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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试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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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你干嘛?”
孙禹熙慌了,周禹胤封了她穴道,她动也动不得。身后的人还麻利地解了她的衣裳,一转眼她就袒露了脊背。熙暖阁再暖和,仍能感到一阵凉意。
脊背裸露在空气中,她根根汗毛倒竖。这个情况下她实在是太被动了,而这个人又是她曾经痛恨过的人,被如此对待,有一种自尊被践踏的屈辱。
背后传来温暖,轻抚的手在肩胛处徘徊,徘徊逗留处,痒痒的,清凉舒适,酸痛渐渐消散……
这人,是在帮她涂药?
她的心突然奇怪地疼了下——
周禹胤,你究竟要动摇我到何地步?
身后的人涂过药,还小心地吹着,她狠狠咬着牙才让自己止住发抖。周禹胤帮她重新穿好衣裳,才解了她的穴道。她长舒了一口气,混蛋!以为借着上药为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抬起手来一巴掌挥过去,不料被周禹胤握住了手臂。
“上次你迷晕我,这次算是扯平了。”
周禹胤放开她,站起身,将膏药放在了茶几上,紫金沙的小盒子不过手心大小,泛着幽幽的紫色金光。
小样,没看出来还挺记仇。
孙禹熙回想到上次她假死,用绢帕迷晕了他,才得以脱身。想来他贵为天子,也从未受过那般愚弄。孙禹熙想到刚才一幕,自己的小心脏仍未能平复。
看到自己都被脱成那样了,他竟然还如此镇定自若,封了自己皇后,却从未对她下手,后宫佳丽三千他视若无物,莫非——
“你难道真是断袖?”她脱口而出。
周禹胤听到她问话,淡淡一笑,悠然地脱下了外衫,来到床上,放下床幔。孙禹熙连忙躲开一段距离,可还是被他托住后脑,附在耳畔说:
“你真想知道?”
“不不,不想,不想了!”
孙禹熙慌忙摇头,这情况下她还能说想,那她就是找死。
“天色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参加家宴,家宴上不能没有皇后。皇弟也会进宫来,你还没见过他。”周禹胤拉着她侧身躺下,盖上被子,低沉的声音娓娓道来。
孙禹熙想起来了,禹乾,禹胤的亲弟弟,小他五岁,是个善于诗词书画的闲逸侯爷。太后已年过五十,早先生的几个孩子都不幸早夭,只留下了禹胤一子,而禹乾,是禹胤同父异母的弟弟。禹乾的母妃已逝,如今也只是孤身一人,居住在宫外。
“我,要做什么?”
她入宫已两个月,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家宴事如果是鸿门宴,她也难防备,本心是不想参加的。可周禹胤从不要求她做什么,他的语气是一定要她去的,她不去,他估计也会把她绑了去。如此一来,她还不如有备无患。
“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在我身边坐着就好。”
周禹胤又握住了她的手,停了片刻继续说:“冬雪的事先放一放,也不是绝对不可能,你安心就是,莫要劳心费神,伤了身。”
“哦。”
她盯着眼前闭着眼,渐渐入睡的男子,心里不安再次沉了下来。被他握着,也不再厌恶,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亮照的东暖阁明亮洁净,周禹胤睁开眼,看着眼前安稳入睡的女子,皱起了眉。
他该如何才能把她留下来?
母后身体不好,求子心切,楚妃怀了孩子,能让太后高兴,他倒没什么。让太后的心思远离她,他也是求之不得。可没想到还传到她耳里,让她有了嫌弃之心,还险些激动。
章太医说她的病不能有一丝一毫心绪起伏,他恨不能将她耳朵捂起来,眼睛遮起来,什么也不让她听见看见。但如此一来,她好热闹的性子又怕是要闷了,他在平衡中也很为难。
他安慰劝解,体贴关怀,把他能想到的法子都用尽了,她也的确是比初次相见时候放下了些城府。但仍然没有对他敞开心扉,死守着最后一道底线,就像握着袖口的那枚暗器一般。
她的心固若如磐石,不可转也。他知道,她心软,下不了手,可不代表她的同伴不会,不代表她会为了他留下来。
明天,进宫的不只是禹胤,还有她的故人,她会如何?
