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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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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眉记得很清楚,娘亲在郧县买宅子、买家中用具花了多少银子。二百两银子一路花下来所剩不多。云桃一个人在外头,无儿无女,身边多些银子傍身自然好些。
“爷,那我去屋里拿些银子,您叫人送给我娘可好?”赵眉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抬脚欲往西厢房去。
谢子渊一把拉住了,撒娇般道:“回去拿也是爷的银子。你同爷分得那么清楚作甚,往后打算养着爷?爷挣点俸禄不容易,头发都白了!”
他说着低下头来给赵眉看他鬓边的发丝。
赵眉至今不知他年几许,只晓得瞧着还年轻。见他鬓边轻轻点点夹着好几根白发,抬手分了分,一下拔了。
“爷,您今年贵庚啊?是不是比我大了好些?瞧着有好几根白发,剩下的也都拔了吧?”赵眉笑着逗趣道。
一瞬间,屋里奇怪的安静。
他……又生气了?
赵眉胡乱猜测的时候,听见他闷声道:“赵三,我来问你,为何见我杀人也不离远些?甚至还肯同我同床共枕!你可知晓其他女子遇着与你相同的境况会怎么做?”
赵眉退后一步,心道:你觉得奇怪,我更奇怪呢!你故意叫我看见残酷的场面又是何等用心?许是我一声尖叫的晕厥过去,又或是整日以泪洗面你才满意?
她性格刚硬,一向不愿求人,此时心中暗暗揣测,是想她低下头来,求他照拂娘亲一二?
略作迟疑,赵眉直言道:“您忘了,我可是市井女子,不是侯府娇滴滴的嫡小姐,自然不会整日以泪洗面。您若不想帮我照顾娘亲,直说便可,无需这般兜圈子。”
谢子渊一呆,倒是不曾想过她会误会他。
不错。他谢子渊恶名在外,连自己的亲爹亲娘都不管不顾,又怎会替她区区一个市井女子照顾娘亲。
当真可叹可笑。
他站起身来,走到桌边的圆凳前坐了下来,冷冷地道:“你出去吧,这几日我没空过来看你。你安心在后院待着,无事不要踏过二门,保你和你娘性命无忧。”
真是坏脾气。
赵眉走出东厢房回头望了一眼,这厮耍性子比夏天的雷雨来得更快。明明刚才还好好的,问了一句贵庚立马就翻脸了,难不成他七老八十了?
一连几日,谢子渊果然没再出现。
反倒是夏喜被重新送了回来。人是夏林亲自送过来的,赵眉与他照了个面,张嘴欲解释就见他黑着脸转身就走了。
夏喜讪讪地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赵眉拉着她的手不好意思地笑,问她:“回去爹娘有没有骂你?都是我的错,害你和你舅舅受罪了。半年的月例银子罚下去大约不少银子,活该他见了我就黑脸。”
夏喜连连摆手道:“爹娘没有骂我,就是叔叔家里头的婶子大闹了一场,说我害得他们家少了好些银子,是个害人精。我爹娘听了骂她不讲理,叫我不要理她。”
那还是闹出事来了。
赵眉也穷过,知道对普通人家来说,夏林半年的月例银子是了不得的收入了,要怎么办好呢?
一转头她就看见谢婆婆那双洞察世情的眼睛。
不知怎的,赵眉心里忽然不喜。她愿意拿银子出来补偿夏家人是一回事,被谢婆婆盯着不得不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居高临下的压抑感究竟算怎么回事?就算她不是谢子渊的夫人,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她也不喜欢被人压迫着。
她掉过头去故意装作看不到谢婆婆的眼神,笑着吩咐常红道:“你去把给大伙做棉衣的管事叫过来,就说我这里还有几件衣裳叫她做,不能漏了。”
“哎!”常红笑着一溜烟地跑了。
赵眉叫夏喜量身做了新棉袄,顺便给自己做了几身。她带过来中衣和鞋袜都不够,趁此机会把缺的都补齐了。
那管事的是瘦高个的男人,跟过来量衣裳的却是个胖胖的妇人。一问之下才知,这一胖一瘦两人还是夫妇。胖妇人行事极为周到,笑眯眯的一顿吹捧,和赵眉约好了新年前再进府给大家做新衣。
用了晚食,赵眉把夏喜叫进屋,悄悄塞给她三两银子,叮嘱她不要和谢婆婆以及常红说起。夏喜没有多问就应了。
第二日一早,赵眉在堂屋里同蒋嘉树聊荷塘那块地的安置,抬眼间看见夏勇过来了。兄妹俩凑着头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她一时就有些分神,没听见蒋嘉树和她说了什么。
蒋嘉树见她心不在焉,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大约有些明白。
他也不点破,又叫了一声夫人。
赵眉这才醒过神来,两人继续往下聊。最后敲定了,暖棚搭一个但是比先头那个大些,能并排并多种些蔬菜。
在靠着青石径的那边搭建一个木屋,四周种上岁寒三友,即:松树、竹子、腊梅花。这种法也有讲究,松树在最后头,接着是竹子在阴凉处,最后屋子边上是腊梅花。
剩下还有点空地则种橘子树,期待着来年能挂满金灿灿的果子了!
