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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似水柔情 父女相认 ...

  •   山峦叠翠,毓秀天然,曲曲折折的山径间,一男一女并肩而行。
      离时曾盛夏,今归却初夏。四季轮回,在指尖驹过,多少风雨,多少青春,一场飘历一场梦。
      停歇飞瀑池潭边,男子望着女子梳理,深深道:“我总算知道你的灵气来往何处。”
      “哦?”女子一讶,临坐潭石,正挽着秀发巧结发带。
      “自然是汲了这青山碧水间的灵气。”男子这时移近些,俯到她耳边轻轻道,“去年秋夜,当我看到你漫湿长发独坐凌水河畔时就在想,孕育这个女子的究竟是何方胜境。”
      女子转过身,讶然问:“那个时候……你也在?”
      离得太近,“恩。”男子只得尽力平复呼吸道,“窥视非君子所为,因此当你拔剑相问时,我本想出去认错,岂料被紫婴抢先一步……”想起她和别人亲昵的画面,便换上一副挫败的表情,“再后来就更别提了,你们四人比剑斗得不亦乐乎,我却孤零零站在林子里干看。想我堂堂梁王,几时受过这等冷遇。”
      “呵呵。”女子轻笑,捋齐鬓间碎发道,“末将司徒蓝萱知错,请殿下责罚。”
      听其言,夜臻麟不由点唇沉吟问:“你……说话算话?”
      “恩。”蓝萱微一颔首,猛地被他从身后搂紧。
      “你干嘛?!”她没好气转过头,雪颊正好被印上一吻。
      “惩罚喽。”夜臻麟若无其事放开她。
      秀眉倒竖,蓝萱负气站起。
      “诶,别走啊!”夜臻麟伸手欲拉却被甩开,岂料重心不稳,双脚一滑就此跌入潭中。
      水花四溅,狼狈扑腾一阵后,他漉漉从潭中站起,愤怒地朝岸上笑得快岔气的女子吼道:“你自己下来!”
      蓝萱摇头,倩笑依旧。
      夜臻麟双手一扬,便有池水朝她泼去。
      漫天水雾中,蓝萱轻轻闭上了双眼,右手猛地被拉住,未及叫唤,已仰面跌落池潭。
      全身淹没,清水中,她睁着双目,看着水面上方那人俊朗的笑容,幸福溢满心间。
      “你知道吗,当我悬崖跌落的那刻,有多害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你的微笑。直到你在我房前出现,那感觉与身处激流的我抓住了一根浮木何等相似。”樱唇漾开,是欣慰、亦无悔。
      大手再度牵住自己,蓝萱向上浮去,整个人从水中被拉起。
      “你,你没事吧?!”夜臻麟惊慌地审视着她,前一刻看到水中素颜露出了笑容,笑容是绝美的,却带着羽化般出彩的超脱,没有陶醉,他甚至惶恐就此失去对方。
      蓝萱微笑,“我很好。”湿嗒嗒的衣衫贴在身上,修长娇美的曲线显露无遗。
      夜臻麟惊住,呼吸一错,脸愈来愈红,接着眼神躲闪、故作镇定道:“都是你,本来再走两刻钟就到了,偏生还让我落水。现在可好,不换身衣服怎么去见岳父。”
      “我还没认爹呢你就岳父长岳父短的。”蓝萱有些好笑看他问,“这么说又是我错了?”
      “恩!”夜臻麟郑重地点下头道,“老规矩,犯错就受罚。”内心怦怦直跳。
      一意识到古怪,蓝萱立即准备逃开,不料刚一转身,就被他搂过纤腰。
      潭水流连,飞瀑宣响,阳光映起女子睫间晶莹,夜臻麟低首,忍不住攫住樱润的红唇。