她会不会挣脱他的手离去?
他俯下身子,吻上她的眉心。他诚然不是断袖,诚然也断不能把她据为己有。后宫佳丽嫔妃三千,唯独她碰不得。
她要的,他给不了,他要的,她也给不了。
即使从出生就相知,如今夜夜睡在同一张榻上,他们要彼此相爱,坦诚相对,仍要跨越千山万水,人山人海。
他要的,不过是她能永远留在身边,像他生辰那日一样,懒洋洋地依靠在窗前,会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
她说她忘记了他生辰的日子,却唯独在那一日卸下了提防,没有甩掉他的手。若说她冷血歹毒,他相信,如若不然她也不会甘受屈辱,潜伏隐忍留在宫中。
但她最不该就是对自己冷血狠毒,她对自己狠毒,对外人却医者仁心。
否则她也不会为了救另一个人,差一点舍弃自己。
近两个月的努力,会不会让她有一点犹豫?
试探,是彼此的。
孙禹熙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那个人又已经不在了。
起床洗簌,偷懒免了早膳,单单用了午膳后,她又坐在窗前。不一会儿,进来了两个宫娥,说要替她梳妆。
她想到昨夜睡前周禹胤说的话,索性任她们摆布了。入宫这么多天第一次坐在梳妆台前。高贵典雅的飞仙髻,华美精致的步摇,黛眉夭夭,唇红盛血……她瞧着镜子想,真像个狐媚惑主的妖孽。
皇后的华服精美绝伦,红花金凤,国色牡丹,穿起来委实繁复,她若不是看在还是她中意的图纹面料,一连坐了两个时辰梳妆,早就烦了。
凤冠,真金炼制,戴在头上,很沉。沉得让她不敢轻易晃头,一晃就头晕。
家宴上,她不可毫无防备,若是鸿门宴,这她离开以前,她还有事没办完。
“来人,去请蓝灵姑娘。”
“是。”
小宫娥退下去了,不一会儿,蓝灵就悠悠地叼着烟袋走了进来,见到禹熙,微笑着说道:
“呦,皇后娘娘万福~~”
“别来虚的了,知道你也没这个心。”
孙禹熙回过身来,也笑着说。
蓝灵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之前每每相见她都是素面朝天,看着也不过是个稍有些妩媚的小女子。如此一打扮,之前的妩媚风情愈发得以彰显,带了些妖媚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深不可测,浅笑微嗔,风情万种,像只红色的雪狐,孤傲娇媚。
“你这狐媚妖女,如此看来还蛮有姿色,不会是妲己一样,是妖狐转世魅惑君王来的吧?哈哈……不过你这样一打扮,才终于有些皇后的样子了。听说今日皇上在牡丹阁举办家宴,你也是很忙才对,总不会是叫我来陪你闲聊的。不知今日来叫我,所为何事啊?”
孙禹熙瞧着眼前的蓝衣女子,有片刻恍惚,手中的团扇险些脱手。她记得,很久以前,吴风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说她像狐狸,吴风……
“……蓝灵,你知道我意不在此处,但是我想知道,你是否也是如此?若是如此,有一日我离开这里,你愿意随我而去吗?”
