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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七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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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川大街上,方兰生携妻带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自当年之事后,方兰生稳了性子,专心打理家业,以一己之力重振方家,如今一切重入正轨,琴川也恢复了往日繁华。
“马上就是中秋了,大哥过来吗?”方兰生就只剩陵越这个亲人,眼看快到中秋,孙月言不免惦念。
方兰生抱着女儿:“听大哥说,天墉城要招收新弟子,他就不过来了。我想等过年,咱们带上沁儿到天墉城去看他。”
往年中秋陵越总会来琴川住上几日,兄弟小聚,这两年却因事务缠身皆未能得空。天墉城与蜀山剑派共抗魔宗之事在民间亦有流传,方兰生多多少少听到一些,也曾传书询问详情,陵越回得轻描淡写,只道一切皆已尘埃落定,无需担心。
起初方兰生并未多想,后来坊间有关丁隐的传言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纵然心知江湖流言大都夸大失实,可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只是家业全靠自己一人主理,平日脱不开身,等到年下清闲时,倒要去昆仑山亲眼看看真实情况如何。
转眼又是一岁将尽。
昆仑山上白雪皑皑,日光映照下,起伏的峰峦犹如一柄柄雪亮的利剑直指天际,隐现在缥缈的云雾之中,越发显出几分离世绝尘的肃穆空灵。
一些弟子得了允准,下山与家人共渡年关,余下留在山上的则早早开始了清扫采买,人人脸上都挂着过年的喜气,素来清净的天墉城每年也唯有这段日子才会染上些许人间烟火。
陵越方离开铸剑台便收到方兰生的传信,说已到了山脚,即遣弟子下山接人。
不多时三道剑光落在天烨阁前的广场之上,沁儿蹦蹦跳跳地跑向石阶上等候的陵越,边跑边唤:“大伯、大伯!”那活泼模样像极了从前的方兰生。
陵越含笑迎上去,小丫头一下子扑过来,仰着小脸儿问:“大伯怎么好久都不来看我们,爹爹好想你,沁儿也好想你。”
陵越脸上暖阳般的笑意漾了开去,声音温若春风:“我也想你们。”上次去琴川沁儿才是刚记事的年纪,经年未见,不想对自己竟无半点生分,定是平日里常听父母念起。
“哥。”
“大哥。”
方兰生两夫妻走过来,陵越未及应声,衣袖忽被一阵扯摇。
“大伯大伯,刚刚那几个小哥哥好厉害,嗖地一下就飞上了山!沁儿还想再飞一次,大伯可不可以带沁儿飞到天上去,沁儿想看看天上是什么样子。”
孙月言轻责道:“沁儿,不可胡闹。”
陵越浅笑:“无妨。”又低下头轻抚沁儿的发髻,温声道:“沁儿不怕吗?”
粉嫩嫩的小脸儿一扬:“沁儿才不怕呢。”
一旁方兰生感叹道:“这孩子整天像个猴儿一样,片刻都待不住,也不知随了谁。”
陵越微微抬眉:“还不是随了你。”
孙月言掩唇一笑。
方兰生苦了脸:“哥,怎么你也这样说啊?这些年我可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
陵越含着笑不与他争辩,只道:“旅途劳顿,你们先到客房休息,我带沁儿去玩一会儿。”说着抱起沁儿,微笑叮咛:“可要抓紧了。”
沁儿立刻牢牢环住陵越脖颈,脸上又是期待又是兴奋。
也不见陵越如何动作,剑光猝起,逸入晴空。
方兰生望着天作势叹道:“原想着大哥严肃方正,可以帮忙管束一下沁儿,这可好,比咱们还要宠。”
孙月言微微笑道:“大哥难得见到沁儿,会宠着些也是自然。”
旁边有弟子上前领路,引着两人往客房去。
当初方兰生心心念念地想要修仙,时隔多年,却是直到今日方才第一次踏上天墉城。一路上四下打量,不住赞叹,只是如今有妻有女,那修仙的念头已不再去想,也不再提了。
感叹过天墉城的钟灵毓秀,方兰生状似随意地向那领路弟子问及昔日天墉蜀山共抗魔宗一事。
方兰生是自家掌门亲弟,并非外人,律言便将自己所知全都讲了。其实派中上下对个中详情也知道得不多,但至少版本真实,不似坊间的以讹传讹,且更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
其中最令方兰生惊疑的便是关于丁隐的部分。
丁隐身怀赤魂石沾染魔性,一度魔性大发重伤陵越几乎危及性命。此事陵越只字未提,方才看来也应已无恙,但如今听来还是不能不令方兰生惊心动容。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大哥竟出了这样大的事……
自己竟然差一点……就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而依律言所说,事后陵越非但没有怪责丁隐,反待之极好,同食同宿,犹如当年待屠苏一般,甚至为其亲自下厨,开小灶烤鸡腿,关系之亲密可见一斑。
方兰生实在很难想象,从不沾荤腥的大哥竟会亲手为旁人烤鸡腿,这待遇自己都不曾有过……
但更想不到的是,竟有人能在陵越心中占据堪比屠苏的地位,想自己若非因着血缘之亲,只怕也无从相比。
再看律言谈及丁隐时的神情语气,对其颇有几分钦慕向往。看来丁隐并不如一些传言中所说已入魔道,否则天墉弟子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又怎会对其如此称道?