      时隔半年,剑阁已不似冬季苍茫。
      剑林内,劲松葱翠,夏花衍生。
      前庭曲径旁杂草丛生,石亭间,笛声悠扬,白衣飘飘。
      默默看了一眼夜臻麟后,司徒蓝萱终于点步飘起。
      雪衫飘至绝壁下,远远正对吹笛之人,她露出一丝恬淡的微笑。
      笛声顿转,换上一曲清新,蓝萱引剑,挥斥起舞。
      长剑破空,应音符起落,绰约丰姿,累飞絮万千,新伤旧痛,哀尘世悲怜,孰生无过,愿今朝冰释……
      一曲终了,亭中白衣碧笛一荡,身若惊鸿掠至绝壁下。
      含笑注视着女子,萧逸然舒柔叹道:“你的剑术精进不少,假以时日定成大器,看来为师这‘若雪’剑后继有人了。”
      蓝萱淡淡回笑,道:“我还是喜欢姨母的‘朱光’,世上也再无人配得起爹的‘若雪’。”清丽的眸子泛起泪花。
      “啪!”是碧笛跌落石地。
      萧逸然怔住,问:“你……你说什么?”眼中夹杂着不信与痛楚。
      “爹。”蓝萱轻唤,“我……全都知道了。”双膝一软,跌跪在地哽咽道,“在东夷,我遇到了一个女子,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萧逸然心中一酸,半跪下身,只问:“采薇她……好吗?”
      “不,不好。”蓝萱哑声回答,“当年她被东夷城主胁迫,失去自由无法回来,这十八年她委屈求全,身心受尽折磨。”
      男子眼眶微湿,绝美的容颜上浮起层叠迷惘,“我还以为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找到了幸福。”
      螓首凄摇,蓝萱这时一把扶住他焦问:“但是师父,您应当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却何故一直不愿认我?”想起年幼时为这希冀悲伤的往事,心被扯得生疼。
      萧逸然深叹,神色显得更为迷茫,“做父亲责任太大,我害怕有朝一日当你问起你娘时我无言以对。索性当你师父,相处反而自然。”自嘲笑笑又抚上她秀发爱怜道,“只是我掩饰得再好,也无法瞒过你的直觉,对不起……”
      蓝萱芳心纠结,怔愣望他许久后,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师父好自私啊,什么事都自作主张,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那对乌漆幽沉的眸子,曾是童年最深的眷恋,然此时此刻看它们,却心痛难当,泪流不止。
      第一次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萧逸然显得有些无措,“好了好了,爹错了。”从小到大她便不曾得到父爱,而他同样也不适应女儿撒娇。
      蓝萱泪如泉涌,凄声问:“爹为什么当初不留住娘?”不是全无埋怨。
      “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强留又有何用。况且……那时你姨母病重,我分身无暇,只能由着她去。”萧逸然强忍伤怀。
      “可我是无辜的啊。”蓝萱泣不成声,“爹好狠的心,亲生骨肉近在眼前却无情到日夜相见不相认,我讨厌爹,不喜欢爹……”胡乱抹着眼泪,像孩子般宣泄着一腔幽怨。
      萧逸然心锥刺骨,“对不起阿萱,原谅爹的懦弱,我以为不认你就可以忘掉过去,却不知这十八年我隐忍得更苦……”麻木的情感渐渐恢复了知觉,终于将她搂进怀里。
      他不想解释,因为任何理由都是多余的。
      忘情无爱,在心爱女子离世后,他决定剪断牵念。
      他曾想遗忘,但因为有她在,一切都变得徒劳。自她走后,他时常会想起她幼年,趴在花间静静观察蝶蚁的可爱模样。她埋首书卷间专注地研棋,她独立岩洞内认真地习剑,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真真切切。
      雪峰上,他守了迷路的她一夜,遥遥看着她凭借惊人毅力学会了求生技能。
      然而她愈独立,他就愈失落,只因为她不再恋恋不舍地抱着他手臂,也不再焦急满满地追随他左右。
      前尘旧爱可以掩埋,却会在被拔起时,带起更深层的伤痛。
      承认了,他爱她,比爱情更深沉,是一种来自身心最深处的血亲挚爱。
      终于,他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真切的笑容。不再是蒙师,仅仅属于慈父,是一个迟到了十八载的释然。
      “萱儿,姓名不过是一个人的代号,其实无论是姓司徒还是姓萧,你都是我的女儿。”

