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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别院赏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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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你去后园。”尔容本是快步走在前端的,忽然间停下来,看着后头的珍格儿。珍格儿点了点头,加大步伐与尔容并排,一道往后园去,永鋆在后头叫唤尔容,尔容却是不回头,只道:“芸豆卷好吃,哥哥干脆多吃几块!”
永鋆这才知道妹妹生气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芸豆卷,叹声气,摇摇头,随后手一松,那芸豆卷便落入厚厚的雪层里。
“这里难道不美么?”进入后园后,尔容站在漫雪里望着满园的腊梅问珍格儿。
珍格儿愣愣的望着这千树万树的红,嘴里喃喃的道:“美,很美。”
“你们家正在建的是个什么样子,哥哥说你们那才叫美。”尔容说完开始咔嚓咔嚓的踩着身旁的雪,露出一个一个的小脚印。
珍格儿啊了声后看向尔容,笑着说:“我没去过,不知道呢。”
“你骗我的,怎么会没去过,你这么好玩儿,一定早就看过好些回了。”尔容窜到一棵梅树下,踮着脚扯着根树枝,又从树枝上摘下一朵梅花。
珍格儿也走至梅树下,笑着问尔容:“我很好玩儿吗?”
尔容抬手将那朵刚摘下的梅花插在珍格儿头上,珍格儿有点诧异,以为尔容自己想戴花才去摘的,没想竟是插在自己头上。
“你还不好玩儿吗?这么大雪天的,我邀你你就回话说愿意出来,一点犹豫都没有。”尔容害怕珍格儿打她,说完忙跳到一边,珍格儿只是笑笑,说:“格格也一样好玩。”
两人在梅树下说说笑笑,下人们远远的跟着,珍格儿瞅了眼,见永鋆竟然和丹桂雎儿走到了一块儿,不由怔了怔。
看着珍格儿愣在原地不动,正在攀着树枝准备再折些花儿下来玩的尔容停了手,也往那头望去,见着哥哥在那头便笑着说道:“哥哥认识很多女孩,我阿玛时常骂他不务正业。”
珍格儿回神过来,只笑笑,并未出声,纨绔子弟,沾花惹草,再正常不过了。
“佟家大哥就不是这样,我阿玛极其喜欢他。”尔容说完没等珍格儿说话就岔开了话题道:“我准备明年就跟着师傅学骑马,学会了后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不用求着哥哥。”尔容冲着永鋆那头努了努嘴,“一点都不义气!”
珍格儿咯咯的笑着,她们三个女娃,每人都有哥哥,看上去的确是永鋆最不会疼人,丰绅殷德比他小好几岁,对自己这个妹妹却也是挺好的。
“还是佟大哥最疼南真姐姐。”珍格儿笑着与尔容往梅树深处走去,说起佟维业,珍格儿想起,上次寄出去的信应该已经到了段时日了,估摸着过些日子又会收到回信了。
“日后我们还是少说佟大哥和南真,以后都难见了,想着说着,心里难受。”尔容这话让珍格儿琢磨不透,分离的朋友不就是该多想念么,既不见面,又不想念,情感又如何维系?还是说在尔容看来,一段友情本就是有寿命期限的?
呵呵笑却两声,珍格儿微微低了头,一心一意看着脚底下的雪,尔容还是在旁唧唧咕咕的说个不停,珍格儿却再也没坑声。
一阵杂乱声慢慢从身后传来,尔容先回了头,珍格儿走着走着觉身旁没了人,停下一看,才知道尔容已经落在了自己后头,正扭着脖子看后面,珍格儿跟着望去,后头的小坡上貌似坐了个人,旁边一群小厮在围着,细细一看,那坐在雪里的好像是雎儿。
“雎儿摔跤了?”珍格儿提着披风下角快快跑了过去,尔容在后头劝她道:“这么急做什么?等会子你也摔了!”
珍格儿没回话,只往雎儿那头去,询问之后知道是踩了雪里堆着的石头,崴了脚,崴脚还算了,偏偏石头旁边还有片尖尖的枯竹枝,身子倾斜时小腿刚好被刺中,如今痛得不堪忍受,正坐在雪里苦熬着。
“很痛么?”众小厮让开,珍格儿过去探着头看了看雎儿受伤的脚,大冬天的,衣物穿得比往日厚实,也不知道有没有刺出血。而这会子永鋆也正蹲在一旁陪着雎儿,时不时的问候一句。
打扰到珍格儿游玩,雎儿显然很自责,勉强笑着,说不痛,要珍格儿不用管她,继续和尔容去玩,尔容在后头听了欢喜,说:“既然她没事,我们就再往前走走,前头还有好大一片。”
珍格儿听了没出声,只望着雎儿惨白的脸,这时旁边的丹桂低声嗔道:“什么不痛,脸都白成这个样子了,你骗谁?”
丹桂说完,珍格儿便回身对着尔容格格一笑,说:“我阿玛前几日弄来了几盆五色梅。”
尔容显然是没听过这个名字,微微睁大了眼,问:“五色梅?什么花儿?”
