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48、昭 仪（七）

　　绍信和曜璐正在卢夫人的寝室外间玩耍，一个婢女急匆匆地跑来道：“夫人，大郎君回来了！”卢夫人愣神的当儿，孝瑜已到了门口。

　　卢夫人赶紧站起来：“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孝瑜坐下，放下手中的诏书，又吩咐婢女去端酪浆，然后问：“孝珩呢？”

　　“大概老师还没走，还在上课呢。”卢夫人说着，好奇地盯着孝瑜压在手臂下的东西。

　　孝瑜拿起诏书：“这是主上的诏书，进位孝珩的生母王夫人为昭仪。”

　　“昭仪？”昭仪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品级，身份高贵不同寻常，高洋的昭仪段氏，就曾是与李皇后争夺后位的强劲对手。

　　孝瑜道：“爹生前最宠王夫人，现在王夫人病重，大概是因为这样主上才想起封她父皇的昭仪吧。”

　　关于王氏的种种卢夫人也略有耳闻，听孝瑜这么分析，赞同地点头：“但册封昭仪也不是小事，之前都没有得到消息，是临时定下来的吗？”

　　“封一个垂死的女人当先帝的昭仪，她又不像段昭仪的册封会左右政局，谁会关心这种事呢？应该是谁把王夫人的情况传进了宫里去，她是个重名利的女人，主上这么做，当了她一个心愿吧。”

　　婢女已经把酪浆送到。卢夫人从婢女手中取过壶，摆上杯子小心地斟了八分满：“这么说，你今天进宫去了？”

　　孝瑜喝了小半杯酪浆：“嗯。”

　　卢夫人问：“你去拜见静德皇后了吗？”

　　“我不方便经常去她那里。这不应该是你的分内之事吗？”孝瑜突然愠怒道。

　　卢夫人一怔，低声辩解道：“我每天都要到婆婆那边陪她礼佛、帮她整理屋子，还要照看绍信、曜璐，弟弟妹妹们读书的事你也不管，我哪里腾得出时间入宫啊。”

　　孝瑜瞪大了眼睛说：“那些事你不会让下人去做吗？家里养这么多仆人是干什么的？打扫屋子、照看小孩这种事，还要你一个堂堂王妃亲自去做？”

　　“你娘总不喜欢有人伺候，身边只有一个年纪不轻的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也试过让下人去帮她做那些粗活，可是她一看到我让别人去，就一脸不乐意，我除了亲自去做，还能怎么样？”卢夫人很仔细地控制着自己的音量。

　　孝瑜瞥见曜璐发呆地看着他们，扭过了头说：“我不跟你吵。明天去跟娘请完安，到静德宫去一趟。”

　　“我一个人？”卢夫人问。

　　孝瑜指了指外面：“孝琬和孝瓘陪你去。”

　　卢夫人憋着气，对候在一旁的碧云说：“去请郎君、姑娘们休息一下，该用膳了。你要在家里用膳吧？”她又问孝瑜道。孝瑜点头。

　　从婢女手中接过孝瑜递来的诏书，孝珩打开看了一遍，平静地拿回给婢女。见他这样的反应，大家更觉疑惑。孝琬最先问道：“二哥、二哥，写的是什么？”

　　曜璎也好奇地看着他：“诏书上面说的是什么？”

　　“是不是二哥的封王诏书？”拿着筷子已经开始吃饭的曜珂问。

　　孝珩淡淡一笑：“是册封我娘为昭仪的诏书。”

　　“昭仪？”孝珩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管自己吃饭。

　　卢夫人开口道：“二郎，用过膳，你把诏书拿给王——王昭仪吧。”孝珩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

　　走到了庭中，孝珩突然停下叫道：“曜璎，出来吧。”

　　柱子后躲着的曜璎走了出来，慢慢走到他身边：“我以为你会听大嫂的话去你娘那里。你不把诏书亲手交给她吗？这个诏书很重要吧。”

　　孝珩低头看看手中的诏书：“我明天再拿去给她吧，今天很累了。”

　　曜璎没有异议：“那你现在要去哪里？这么早就回房休息吗？”

　　“嗯——曜璎，我自己回去吧。”孝珩委婉地说道。

　　曜璎理解他的意思，他是想一个人待着。曜璎的内心有种失落的感觉，但她仍然温顺地点头：“好好休息。觉得累，就不要想太多。”

　　独自回到住处，孝珩重重地关上门，疲惫地在几后坐下。正在昏昏欲入睡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敲门声，接着一个羞怯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二哥，你睡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是孝瓘，孝珩将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对门口喊道：“门没拴上，进来吧。”从几上爬起来，强打精神等待着孝瓘走到面前，说：“坐吧。”

　　孝瓘环顾四周：“二哥，你为什么不点上灯？”

　　孝珩站起来，走到一盏灯旁，点上了火。灯光正照在孝瓘的脸上，他才看清孝瓘颓唐的表情：“你怎么了？”孝瓘注视着他的目光不像平常那么神采奕奕，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精神一样，脸色苍白，眼中没有一点光彩。

　　“今天在太子宫，我和孝琬比武，我输了。”孝瓘没有口气地叙述。

　　孝珩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从前也没见你这样啊。”

　　“皇后和太子都知道了。皇后赏给了孝琬一把剑。”孝瓘的情绪已经跌倒了谷底。

　　孝珩问道：“你很在意皇后没有赏赐东西给你？”

　　孝瓘无奈地摇头：“我知道我输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那不就好了。”

　　“二哥，”孝瓘认真地看着孝珩的眼睛，“我是不是，很没用？”

　　孝珩轻笑，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觉得呢？”

　　“二哥你一定知道的，我应该怎么样才能让大家都注视着我？”孝瓘激动地问。

　　孝珩审视的目光淡淡扫过孝瓘全身：“为什么想让大家都注视你呢？”

　　孝瓘仰头道：“我也是爹的儿子，是文襄皇帝的皇子啊。我不想被别人无视，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大哥、二哥和孝琬，都有那么多的人称赞，被人表扬，被人钦佩，可是从来没有人称赞过我，是我真的什么都不如哥哥们，也不如孝琬吗？”

　　“你想要万人瞩目？”孝瓘坚定地点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不怕吗？”孝珩的语气极其平淡。如他所料，孝瓘摇头了。孝瓘从不轻率地作出决定，一旦他决定了的事，也不会轻易被改变。孝珩思索了良久，微笑着开口：“习武吧。”

　　孝瓘看着他，些许惊愕，些许不解。孝珩的意见太简单。

　　“高家是尚武的家族，和我一样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想成为高家最受瞩目的人，那就要成为高家武艺最出众的人。从现在开始努力，也许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