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arkness 第二部》豆芽砧板

12、12. 缔造者

　　Elrond走后，手术室变得特别安静，安静到Aragorn几乎可以听见静脉注射液在塑料管子里流动的声音。就连手术过程中呼吸一直不太稳定的Legolas也终于平静下来，仿佛终于安然入睡了。

　　这是麻醉后的安全观察时间。长期处于麻醉的人类也是危险的。而由于精灵的感觉系统敏锐度超过人类太多，麻醉药的使用剂量是人类的十倍，危险也就更大。

　　“Ausman博士，教授让我们把532转移到实验室去。”助手说。

　　“我需要观察他更长一点时间。”Aragorn说，“留在手术室会比较好。”

　　“实验室里一切都具备。”助手说，“而且我们会派很多人观察。”

　　Aragorn皱了皱眉。

　　“教授说，您应该去休息了。您差不多两天没合眼了，状态不佳的人在Sphinx实验室可不受欢迎。”助手又说。

　　Aragorn斜眼看了看那个助手。

　　“这是命令。”

　　“如果我不准备遵守呢？”

　　“Sphinx是个军队组织，博士。相信您应该明白，在军队里服从命令的意义。”

　　“了解。”Aragorn点头，一边从手术台边上退开。立刻有人来替他解开手术衣。他则自己褪下手套，远远一投，准确的扔进了废物箱。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盛放着手术回收物品的消毒皿。那枚从Legolas身上取出的追踪器还放在那里，上面粘着淡淡的血迹。难以置信，一件制造了那么多痛苦、剥夺了那么多生命的罪恶工具，其实不过是一个手指甲大小的电脑芯片。

　　Aragorn看见助手小心翼翼的将追踪器装进一个盒子，交到手术室外伸进来的一只手上。

　　突然间Aragorn脑海里闪过一种想法。追踪器被制造出来是为了控制自由的意志，最终让某个置于至高权力位置的人拥有无可驳斥的控制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创造途径与产生方式不同，这个电脑芯片在本质上跟至尊魔戒有着某些相似之处。

　　“我带您去您的公寓。”助手又对他说，打断了他的沉思。

　　“是的，我确实需要休息了。”他说。

　　从他的眼角，Aragorn看见四个助手拆移了Legolas的监控装置，推着他的床走出了手术室。精灵的那一双的睁大而毫无焦距的蓝眼睛在他视野里一扫而过。

　　Aragorn在Sphinx的住所在实验室对面的大楼，但要高出几层。他从开始工作以来还没有回去过。由于他的实验任务紧急且一直处于警戒状态，他从早到晚待在实验室。可是现在，他需要一个不完全被监视的角落。

　　过道里显然跟所有楼层一样配备了摄像装置。但按照他的合约解释，公寓房子内部是他的私人场所。他第一天到达时的行李物品还原封不动的放在卧室门前。他飞快拿出一只箱子走进卧室，关上屋内所有的灯，拉开窗帘。

　　对面实验大楼每一层楼的窗子都是特质材料做的，不论白天黑夜都无法看到里面的灯光。

　　Legolas所在的实验室在顶层，在他卧室窗户的西南方向成锐角角度。

　　Aragorn目测了一下距离，就跪在地上翻开了他的行李箱。Sphinx的检验制度是全世界顶尖的，因此Aragorn一开始就放弃了带任何武器、通讯器材进入这里的可能，只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空手进来的。当吸血鬼猎人的经验在此地最大的用武之地，就是知道怎样最有效的藏匿物品，并在最短时间内组装出各种工具。

　　一副厚玻璃眼睛，皮带以及手表搭扣顷刻间被他变成了携带式红外线望远镜。他站在窗边审视着夜幕照耀之下的Sphinx摩天大楼间隙。

　　不出所料，在红外过滤镜片下，他可以看见无数移动着的激光。光线来源是实验室大楼顶部。然而幸运的是，由于他的公寓窗子和实验室的角度比较窄小，扫过的光线不算十分密集，只要小心计算就能越过去。

