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hifumi

18、第 18 章

　　星期一的早上，徐然的手一摸上店里的玻璃门，插在屁股口袋里的手机就像计算好似的振动起来。徐然皱着眉头吃力地撩开大衣的衣摆掏出手机，下定决心下一秒开始一定要改掉把手机放后面的习惯。
　　自从上次郭桓不请自来之后，徐然就开始给手机设置自动开机。今天徐然意外地睡得很浅，一早就被手机的开机音吵醒，于是也心血来潮地顺势起床跑到了店里。临出门前，徐然坐在床上两手紧紧握着手机给郭桓发短信，斟酌了很久的措词，最后却只打了一句“你在店里吗”。
　　发送报告很快就来了，但郭桓的回信却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内容同样不长，就一句“今天休息”。徐然站在店门口盯着短信看了很久，始终猜不透郭桓发这条短信时的表情。句子太短，也太过日常性，苍白到读不出任何可能隐藏其中的情绪，如果硬要说有，大概也只有“冷漠”而已。
　　像这样你问一句我回一句的短信问答已经持续了整个周末。期间徐然试图约郭桓出来，但都被郭桓用各种巧妙的借口干脆地拒绝了。直到现在，徐然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像郭桓自己说的那样和他在交往中——现在想想，以店长和雇员的身份进行的日常往来，其实也算是交往。
　　徐然至今没明白为什么郭桓会突然接受自己那个纯粹只是玩笑话的建议。老实说，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天郭桓到底是来自己家干什么的。一觉醒来，房间里突然多了从以前就很喜欢搞突袭的老爸和总是怀疑自己图谋不轨的雇员，比起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当时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徐然更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组合。那天的郭桓也的确有些怪怪的，刚开始一直都沉着脸不肯说话，还动不动就说要回去，过了一会儿又突然笑起来，后来竟然和徐昊明天南地北地扯个没完没了。
　　“双重人格”——徐然不由联想到这个从没有切实体验过的词。
　　不管怎样，眼下他唯一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个，那就是只要话题一扯到郭允诚身上，郭桓就会像听到招呼吃饭的狗一样条件反射地一蹦三尺高，气势之凶猛像是徐然再多说一句就要把他连皮带骨一起吞下去。每当这个时候，徐然都憋着气把已经堵在嗓子眼的那句“那家伙和你在一起比和我独处危险多了”咽回肚子里。
　　徐然把手机放进大衣口袋。还没到正式营业的时候，店里没有客人，吧台前也没有熟悉的酒保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平时店都是怎么运营的，但是一大早敞开着大门却没见不到人的场面还是让徐然感到几许怪异。心想于任文也许会在，徐然径直走向办公室，本想装模作样地敲一下门再进去，一时用力过度把虚掩的门推了开来。
　　房间里的空气温暖得有些不自然。不出意料，于任文果然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边是本该守候在吧台前的小九。他靠着桌角，微向前倾的上身几乎凑到于任文的鼻子跟前。看到推门进来的是徐然，小九惊讶地张圆了嘴：
　　“店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徐然“啊”了一声，本想解释一番，却被面向自己的小九转移了注意力。厚实的刘海被拨到了耳后，露出一双单眼皮，略略向上扬起的眼角为整张面孔增色不少，眼珠的每一次转动都因此像被赋予了丰富的表情，让人看不厌烦。虽然是熟悉到能闭起眼睛画下来的鼻子嘴巴，但配上这双眼，眼前的脸总感觉有些陌生。徐然突然想起，这是自己第一次清清楚楚看明白小九的长相。
　　“你不是通宵没睡吧？开店以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早来报到。”于任文依然坐在椅子上，问道。
　　“人这一辈子总要玩几次不一样的。”徐然不再在门口踌躇，大跨步走到于任文跟前。意识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子被小九占去了，徐然呆了一秒，拉过一张椅子在于任文对面坐了下来。
　　“店长，你的口气好猥琐。”小九夸张地咧嘴作了一个被恶心到的表情，拨回额头的刘海，直起身体伸了个懒腰，“那我先回去工作了。你们聊吧。”
　　于任文自然地点点头。小九“嘿嘿”地笑了笑，出去后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你……”
　　“你们……”
　　小九关起门的刹那，于任文和徐然同时发话。于任文没继续下去，做了一个“你先”的手势。
　　“我进来之前，你们在干什么？”
　　徐然也不客气，急吼吼地直奔主题。
　　于任文有些哭笑不得。“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你别装，我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什么？”
　　“小九那家伙很在意你。”徐然毫不含糊，“你呢？你什么态度？”
　　“我能有什么态度？”于任文好笑地点起一根烟。
　　看到于任文点烟，徐然脑子里闪过一念，这个自称离开了烟就会死的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抽越少了？
　　追溯得到的最远的记忆，是从自己开始做手模特之后。因为手指不能沾烟，徐然几乎处于禁烟状态，但每次看到于任文拿着烟，总会乐颠颠地凑上来吸个几口。当时于任文就劝过徐然，就算不是为身体，至少也该为工作戒烟，但徐然却蛮不讲理地把责任推到了于任文身上——
　　看到你在抽，我当然会忍不住。怎么可能戒得掉?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于任文，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来着？
　　徐然想不起来。
　　“你啊，”
　　突然的遐想打乱了思绪，徐然的话就这么悬在空中，没了下文。
　　“你不用担心我的事。”于任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我跟你不同，我自己心里有数。”
　　“别把我当笨蛋。”
　　“这个要求的难度有点高。”于任文笑起来，抢在徐然讨要前掐灭了刚点起的烟，“你今天这么早来是不是有事要说？”
　　话题又被于任文转到自己身上，徐然顿了一顿，老实交待道：“我和那个家伙，开始交往了。”
　　“那个郭桓？”于任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什么时候？”
　　“上个星期五。你来我家之前他在，跑过来跟我家老头说了一堆废话就走了。”
　　“你怎么以为？”
　　“我以为他是为了保护郭允诚，因为我之前开玩笑说要是他再不放心，干脆跟我交往算了。”想起郭桓若即若离的态度，徐然不耐烦地抓抓脑袋。
　　“就是说他自愿代替郭允诚供你泄欲？”于任文言简意赅地总结。
　　徐然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不要说那么难听。而且双休日我们都没见面，我总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比过去还要冷淡。”
　　“因为你现在是敌人，不再是单纯的老板。”
　　“果然是这样吧？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
　　如果这么做就能让郭桓安心，徐然不介意陪他玩下去。
　　但是……
　　“徐然，你喜欢那家伙吗？”
　　“这还用说吗？我……”
　　“和郭允诚比起来，或者和上次那个弄伤你的手的小朋友比起，你比较喜欢谁？”
　　被于任文这么一问，徐然才注意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郭允诚很可爱，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而郭桓笑起来的表情则深得他的心意。两个人他都很喜欢，但是，这两种喜欢应该有所不同。
　　还有那个愤愤地举起相册砸向自己的家伙……徐然想起那张小小的、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摔门离开之前，那家伙似乎说过这样的话——
　　既然不喜欢我，一开始就别和我在一起！
　　徐然一直没明白，自己的确是喜欢他的，为什么最后却因为这种理由分手。
　　“你还是先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以后，再决定怎么做吧。”
　　于任文斩钉截铁地扔下一句。
　　“快三十岁的人，一旦受伤，伤口是很难愈合的。”
　　徐然低头看了一眼戴着皮手套的手，想起了手指上那块至今没有完全消去的浅色肉疤，默默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这么冷这么渣的东西竟然也300点击了，好神奇。2个“0”真是耀眼
那么我是不是该高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