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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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最后没有送她回去。
他转了个方向，把人带到了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里。
女孩在他车上无声地流了一路的泪水，大滴大滴眼珠吧嗒吧嗒往下落，湿了一片裙角，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他想抱抱她。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如此复杂过，闯过无数个红灯，无视一切交通规则，只为了能早一点能触碰到她安慰她。
许瑞欢哭累以后，靠在车窗上悄悄睡着了。
车厢内安静的只听得到她的呼吸声。
程亦伸出手，动作轻柔，将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唯恐吵醒好不容易暂时忘记伤心事的女孩。
自己全程则是一动不动的。
安稳停下车后，他绕过车头，横抱起熟睡的许瑞欢，在她身上盖上自己的外套，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公寓内。
他不知道正常女孩的体重应该是多少，只觉得抱着许瑞欢，没有任何压力，让人心疼到无以复加。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程亦想到便去做了。
——把许瑞欢的指纹和身份信息录入系统，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
脱下外套，将人送进被窝，掩好被角，最后仍是不放心，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确认好一切正常才关好灯，唯独留下一道狭窄的门缝。
做完这一切，程亦长长地吁了口气，重重地靠在沙发上，右手覆盖住眼睛，任由内心一波一波的浪潮扑面而来。
心疼、愧疚、生气、难过……
原来他也可以有这么多情绪啊。
他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停在联系人林一鹤的名字上，迟迟不能做出下一步动作。犹豫半响，他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公寓内气氛异常安静，即便开着暖气，却无端生出丝丝冷意。
他没办法确定，在听到林一鹤的声音后，是否还能控制住自己，不会立马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十分钟。
他只给自己十分钟的时间去悔恨。
然后，程亦进了书房，翻出林家的调查资料，一页一页，一字一字重新读过。
虽然早已怀疑许瑞欢和当年死去的林君怡之间的关系，或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但其实，这个事实早已摆在他眼前。
算算时间应该是他十六七岁的时候。
新生林君怡的满月酒，程家受邀在列，父亲母亲便把他也带去了。
那天很热闹，林家几乎把整个关系圈里的人都请了一遍，大家都猜是想用喜事冲散大女儿离世的悲伤。
还有人说，这只是在自欺欺人，逝者已矣，复制大女儿的名字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很多细节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唯独那个自称林君怡的小女孩，他还一直耿耿于怀。
父亲母亲还在稍远处磨磨蹭蹭，而他先行一步，正要从林家大门进入。
来时尚早，未见到其他人，没有请柬，保卫恪尽职守，没有允许他进入，无奈之下，也只好在原地等待。
心里想的却是与周辰叙和莫非南的约定。
对了，那时候他们还在一个大院里住着。
十六岁的程亦仍有些瘦弱，但已经有了渐成雏形的颀长挺拔身姿，双手随意地插在兜里，思想放空的原因，脸上毫无表情，这样的气场已然让保卫有些心惊胆战。
正犹豫着要不要放人进去，便远远看见就在刚才被带走的那个邋遢小女孩踉踉跄跄冲了过来，保卫暗道一声糟糕，却来不及了。
“啪”一声，小女孩撞上程亦，抱住了他的大腿。
毫无准备的程亦一时没站稳，连连后退了好些步，才稳下身来，低头倒想看看是哪个家里的小萝卜头胆子敢这么大。
只一眼，他就知道女孩一定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因为太脏。
但她在哭，哭的伤心欲绝，却又不敢大胆放开声音，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但没人帮她顶着。
他想起大院里那些臭小子，受了一点委屈就恨不得哭天抢地的样子。
蓦地有些心软。
“你这孩子，怎么又跑回来了？！”保卫洪亮惊吓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后便看见他把女孩粗鲁地拉开。
小女孩一屁股摔在地上，程亦蹙眉，抬眸深深地看了保卫一眼后，上前扶起了她，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然而，纯白的裙子再也拍不干净。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程亦竭力放轻声音。
