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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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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容沐和方奕随韩准游罢花神庙,傍晚间回到将军府,与下人四下打听一番,发觉杜钧清仍未回来,皆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今日城中不设宵禁,入夜之后,华灯初上,隐隐辚辚,处处热闹非常,将军府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方奕本想去花灯会上看看,见天抹了黑杜钧清迟迟未归,也担忧起来,闷在屋里全没有了过节的心情。
舒容沐在屋内独自踱步,静不下心,想到今日碰见宁王,便记起战前自己曾收过宁王一封信还未看过,这信当时被自己留在帐中了,后来带杜钧清突围去了荆州,那信也不知下落在哪儿,若是被旁人捡去了是个祸端。战败后,军中是方奕主事,也许他见过那信。舒容沐想着,向方奕屋里寻了过去。
方奕此时正一人坐在屋里喝酒,见舒容沐举着灯推门进来,咽了口酒道:“小沐,你怎么来了?”
一进门,舒容沐就闻见一股酒味,挨着门口搁下灯道:“你自己喝酒,也不叫我陪你。”
“惠泉酒,你不爱喝。”方奕自酌一杯道:“找我何事,不会是闻着酒味过来的吧?”
舒容沐听说过惠泉酒的名气,纵是不爱饮黄酒也欲尝上一杯,便不动声色地落座,端起酒壶浮了一口道:“我有封信,是大理寺谢大人寄来的,走前放在帐里了,你瞧见了么?”
“那信啊,拔营去荆州的时候整理物件瞧见了,一直收着忘了给你,你且坐,我去找找。”说罢,方奕停杯起身,在行李里一件件翻找起来,猛见缝隙里塞着一个撕了口的信封,上面是谢时晴的名字,便抽出信道:“找着了,就是它。”
舒容沐谨慎接过信,“谢了,我回去了。”
方奕挪过酒壶,“你就在这儿读吧,我不偷看。”
“也好。”
舒容沐未抽出内里署名韩准的信封,直接拉出了最里层的信纸,摆在手里细细地读起来。
方奕见舒容沐换了三回纸,许久未放下,心道这信确是长得很,谢时晴和舒容沐只有过节没有情分,哪来这么多话可说。
舒容沐越看越百感交集,胸口中仿佛堵着什么。
待他看完最后一个字,方叹口气,忽地有人叩门,“方将军睡了么?”
方奕道:“没有,进来吧。”
“小的就不进去了,陛下身边来人让转告一声,杜将军今晚宿在宫里了。”
两人交互眼神,心中都暗叫不好。
舒容沐率先振衣起身,“你早歇了吧,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别问了。”
舒容沐出了方奕的屋,匆匆着人备马,披上大氅行出府门,向灯火绚烂处策马奔去。
此时宁王府中的人气比往日暖了许多,时逢花朝节,府中里里外外挂起花灯。谢时晴自后门转入内院,身后跟着个身穿鸦青纹竹圆领长袍的人,在夜色中隐隐看不真切,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吴洗砚。
二人穿过几间仓库,吴洗砚揶揄道:“想不到堂堂谢公子来这儿还要走后门,我以为只有那送菜运柴的下人才走后门呢。”
谢时晴微微偏头,未理他。为带他来见韩准,谢时晴没少受他的冷嘲热讽,发现这人甚爱挖苦旁人,只要一回口就越辩越起劲,不理他倒安静了,便干脆只说正事,别的话一概当作没听见。
吴洗砚不顾谢时晴的冷淡,依旧颇为起兴地自言自语,“宁王一向不屑与我们这些人交往,今儿是打的什么算盘。”
主屋就在眼前,谢时晴伸手叩了两下门,侧身推门道:“进屋吧。”
吴洗砚一进门就觉暖意扑面袭来,只见一人盘坐在茶案前,一身月白睡袍,长发未束,随即拱手拜道:“臣吴洗砚参见宁王殿下。”
韩准取出两盏新杯,引壶一烫,“吴大人来了,请坐。”
身上带着寒意,谢时晴特意在外间脱了外袍才走到茶案前,于吴洗砚身旁落座。
韩准晃了晃茶壶,倒出一杯琥珀色的茶水,推向谢时晴的身前,淡淡地道:“辛苦了。”
接过茶杯,谢时晴一饮而尽,“跑个腿原不辛苦,只是吴大人这张利嘴着实磨人。”
吴洗砚早就闻出这茶是去年秋时韩凌赏的滇红茶砖,见谢时晴牛饮而下,顿有焚琴煮鹤之感,瞥他一眼,讪讪道:“真是浪费了好茶。”
韩准高引茶壶,斟了一杯推给吴洗砚,“吴大人是懂茶爱茶之人,只是茶到底是娱人之物,莫要反被其约束了才好。”
吴洗砚双手端起茶杯,转动着闻了闻,余光看见韩准身前是一杯白水,问道:“如此好茶,殿下不喝?”
韩准啄了一口白水,“滇茶太浓,本王喝不了。”
谢时晴眉心微动。
静默片刻,吴洗砚搁下茶杯,正色道:“臣就直说了,殿下就凭这幅身子骨当真想策反?臣家中仍有亲眷,实在不敢随陛下贸然行此大事,就算功成,殿下又能在龙位上坐多久?”
“吴洗砚!”谢时晴拍案而起,却被韩准示意坐回座上。
“吴大人误会了。”韩准抬眼,看向吴洗砚,不紧不慢地说:“荆州传来密报,慕容慎已经开始筹备自武关东进,荆州虽然有六万精兵坐镇,却已是外强中干,况且西线除荆州军外并无势强的地方军,本王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仅凭一己之力拒敌于西,届时若玉龙军可以北上便能牵制北燕兵力,可陛下是什么性子你知道,他对杜钧清的态度你也知道,本王想扭转被动挨打的局势,令陛下同意北伐,需要朝中的支持。”
吴洗砚指尖敲着茶杯,斟酌道:“此前杜将军求了多次都无法,殿下去求,就算有朝臣的附议,陛下也多半不会同意的,反而会起疑心。”
韩准眼神冷了几分,“若是这样就只能动用别的手段逼他同意,大楚形势危急,本王不能置之不理,任他将江山拱手让人。”
“这……”吴洗砚埋头思考,犹豫不定,他自小读圣贤书,未曾想过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见他踟蹰,韩准给茶壶添了些水道:“纲纪礼法原是约束臣子一心为国,吴大人莫要反被其约束。”
话音刚落,小年推门进了外间,禀道:“舒将军来了,殿下见么?”
吴洗砚讶异地扫了二人一眼,发觉谢时晴也神色微动,问道:“是否需要我回避?”
“吴大人坐着吧。时晴,替本王拿件袍子去。”待谢时晴藏到暗角,韩准转头对小年说:“添个杯子的事儿,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