月担心地看着女孩。他刚刚到都城就已经听说了红秀坊的鼎鼎大名。出入那里的都是达官贵人，侯爷宰相。那种地方，霜儿要是去了，会不会被欺负？

　　“这个……我也不知道……”

　　霜儿搓着手，拽着衣襟，问雪月：“月哥哥，你能陪我去红秀坊吗？我自己不敢去……”

　　“好，一会儿我没事，陪你一起去，别怕了！”

　　“月哥哥最好了！”

　　霜儿一听说有人陪同自己一起去，顿时安了心。她总是听说有妓坊会抓她这么大的女孩，还会强迫她们吃奇怪的药，这样她们就逃不了了。但是有月哥哥在身边，她就安心。

　　月哥哥医术那么好，娘亲的病那么多大夫看了，可只有吃了月哥哥的药才好转起来。万一红秀坊的人要强迫自己吃奇怪的药，只要有月哥哥在身边，她就不怕。

　　“霜儿，要是有人和你打听我的事情，你就说跟我不熟知道吗？”雪月嘱咐道。他这张脸，如果不戴着斗笠面纱，怕也要惹来麻烦。

　　“嗯嗯，霜儿绝对不说月哥哥一句坏话！但是月哥哥，你的脸伤得好重啊，不痛吗？”

　　“也许曾经很痛吧，但是现在不痛了。”

　　雪月抚摸着半边脸，微笑，他根本就不记得这脸是怎么伤的，更不记得受伤时候多疼了。但是现在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脸，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厌恶，因为那个人说过，他的脸即便这样也是好看的。那个人，说话算话，把他带回家。可最后，他还是没有来得及和他告别，也没有和爷爷告别……

　　“霜儿，我陪你去，但是去之前，我们要先去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