蓝灵侧着头,好像是斜眼看她,又好像是看向别处,悠然地吐尽最后一缕青烟,用一种孙禹熙从未听过的语气说:
“我不会追随弱者,你至少应该比我强。你在宫外是何模样我不知,但你若是真心相邀,我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证明你值得我追随。”
“说来听听。”
孙禹熙摇着团扇,微笑着点头。
“今日的家宴中,我会向参加宴会的任何一人下毒,当然,也包括你。你若是能知道是谁中了毒,并替他解了毒去,我就会奉你为主,心甘情愿地追随你离开皇宫。”
红衣女子掩面浅笑:“一言既出。”
蓝衣女子持烟回眸:“驷马难追。”
……
牡丹阁,坐落在千鲤池畔,与冬季一片荒芜的后花园不同,这里周围红梅与松柏交相呼应,青红相间,甚是喜庆。
不过家宴开始的时候已夜色垂暮,火红的灯笼红烛燃起,照得牡丹阁内红红火火。
孙禹熙一身火红盛装,如赤色凤凰,皇后的冠冕金光璀璨,和周禹胤一比,她心里就平衡了。周禹胤也是一身赤金龙袍,那冠冕绝对有她两倍沉,嘿嘿~
孙禹熙坐在周禹胤身边的位置,从高台上俯视台下众人。
来的人还真不少。
排场最大的就是有孕的楚妃,将此次家宴上的主宾周禹乾都比了下去。
楚妃刚刚一个多月的身子,身形依旧窈窕,穿着一身大金白狐凤袍,由四个宫娥托着长长的后摆袅袅走来。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爱妃平身。”
周禹胤招呼道,指她坐在了台下右侧首席。
看楚妃这架势,孙禹熙持着团扇掩面险些笑出声。楚妃已经盛装以待,就等着她离开,直接登上后位的架势,却装作贤淑地向她行礼,委实有趣。
其余几个有头有脸的嫔妃也都来了,都坐在右侧席座,以楚妃为首,金黄红绿青粉紫……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太后身体抱恙,派人来通报了声。周禹胤叮嘱了两句,要好好照顾太后,传话的人也就走了。
最后进来的便是周禹乾。孙禹熙向下仔细地望去,只见男子一身月白色蟒袍,墨玉发簪,眉眼秀气,没有周禹胤的霸气威严,倒像是个白面书生文文静静的样子。若不是腰间别着一枚和周禹胤一模一样的鲲鹏之志,走在街上,谁也猜不到他就是个仅次于天子的侯爷。
“臣弟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福泽天佑,永寿安康。”
“贤弟平身。听闻你刚从东海之滨回来,路远天寒,快来坐下,同孤和你皇嫂一起饮杯酒。”
“谢皇上。”
周禹乾恭敬地起身,坐在了左侧首席的位置。孙禹熙迎合着也举起了酒杯,饮尽了杯中琼酿。
她的杯中没有毒,抬眼向台下望去,妃子们有八人,加上周禹乾和周禹胤两兄弟一共十个人。
这十个人中,谁被下了毒?
蓝灵倒很会给她出难题,从十个人中选出一个人来,的确有些困难,不过,很有趣。
好久,没遇到过如此有趣的事了。
她在团扇后各个打量台下众人,每一个都红光满面地敬酒吃菜,没有一个中毒的。
是蓝灵还未下毒?还是这毒物发作得缓慢?
她正在苦思冥想,被周禹乾的问话打断了。
“听闻皇嫂医术超群,臣弟钦佩,但是这寒冬腊月里,皇嫂的团扇都不离手,不知是何缘故啊?”
“不过是个把玩的物件,时间长了就有了感情,没什么缘由。”孙禹熙笑盈盈地回答。
“臣弟素来喜欢古玩,看皇嫂手中的是罕见的玳瑁镂空团扇,年代久远,做工精良,实属罕见,不知可否借与臣弟一瞧?”
……
孙禹熙甚是不悦,可眉眼仍是笑盈盈的,这周禹乾倒是不见外,一见面就要抢她的爱物。不给碰显得她这个皇后有多小家子气,而爷爷的遗物又岂是能让他赏玩的?正在她纠结着该如何是好,周禹胤帮她解了急。
“贤弟,熙儿的团扇是从小就带着身边的,前些日子孤看她对此物甚是喜爱,就托国寺里的法师为这团扇开了光。这开了光的物件,生人碰触是不好的,就连孤也没能碰,你莫要见怪才是。”
“这是自然,是臣弟逾矩了。”
孙禹熙略感激地望了望周禹胤,他是皇帝,这次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话说她进宫两个月了,还没见过他身着皇帝朝服的样子,每次见他都是一身淡紫色常服,看到这样的他,也觉得新鲜。
周禹乾盯着台上的两个人笑了笑,脸色带着稍许阴沉。他印象中的周禹胤高傲冷漠,是不会为任何人说话的,现在为了她还给个古扇开光,看来传闻皇上对皇后疼爱有加是真的。
不过,他转过头,一双秀气的眉眼深情地注视着正对面金光四射的女子,楚妃,楚濛,楚家千金——他爱的女人。
当初他远游路过楚家,留宿半月中对楚濛一见钟情。听闻楚家千金入宫,他去求太后将楚濛许配给他,可太后答应的好好的,没想到等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
再去求太后的时候,太后说楚家全家被屠杀,皇帝已经册封了楚濛为妃,他不能抢皇兄的女人,只好负气远游。
这次回来,就是听说楚濛有了身孕,皇帝立了皇后,可皇后却不是楚濛。他为心爱的女子痛心,回到都城,接了家宴的帖子,就为了能看楚濛一眼。
宴席上丝竹声纷起,粉红衣裙的歌姬舞姬款款,长长的水袖在空中飞扬,此起彼伏煞是好看。
为了博得皇帝的眼球,各个妃子竞相献艺。
孙禹熙真是长了见识,常常侧眼看周禹胤,这家伙真是,除了赏赐金银珠宝,不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人家嘛!