　　然后，Aragorn飞快脱掉自己身上实验工作者的衣服，找了一件紧身轻便的外套。又扯断了两个皮带扣和一件难看的要命的老头子穿的粗毛衣，做出了他今晚急需要的夜行绳索。

　　“希望洛丽安的精灵绳子还跟三千年前一样好用。”他喃喃说着走到窗前。

　　四秒，三秒，两秒半。

　　他将精灵绳索甩了出去。绳子在两道激光中间穿过，套住楼顶的排水管子。

　　“我爱你，学织毛衣的光夫人。”Aragorn说。他跳出了自己公寓的窗台。

　　*****

　　Aragorn正在考虑用手表中的秘银针撬窗子的举动是否会引发实验室的警报系统。他却惊讶的发现这一层的警戒装置好像突然被关闭了。

　　从滤光镜片中他注意到原本定时扫射到顶楼的几条激光线全部消失。他用手指小心推了推玻璃移窗，窗框可以直接被推动。于是他机警的俯下身，静止不动，以防备这是他自己行踪暴露引发的后果。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一但有人对他开枪，他就跳进窗子抱住实验桌上的Legolas。然而，十秒钟就这样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妙。Aragorn想。看来他之前的怀疑没有错。有人打算动Legolas。

　　就在他用微型手术钳夹成功的将追踪器取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有什么微妙的变化发生了。

　　Legolas只是一个人躺在实验桌上，说好观察他的助手一个都不在。实验桌上方与实验室里两个摄像装置连同这一区域的警报系统一起熄灭了。

　　看来，这是个监守自盗的计划。Aragorn判断。

　　大约三分钟后，实验室的密码锁响了一下，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走了进来，他走到Legolas身边，放下一个保温袋。

　　有那么一小会，他只是站着不动。或者是在查看仪器，或者是在看着Legolas。

　　然后，他向前走了两步，从保温袋里拿出了一袋血清，拔掉了Legolas正在注射的那一包，准备用保温袋里的调换它。

　　“我倾向于使用原来的血清。”背后突然有人出现了。

　　Jason Packer教授大吃了一惊。

　　“Ausman博士？”他看着Aragorn, “他们告诉我说你回公寓休息了。”

　　“是的，但我决定回来。”

　　“为什么我没从看见你进……”他顿了一顿，皱了皱眉，“你该遵守命令。”

　　“我听说了，Sphinx是个遵守命令的地方。可我不是军队的人，对我来说，成功实验才是此地的原则，而不是什么命令。”Aragorn评论。

　　“我并不反对这说法。”Jason Packer回答。

　　“那是什么血清？”Aragorn的鼻子情不自禁的皱了一下。

　　“你何必在意？”Jason Packer说，“你的手术已经成功了。现在532已经不是你的实验体了。”

　　“关于这点我们有点小分歧。”Aragorn说，“532还没有从麻醉状态下苏醒。原则上来说他还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恕我冒昧，您不能对我的实验体随便动手。假如我的记性还算好，这应该是Sphinx规程制度之一。

　　“你记性很好。”Jason Packer说，“你的手术也非常令我赞赏。但你这个人太难预测了，我不得不提醒你收敛一些。否则请你相信我，我会因为失去你而蒙受重大的损失。”
　　“那是什么血清？”Aragorn又问了一遍。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对这种气味敏感。因为Tueur de montmartre与这种气味相伴已经有几百年之久。

　　“你何必在意。”Packer教授的回答也跟方才一样。“这只是你的一个实验，而这个X-17也只是一个实验体。”

　　“他也许是。”Aragorn冷冷的说，“但是，假如你要给他注射那包血清，就得先用把刀子把我给捅死。”

　　教授回头看他，实验室里除了Legolas笼罩在氧气面罩下浅浅的呼吸和仪器发出的轻微响声，还可以听见他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似乎他的脚步一下子变沉了许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教授问。

