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江湖》初含月

2、第一章：出逃

　　中元节的前夕，天上一轮皓月格外的圆，欹山脚下的叶家庄正沐浴在如水的月华中。一个穿绯色衣裙的小丫环抱着个包裹鬼鬼崇崇地穿过叶宅的月洞门，来到绿玉苑一处尚在亮着灯光的房前。

　　“小姐，快开门”。门应声而开，里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怎么来得这么晚？可把我急坏了！”说话的女孩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红滟滟的小嘴配着雪样肌肤，正是叶家的大小姐——叶扶苏。

　　“老爷、太太刚才一直在外面亭子里闲话！”丫环紫云有些委屈，嘟着嘴道：“我看他们进屋熄了灯，才偷偷溜过来。”

　　“还算机警！”叶扶苏在她额上轻叩了下，拿起包裹就往白玉屏风后走。

　　“小姐，我帮你。”紫云忙不迭地欲跟进去。“不用，你在外面替我望风。”扶苏把脱下的绿色绉罗衫随手一抛，恰罩在紫云头上。

　　紫云心有不甘，却也无奈，只得抱着那罗衫，乖乖地坐在凳上望着烛火发呆。

　　等不多时，里间踱出了一个翩翩少年郎。紫云乍是一惊，醒悟以后方捂嘴窃笑，“有九成像了。”

　　“哪里不像？”叶扶苏气馁道。紫云指了指她的耳垂，她这才记起自己尚戴着金累丝的红宝石耳坠，不由也笑了起来。

　　“这包是银子，这包是衣服。”紫云利索地将两个小包一并包进了蓝色的蜀锦缎袱中，又犹豫道：“小姐，真的要走吗？”

　　“当然。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有我叶扶苏逃婚江湖。”

　　“可是今天上门提亲的这位，长得可真是玉树临风。用老爷的话说，他那叫‘貌比潘安，才比子建’，而且人家还是京城来的公子，要是真能嫁这么一个人，该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没偷偷去瞧瞧，真是可惜了。”紫云托着腮，一脸的沉醉和向往。

　　“要不，我让爹将你送给他做第十房或第十一房妾。”叶扶苏瞧着紫云陶醉的表情，恐吓道。

　　“不，不，我可不要和这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再说了人家瞧上的是小姐，我一个丫头可没那福份。”紫云笑嘻嘻地将刚才整理好的包裹从桌上拿起，往肩上背去，“我还是跟着我家小姐闯荡江湖比较好。”

　　“你不怕吃苦？”

　　“为小姐赴汤蹈火，再所不惜。”紫云怕扶苏再提把她送去做妾的话，赶紧表忠心。

　　“那好，闭上眼睛，但出手来。”叶扶苏忽然笑道。

　　紫云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情不愿地照做了。见她将手伸过来，叶扶苏迅速从枕下摸出早已备好的细绳，在紫云手上绕了几圈，便已将其缚牢。

　　“小姐！”紫云觉出不妙，刚睁开眼睛，便被推倒在床，愣神间，双脚又被缚了起来。

　　扶苏瞧着还在一脸莫名的紫云，认真道：“我如果不这样做，你肯定一心要跟着我。师傅说过江湖险恶，此番远行，更是千山万水，你一个弱质女流，又不会武功。我如若带你在身边，肯定有诸多顾忌。所以，你还是呆在家里，等我寻到要见的人，便会及早回来。”

　　“小姐带我一起走吧。你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紫云仰躺在榻上苦苦哀求，“你一个人，奴婢实在不放心啊！”

　　室外月影渐渐西移，叶扶苏一狠心，也不看正在对自己攻心的紫云，将包袱斜系在背后，拿起师傅送的清风软剑，打开了房门，几下轻跳，便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数日后，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匹白色骏马。马背上一个白衣飘飘的清俊少年，意态慵懒地信马由缰。鲜衣怒马，再加上如玉容颜，少年一路行来，行道之人莫不凝神回顾。

　　这日，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寻不见一丝白云的痕迹，少年已来到了京城附近的六安古城。这天子脚下，果真是个繁华富庶的所在，街道两旁商家琳琅，酒肆林立，路上所见之人也大都衣着华丽，甚至街角的乞丐，即便鹑衣百结，那也是洗得干干净净。此处富贵，比之那北方城镇，何止强了百倍千倍。

　　少年一路观赏下来，心中暗叹：“果真是温柔乡、富贵冢，只希望那人便在这附近。若能见上一面，倒也不枉此番千里迢迢。”想及那人，唇角不禁溢出笑意，不知他如今是何模样，可还记得自己？

　　时近晌午，酒香菜香不时从旁边饭庄溢出。少年在一家写着“杏花村”的酒楼前翻身下马，这酒楼足足占了临街的七八间铺面，上下两层，轩阁敞亮，吃饭之人络绎不绝。

　　“哟，这位爷，您是打尖哪还是住店？”少年刚一下马，一个小二就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道。

　　“住店。”扶苏将马交给候在一旁的马房伙计，摸出一锭碎银，叮嘱道：“给我好生照看着。”

　　那伙计得了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客官，您就放心吧。保管它膘肥体壮，跑得倍快。”

　　“这位爷，小店刚好还余一上好的雅间，您看……”小二见少年形容俊秀，衣着不俗，料定必是一个有钱的主儿。

　　“我要了。”

　　“我要。”少年话刚出口，就听旁边有人插话道。

　　转头一瞧，却是一个水葱样的美人，修长的身段裹着翠绿的羽衫，唇若施脂，眉若墨画，明眸灿烂，神采飞扬。如此一个美人，要让人不喜欢倒是难的很。

　　小二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那女郎，为难道：“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这位爷已先要了。”

　　“这些钱可够？”那女子似未听见，从包袱里取出一锭元宝，在手上掂了掂。

　　少年涵养再好，也忍不住此种无视，怒道：“这世上，还有人真是厚脸皮，仗着有钱，竟然想用钱买个后来先得。”

　　“你说谁厚脸皮？”翠衫女子的一双点漆明眸瞬间落满了寒星。

　　“这屋里还有其他人能跟你媲美？”少年口齿清朗，双手环抱在胸前，斜睨着翠衫女子。
　　“你找死，臭小子。”见店内食客指指点点，翠衫女子怒火欲炽。娇咤一声，从背后掣出一把长剑，捏了个剑诀，向少年刺来。

　　少年见她下手狠辣，也欲伸手解腰中软剑，斗她一斗。刚摸到剑柄，忽然想到师傅所说，“你天性贪玩，除了轻功还算肯下功夫，其他都是三脚猫。江湖中，人才辈出，如若出门在外，一定要学会藏拙，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一念之下，身形迟滞，但对方的剑却已刺到眼前。正在凶险关头，一道蓝色身影迅捷如电，从窗前飘然而至。手中折扇轻轻一格，翠衫女子顿觉一股大力向自己压来，手腕一软，宝剑几欲坠地。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说话者声音不温不火，但却不怒自威。

　　少年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恨极这翠衫女郎，勃然大怒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敢仗剑行凶，你爹娘便是如此教你？”

　　翠衫女郎平日自恃武功高强，没想到对方随意那么一挥，就化解了自己凌厉的攻势。正自失神，听闻少年叫嚣，又羞又气，愣怔了片刻，扭身含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