看底下的美人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的,他怎么就不动心?昨天晚上要是顺着他说,说不定真能套出他是个断袖……
孙禹熙能确定的是,皇帝的那几个妃子都没中毒,一个个能唱能跳的,欢乐的很。
周禹胤,她斜眼看着,也和往常无差别,那个周禹乾……喝得高兴着呢,更不可能有事。
究竟是谁中毒了?
她娥眉紧蹙,家宴已经过了大半,仍无人有恙,难道是蓝灵反悔了?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想起,又有新人来了。
原来,宾客还未到齐。
她远远望去来人,若不是她持着团扇半掩着面,台下的人都会看到皇后瞠目结舌的样子。
台下人看不到,不代表身边的人看不到,周禹胤将她所有的反差都看在眼里,神色未改,只是握着酒杯的手紧了些。
“皇兄,请允许我为您引荐一人。”
周禹乾起身道,见周禹胤点头示意,继续说道:“这位是东海之滨赫赫有名的雷家少主,雷松风。雷家世代以研制烟火闻名。皇兄和皇嫂大婚典礼臣弟不在都城,此次觐见便希望由雷送风为皇兄和皇嫂送来烟火作为祝福,望皇兄皇嫂,恩爱美满。”
“有劳贤弟。雷送风远道而来,是为贵宾,请先坐下喝杯酒水,观赏歌舞,随后再与我们一同去天台观赏烟花如何?”
“雷松风谨遵圣意,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雷松风站起身来,坐到了周禹乾同侧下位。
孙禹熙盯着台下的雷松风,他亦如三年前的模样。
身为雷家少主,穿着却不是深衣大敞的公子风范,而是干练利落的装扮,腰间长巾紧束,枣红色长巾束发,眉眼不似周禹乾般俊秀,也不似周禹胤般霸气,却是个铁血的男儿。
他怎么会在皇宫?还是和周禹乾一起来的?
三年前,她还未到都城,有五年的时间就是住在东海西雷家。她和抖爷爷逃难,来到了雷家。雷家独有雷松风一子,是宠得不能再宠的宝贝,可随她的到来彻底改变。
她虽是客人,可在雷家任何人都会听命于她,当然包括雷送风。
不过雷松风长她几岁,从小就很有男子气概,无论她如何欺负他,他都不还手,还处处让着她。
他虽然从小耍拳弄刀,更是痴迷研制雷家的炸药,受过两次重伤,险些死了。
抖老头正好外出,是她把他救回来的。
雷家已烟火闻名,却鲜有人知雷家的独门绝技并不是造烟火,而是制造炸弹,已经有百年历史了。为了避讳当朝势力疑心,雷家才以造烟花来掩饰他们造炸弹的本事。
两人关系好得不能再好了,数不清楚有多少次彻夜畅谈,有多少次出外游玩,二人相处的五年都以兄妹相称,就差同穿一条裤子了。
直到三年前,她要离开,雷松风突然说想要娶她为妻,她断然拒绝。
随后她来到了都城,二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他此次出现是抖老头的意思吗?
雷松风认出她了,端杯敬酒的时候,她看到他递了个眼色给她。
她忽然心有不安——
中毒的会不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