　　“那是吸血鬼的血清。”Aragorn安静的回答。“一半剂量注射给一个健康成年人，他会在24小时内变成吸血鬼；注射给X-17的效果我不知道。但我绝对不会让你给532注射的。我取出追踪器让他活下来，并不是为了让他变成吸血鬼。”

　　Packer教授忽然轻轻笑了，“Ausman博士，从你跨进这座大厦开始，你就一直在让我吃惊。不过，相信我，博士……无论你还有多少令人惊讶的冷门知识或是对实验结果保护的热情，你对Sphinx却所知甚少，所以我再度奉劝你一句，别阻碍我！”

　　“我知道，对于像您这样一个在这个地方度过大半生的人来说，有些东西要重新回忆起来，已经太晚了。可是，就像您的老同事Atkinson博士曾经做的那样，也许您会发现，您依旧有机会做出选择。”Aragorn盯着Packer教授说道。“我不知道Sphinx要什么，但他们不是上帝，您也不是。”

　　Jason Packer目光黯然。

　　“你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片刻后，他一贯温和的态度陡然改变。

　　“你以为我不爱这些我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生物？看看他们，Ausman博士。如此美丽，如此强大，拥有无穷的潜力，代表着未来和我们不曾拥有的一切。有一天，只要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代替我们成为世界的主宰！想想看，Ausman博士，我们把他们带到这个世界来，也是我们教会他们首先服从，而后憎恨我们。因为我们是渺小、脆弱、自私、无法承受诱惑的一群废物！而我们所创建的世界充满腐朽、恐惧、纷争以及无法修正的缺陷。我们需要他们来审视我们不足。需要他们来威胁我们的存在——”

　　Aragorn一把抓住教授的领子。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疯子。”

　　“有几个科学家不是？”Jason Packer教授大笑起来。“我爱这些X-17就好像爱我的孩子。”他继续说，“我知道他们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跟我们一样会害怕、会痛苦、会爱、会恨。但他们需要学习更多！他们需要学的比人类更为强悍，一个只知道溺爱的父亲是养育不出优秀的孩子的。”

　　“所以你要把532变成吸血鬼？”Aragorn问，“难道他对你已经没有别的用处了？”

　　“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改变了。”Packer教授笑着，“有才华的年轻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世界将会燃烧。而Sphinx的上司，他所效忠的才是未来。”

　　“未来？”

　　“由X-17的身体和吸血鬼的血液所缔造的未来。”教授说，“Ithryn Luin所预言的未来。”
　　Aragorn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Ausman博士。本来可以大有作为，只可惜来问了太多不该问的问题……做了太多超越本分的事情……我说了，我很遗憾……你看到的太多，又太难以预料。”
　　Aragorn确实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毫无反击之力的老头子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对准了Aragorn的脖子就划过去。

　　Aragron将他猛地甩开，但是自己失去了重心。国防部出身的Jason Packer显然不是泛泛之辈，他很快扑倒在Aragorn身上。

　　“别逼我出手。老家伙。”Aragorn双手抵挡着攻击。他不想伤害人类。即使看上去是个被盅惑到完全失去理智的、罪恶深重的人类也罢。何况他显然知道很多内幕，这些内幕会成为他在Sphinx追查下去的线索。

　　两厢僵持不下持续了一小会儿，最后突然什么人从教授背后用钝器袭击了他。他的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晕倒在了实验室的地板上。

　　Aragorn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看见Legolas手里拿着半截从手术床上拔下来的金属，站在他面前。
　　而后精灵趔趄了一下，向后重新坐到在床沿上，重重的喘着气，可是眼睛闪烁着奇异的波光。
　　“Legolas”他呼唤了一声，一健步跳了起来，把精灵紧紧抱在双臂之中。精灵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身体有些僵僵的。

　　“你终于肯用那个名字叫我了吗？”Legolas有点气息不稳。

　　傻精灵！他想，把他抱得更紧。

　　假如JasonPacker说的是真的。世界真的变了，大海燃烧殆尽了。人类不存在了，那么也许人类希望的前世今生也会轮回完毕了。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他也还是一样这么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