      蓝萱

      舒晴去世的那年冬天,萧逸然在剑阁四周播撒了无数的花种。开春的时候,满园尽是淡黄的萱草,以前有人告诉他,这种花代表遗忘的爱。
      尘封对舒晴的爱,忘却对采薇的歉疚,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第二年春天,他在剑阁外拾到了一名女婴,女婴生得眉清目秀,竟有几分像他。
      记起舒晴生前最爱紫蓝色萱草,便将女婴取名为“蓝萱”。
      又一年春天,蓝萱已学会了走步,百花丛中,她咿咿呀呀扑打着蝴蝶。
      摇晃着躺椅上假寐的男子,“师,师父,花,花。”女孩满脸欣喜地摊出掌中之物。
      睁开眼,“紫蓝色萱草!”萧逸然望着她手里的小花讶问,“从哪儿来的?”
      “啊——”蓝萱指着远处的花丛。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几株蓝紫色的萱草赫然在目,而在它们的地下,长眠着他深爱的女子。
      “舒晴!竟然真的是你。”萧逸然转回脸,怔怔看了会儿蓝萱,那一刻他几乎见到了舒晴的影子。
      “不,不可能!不是舒晴所出,怎会如此相像?!”他在心底惊呼。
      心口一跳,他突地记起另一个女子,舒晴的胞妹、他曾经的妻子——戚采薇。
      对戚采薇,萧逸然从未动过真情,当年之所以娶她完全是因为师父一手撮合。
      错误的命运,短暂的姻缘。
      那年,萧逸然从过世的师父手中接管了剑阁,成为新一任的易剑阁主。
      戚采薇的性情和柔弱的舒晴截然不同,她好强、虚荣,不甘就此沉寂,便要丈夫效法同门师兄柳思燮入朝为官。
      可萧逸然生性淡泊,再加上戎马生涯早令他对世情看开,所以对妻子的无理取闹常常不予理会。
      然就是这种态度最终惹恼了妻子,一番激烈争吵过后,戚采薇抛下他和舒晴,独自远走天涯。
      舒晴,一个温婉秀雅的女子。
      尤记得年少轻狂时,她在雨中陪他受罚。
      他不会忘记她听到师父决定他和戚采薇成亲之时,苍白无力的脸色。
      一直等到她在战场上为他挡下飞箭倒地那刻,他才意识到有多在乎她。
      他曾以为爱可以珍藏、可以转嫁,可是他最终没能做到。
      无暇顾及戚采薇吃惊的眼神,他抱着舒晴孱弱的身躯第一次落下了眼泪。
      是的,他怕了,那瞬间他害怕就此失去对方。
      幸运的是,舒晴活了下来,并在萧逸然的坚持下如愿地成为了他的妻子。
      待到天下初定,萧逸然便携二妻归隐,从此不问世事。
      生活在平静中渡过了一年,又一年春天,戚采薇离家出走,杳无音训。等到夏季时舒晴竟也旧伤复发,一病不起。
      散步时,她笑说:“我大约看不到明年的萱草了。”
      入睡前,她愁道:“怎么办,采薇还是没消息吗?我担心再也见不到她呀……我真的很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如果有一天,我先你离开人世,你要记得不能哭哦。”这是她对他唯一的要求。
      晨曦中,她靠在他肩头,轻轻喃念,“我愿在那里等你,生生世世同你轮回。”
      “逸然,记得把采薇找回来。”
      “抱歉,要你一个人孤单地生活……”
      她最后,在一声声依恋的浅唤中永远地阖上双目,而他,真的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对她的承诺他一定会做到。
      爱,早已铭刻于心。痛,无所谓是血是泪。这一世所欠所恋只等来生偿还。

      很多年以后,萧逸然肯定蓝萱是他与戚采薇所出。
      他没有找戚采薇,只是为蓝萱冠上“司徒”的复姓,并隐瞒了舒晴以及师兄柳思燮的事情。
      刻意做这些,是因为他不希望蓝萱受上一代的影响。
      不过他错了。蓝萱在潜移默化中承袭了他清冷的性格,孤傲更是和戚采薇如出一辙,但最令他吃惊的是,蓝萱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忧郁气质竟和舒晴似一个模子刻出。
      舒晴,舒晴……一个令人心疼的名字。
      也许蓝萱的前世就是舒晴,舒晴的今生就是蓝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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