蒋嘉树是个实在人,一路听下来问道:“建木屋的材料若要好些,价钱就贵了。爷在京郊外有一处庄子,可要叫人去砍了运过来,就要费些时日,还需得和爷知会一声。”
赵眉想了想同他说,“那改成建个亭子?可要是建成亭子,刮风下雨的就去不成了,少了好些个用途。不如选些牢固但不太名贵的木材,就别去叨扰爷了,他这些日子应该挺忙的。”
“还有松树要不要换成香樟树?”她纠结了一刻道:“算了,就松树吧,树木何其无辜,换了也不好看,就这样吧。”
蒋嘉树自然也听到了不少风声,听了这话转头看向外头,夏勇已经走了。
他迟疑了一刻,还是说了,“夫人,我听说您娘家夫人来了好几次,爷叫人拦在了外头。他是一片好意,您莫要怪他。”
“我娘亲?”赵眉呆了,“她自己一个人过来的?爷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赵眉往前冲了一大步醒过神来,“不是吧?我娘亲有事该给我带信才对,无端端的怎会过来?你说的是赵侯爷家的夫人?”
“是赵侯爷的夫人。”蒋嘉树直言道:“她来求爷帮忙,见不到爷就哭着喊着要见您。”
他顿了顿道:“您实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京城里的人都在传,宣武候一家怕是不好过了。”
“嗯。”赵眉淡淡的,“我不认识她。”
两人又把话题转到荷塘那块地上来,赵眉催蒋嘉树抓紧时间,“再过段时间恐怕就要结冰了,到时候干什么都不容易。爷给了我不少银子,你抓紧时间多叫几个帮手,早早办稳妥了。”
蒋嘉树得了准信,第二日果然抓紧办起来,一天跑好几趟的找赵眉支银子。赵眉好几回见大小管事来过驹院找他,干脆叫人支了张桌子,能解决的问题当下就处理了。
过了几日就到了发月例银子的日子。
原本是蒋嘉树整理好数目,叫赵眉过目后领个整数的。偏巧当天有很多木材和树种送进府来要他一一清点,赵眉便自告奋勇揽下了发月银的事儿。
大小管事都来领了月银。最后就剩下陈婉容的月例银子没人来领,赵眉掂了掂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心道你自己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
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就在她预备回屋打中觉时,陈婉容黑着脸走进了院门。抬眼看见赵眉就虚张声势道:“我的月例银子呢?你打算私吞!我告诉你赵三,很快你们赵家就比不过我们陈家了!”
银子就在她的手上。赵眉摊手道:“你自己不来拿也怪我?!我什么时候说要卡着你的月银不给了?喏,拿去!”
陈婉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愣了楞示意晴月过去。
赵眉一点也没为难人,银子给了陈婉容,还客客气气地问她:“谢婆婆炖了红枣鸡汤,还热乎着,要不要喝上一盅?”
陈婉容迟疑着坐下来,皱着眉头道:“赵三,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没有啊!”赵眉在她身边坐下,望着院子那株掉光了树叶,光秃秃的银杏树,轻声道:“无聊而已,你也知道,我们在这里没什么人说话。你爹娘将你嫁给谢子渊,你可曾埋怨过?”
陈婉容被她一句话勾起心事,默了半响狠狠地道:“你没来之前,一切都很好!要不是你,我爹娘会一直捧着我,都怪你……都怪你……”
恰巧常红端了鸡汤过来,赵眉接过来递给她,“你不喜欢我,我能理解,但你想杀了我未免太狠辣了些!喏,我还请你喝鸡汤了!”
陈婉容随手接过鸡汤,闻言手一抖洒出去了小半碗,唇角微抖,不可置信地道:“你怎知我想过要杀你!”
“我猜的。”赵眉悄悄地睇常红,见她一脸惊愕,不像作假。
“你放心,我爹叫我动手,但我还没那么恶毒!”陈婉容灌了一大口鸡汤,悻悻地道:“你懂什么,我们若想杀你,早就没命了!到了如今这份上,你的性命也用不着我们动手了。”
“我们?”赵眉抓住了关键词,用微不可查的声音低语道:“我们是谁,你和谢子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