“听你这样说,我倒想立刻见上一见。”方兰生不禁对丁隐越发好奇了。
律言道:“恐怕要叫您失望了。”
方兰生道:“怎么,不在山上?”
律言回道:“自从上次回山之后,丁隐就去了禁地闭关,至今还未出关。”
方兰生略感失望地“哦”了声。
沁儿这一来,山上立时热闹起来。
整日不是拉着爹娘一起游览天墉城,就是缠着陵越芙蕖陪逛陪玩儿,再不然逮着谁是谁,一点也不认生,很快就和天墉城上上下下都混熟了,连厨房里的杂役弟子都知道来了这么一个鬼灵精。
难得来到最负盛名的修仙门派,方兰生多少被勾起些往昔的性子,向陵越讨教起修炼之道。见不到传说中的丁隐,能顺便学上一两招法术也好。
他虽不是天墉弟子,但与天墉城也算渊源颇深,当年蓬莱之祸时更协力救助过沿海百姓,是以陵越没有拒绝,传了些简单的功法,既可强身自保,也可保护妻女。
陵越正在院中指点方兰生,孙月言忽然匆匆进来,面有急色:“沁儿有没有回来过?”
方兰生收了势:“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陵越见她神色有异,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孙月言忧急道:“沁儿要玩捉迷藏,起初两次都被我找到,她就说要藏好一点,让我多数五十个数,结果也不知藏去了哪里,我把附近都找遍了,怎么也找不到,还想着会不会到这边来了……”
虽说在天墉城范围内不致有何外来危险,但山势凌厉,奇峰处处,只怕一不小心嗑了碰了,受伤困在何处。孙月言直把所有糟糕的情况全都想到了,面色越发难看。
陵越知她所虑,沉稳宽慰道:“沁儿聪明机灵,没那么容易出事,可能只是藏得太过隐蔽,又或是迷了路。横竖出不了天墉城,我这就命人去找,一定能找到。”
方兰生道:“我们分头找。月言,沁儿是在哪里不见的?”
问清了大概范围,方兰生和孙月言先行过去,陵越则去安排人手。
这边着急上火,那头儿不知不觉走迷了路的沁儿却正探奇似地摸进一处神秘的所在。
“这是什么地方啊?大伯怎么没有带我来过……”沁儿满心好奇地左看右看。
不大的山谷中横着道木栅栏,隔出一方幽静之地,再往里,石壁上似有一个山洞,洞口前立着两根石柱,上面刻满繁复的花纹。
看到山洞沁儿眼睛一亮:“藏在那里娘亲一定找不到!”
说着就往栅栏中间的入口跑过去,谁知竟一头撞上什么东西,被反弹回来,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那空空如也的入口竟似有一堵无形的墙,幸好这堵墙是软的,反弹的力道也并不大,这一摔只是手掌擦破了点皮。
沁儿也没当回事,扑拉扑拉手上的砂土站起来,又弯下腰去拍衣服上的。
忽听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悠悠淡淡的声音——
“你是谁家的小娃娃,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