“很漂亮的一种花儿,一朵花儿上会有五种颜色。”
尔容一听便来了兴趣,拉了珍格儿的手就说要走,又抱怨珍格儿有这么好的花儿怎么不早点说,珍格儿笑笑,看眼身后,永鋆正试图扶雎儿起身,雎儿垂眸抿嘴,轻轻转了身子靠向丹桂身旁,由丹桂扶着慢慢走,随后又马上有丫头上来帮忙搀扶。永鋆没想到自己会被众人撂在一旁,看着众人的身影,只得摇摇头,叹声气,跟着走。
一行人从城郊往回赶,回去时正巧又路过济世堂,永鋆建议先送雎儿进去瞧瞧大夫,尔容不大情愿,不过哥哥与珍格儿都是这个意思,她便也不能说什么,下了马儿,看着众人陪同雎儿往药铺去,药铺药味太重,尔容从来不进。
奈何雎儿又是骨伤,又是外伤,且药铺今日客人颇多,根本忙不过来,等到雎儿一切弄好时辰已经不早,尔容恰巧由随行的家丁护着去附近的客栈吃了晚饭,见了永鋆与珍格儿,尔容早已是无心再去赏什么花,直接扔下一句“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去,我先回家了。”
永鋆知道妹妹就是这个脾性,也没做解释,只对着雎儿说了句好生休养,随后便快步跟上尔容,不过走出几步后永鋆又折了回来,对着雎儿旁边的珍格儿说了句,道:“雎儿伤成这样,我想你应该不会再让她做什么活了吧!”永鋆说罢抿嘴看了圈众丫鬟小厮,这才转身离去。
雎儿面上早已火辣一片,微垂了眼靠在丹桂身边,珍格儿被永鋆这话气得够呛,低低的对着永鋆的背影骂了句:你以为就你关心雎儿,切!
回到府里后珍格儿先到冯氏处回禀了今日外出的情况,自然也说了雎儿受伤不好干活一事,冯氏笑说一切无碍,只要她安好就是了,做事的丫头,随便哪里拨一个过去都可以暂时代替雎儿。珍格儿听了冯氏的话,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感到一阵阵哀戚,若自己拥有的不是这个格格的身子,而是像雎儿一样卑微的下人,那么她在别人眼里也就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随后又想起财旺的事情,向冯氏打听,才知道,原来前些日子财旺吐血了,在那边请大夫瞧,说是沉疴难治,所以才准他提早回来让何大夫瞧瞧,看看有没有误诊。珍格儿便问何大夫瞧过后是什么情况,冯氏只叹了声气,说:“这孩子有旧疾,他老子老娘都不放在心上,耽搁了这么些年,如今…哎,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干活没哪个娃儿敌得过,可惜了!”
冯氏一声轻叹,听得珍格儿心里又是一阵发凉,孩子是父母的命根子,天下哪个爹娘会不把孩子放在心上,沉疴难治?上次见面分明就是一好好的少年,叹句可惜,为何可惜,不过视他为会卖命的苦力!
闷闷的往自己院里去,珍格儿一直低着头看路,身旁有下人经过,行礼问好她都不曾听见,一门心思都在想着这个世界的平与不平,来自民主时代的她,涉此世越深,越觉得自己与这世道不容。
“格格?”这是纳苏第四次叫唤她,珍格儿终于抬了眼,回了神,发现自己已经跨过自己院子的门槛了。
“婶子。”珍格儿睁着眼睛认真的看着纳苏,那神情是在问纳苏找她何事。
“格格在想什么?财旺在里头想见见格格,格格进去吧!”纳苏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珍格儿这才注意到,纳苏的眼睛是肿的。
“婶子。”珍格儿忍不住又叫了声,纳苏眼睛一红,眼角一下就湿了一片,摸了摸珍格儿的头,说:“快进去吧,那孩子今天在这里等了格格一天了。”
这是出乎珍格儿意料的,忙离了纳苏往自己屋子去。
屋里财旺正拿着张裁好的小纸认真的在折着千纸鹤,看看案上,已经折了好一大堆。
“财旺哥哥。”珍格儿笑着叫唤他,过去趴在案上,拿手拨弄着财旺折好的纸鹤。
财旺见了珍格儿,神情大好,起了身给珍格儿行礼,珍格儿笑着说日后不要这么客气,财旺说好,又举起手中的纸鹤给珍格儿看,问:“这么复杂又好玩的东西,是谁教格格的呢?”
珍格儿咯咯的笑着,站直了身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说:“是你教的呀!”
财旺想不起什么时候教过珍格儿折这玩意儿,况且自己根本就不会,笑着说珍格儿长大了,还懂得开玩笑了,珍格儿将嘴翘了翘,说:“没开玩笑,就是你教我的。”
珍格儿表情认真,倒让财旺迷糊了,皱起了眉头,怎样也想不起,便问:“真是我教的?什么时候?怎么这玩意儿我自己不会呢?”
“那次和我一起做梦,你不是教了我么?”珍格儿似笑非笑,财旺一时乐了,哈哈两声爽朗大笑,听得外头忙乎的纳苏双眼又是一阵发红。
“格格,那是梦,不是真的,知不知道?”财旺哄小孩般给珍格儿解释,珍格儿微微笑,说:“我当它是真的,你看,纸鹤不是折好了么?”
财旺望着珍格儿手里的纸鹤,静静的沉默,珍格儿也开始沉默,长长的沉默过后是财旺忽如其来的猛烈咳嗽,珍格儿忙扯出领子上的帕子给财旺,财旺却是不接,只拿手捂住嘴,起了身急急的往外头去,珍格儿站在原地愣愣的不知所措,他是想瞒着自己么?
片刻后财旺又进到里屋,脸色之白,令珍格儿惶恐,珍格儿欲叫丹桂熬碗热汤过来,还未开口便听得财旺在门口道:“格格今日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奴才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格格。”
珍格儿正难受着,张着嘴不知道说点什么,财旺不等她开口,转了身就走,珍格儿追着到门口,丹桂却刚好端着参汤进来,说:“格格要去哪里?夫人说格格体弱,今日又到外头吹了一天的冷风,得喝些参汤,补补元气。”
“参汤!”珍格儿手扶着门框,看着丹桂手里浓浓的汤汁,默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