她哭的太久，浑身便会时不时抽搐一下，稚嫩的声音变得沙哑，指着林宅，断断续续地抽泣，“哥哥——这是我家——”
保卫气急败坏，插嘴，“小女孩你别乱说啊，少爷，千万别相信，这小女孩可会撒谎了，刚才也是这样说，自己还偷偷溜进去了，最后被管家送走的。”
程亦淡淡瞥了他一眼，略带威胁，于是保卫立马噤声，不敢再继续。
“哥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她扯了扯程亦的裤脚，肮脏的小手在黑色的西服上留下痕迹，许瑞欢哭的更加厉害了，想要擦干净，却发现越来越脏。
后来她便不敢再动这位陌生温暖的哥哥。
程亦叹了口气，愈发难受，伸手抱起瘦如排骨的小女孩，“乖，哥哥送你回家，告诉哥哥家在哪里好不好？”
“我不叫许瑞欢，我是林君怡。”
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仍然固执地指着林家大宅，“哥哥，这是我家，你送我进去好不好？”
她哭的太惨，说的太真，所以程亦混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哥哥去拿请柬，然后带你进去好吗？”他把人重新放在地上，打算回去找找他的父母，要到请柬。
小女孩很乖，点点头，灰扑扑的小脸上嵌着无比期待的眼神。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的。
然而，等到他喘着气，拿着请柬回来的时候，小女孩早就不见了。
“人呢？”他沉声问保卫。
保卫莫名有些害怕这个只有十六岁的男孩，懦弱地回答，“被管家带走送回家了……”
程亦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没有回答，手心里的汗慢慢浸湿请柬。
“你不是说有小女孩吗？人呢？”母亲挽着父亲终于到了眼前。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简单地说了三个字，“……回家了。”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便见不得人哭，倒不是心软，只是总会想起这个小女孩，哭的让人无端觉得心酸。
委屈至极。
还有他的承诺，没来得及实现，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为什么要压抑着哭呢？受了委屈就发泄出来啊。
直到他有一天也遇到了这种情况时，这才发现，有些委屈势必需要自己承担。
现在程亦知道了。
当初的许瑞欢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而自己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林一鹤为了某些目的，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了许家，并且在近十年内不闻不问，仅仅只是用钱来弥补这一切。
是弥补许家，还是弥补许瑞欢？
他不知道。
程亦放下手里的文件，薄唇惨白如纸，紧紧抿着，心里一抽一抽的，像是活生生被人挖走了一块。
文件上曾经让他感到熟悉和心疼的女孩，如今就在他身边。
他深深吸了口气，眼眸里晦暗莫测，闭上眼沉淀下痛楚，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坚定和温柔。
他拨出一个电话，声音低沉冷冽：“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三个月内，把林一鹤从小到大的事情给我查个一清二楚。”
“我要的是能一击致命的弱点。”
电话另一边的韦钰睡梦中接起电话，心中火气正盛着，猛地被自家老板冰冷的语气灌醒，像是活生生从冷水里走了一遭。
哎呀哎呀，林主任又作死了？
瞬间不敢再轻视此事，虽然程亦看不见，韦钰仍然重重地点了头，板着脸严肃地回答，“好的老板，不过最近我已经查到一些苗头，明天要不先把资料发给你？”
程亦没有正面回答，交代道，“许忠民捏着林一鹤的把柄，你往这个方向去查。”
“好的好的——”韦钰还打算多说一些，表明自己有在努力工作，但是电话另一头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挂断了？！
韦钰盯着手机屏幕欲哭无泪，想要继续睡觉却被突如其来的压力逼的闭不上眼，在心里痛骂了老板一顿，任命起床做事去了。
挂断电话后，程亦书房内恢复到极具压迫的寂静。
夜已深，林家却始终没有人过问一句许瑞欢的去处。
他动了动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僵硬的身子，站起身来离开书房，来到他的卧室，许瑞欢安然入睡的地方。
程亦没有开灯，坐在床边，融入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却迟迟不愿离开她的脸颊。片刻后，他缓缓低下头，在女孩柔软的樱唇下落下一吻。
“宝宝，对不起啊，我来迟了。”
许瑞欢的眼角一滴泪悄然滑落，浸入枕头的那一片湿润里。
这一坐便是一整晚。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Chapter 17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