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狗男人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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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咚——咚——
整个九幽响起巨大的钟声，这声音不知从何处发出，但却让闻者心中发颤。
无论是幽魂还是鬼差，都不禁停住脚步，惶惶然望向四周。
“这是……？”鬼差青呢喃着：“难道……？”
虽然他话语含混不清，但是鬼差红与他共事数百年，无差别地理解他的意思：“想来便是了。”
其他几个地位低的鬼差理解不了他们的哑谜，可伴随着钟声，他们最终都望向同一个方向。
千年以来，观星台有无数个传说。
而今，伴随着江温鱼从幻境中彻底清醒，观星台轰然塌陷。
澹台君想要扶她起来，却被胡秀秀抢先一步，殷勤地像个狗腿子：“大王，大王，您是不是都想起来了？嗨，我就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您办不成的事！唉，也不枉我这一千年寸步不离殷殷切切的盼望……当初您以真身撞向天雷，洛川的大小妖怪都以为您身死道消，跑的跑散的散，只有我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江温鱼似笑非笑：“你不离不弃的方式，就是骗我认你当师父，还动不动跑个没影？”
胡秀秀嘿嘿嘿地笑着，嘴里咕哝着：“那不是，那不是——”
他也说不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江温鱼也没再搭理他，而是看向澹台君。
“……大王。”澹台君低声喊道。
这个当年她为之背弃天道、弑人皇的小狐狸，如今已经成为九幽的主君。可当时江温鱼如此疯狂之举却不仅仅为了他，而是混杂着诸神之战、斩天梯、白龙神之死万年以来的仇怨。这份感情很复杂，并不单纯。
所以就连澹台君都不知该表达怎样的感情，是感激，是惋惜于她的冲动，还是为她以命换命感到不值？他不知从何说起。这千年的时光太久了，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温鱼却仿佛明了他的一切想法，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这样很好，要是再来一次，我还会有同样的选择。”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太了解他，还是对他太残忍。”一道粗犷的声音插了进来，是贪狼剑化作人形：“说实话，幻境总共才变幻了三次，比我想象中要少。可是这每一个幻境中，不佞天都把他曾经受过的折磨悔恨，全都经历了一遍。”
江温鱼沉默了一会，淡淡地回应：“那不是他活该吗？”
她拍了拍贪狼剑的脑袋：“你到最后都没有背叛我，这很好。不枉费我亲手将你打造出来。”
“那是。”贪狼头脑简单，得了这句夸奖，立即把刚才对不佞天的半分怜悯和担忧抛之脑后：“摘星台塌，幻境破灭，估计不佞天也该苏醒了。我们任务完成，后面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还有就是，”贪狼提醒道：“元木宫沈长夜那边又送了帖子来，请你去赴宴。”
江温鱼入幻境期间，正值元木宫新任宫主沈长夜的就职大典。元木宫山谷之中有一座混元熔炉，用的是现存唯一的混元地火，这种火气对于贪狼剑来说是大补，所以每次有去元木宫的机会贪狼都不会放过。
末法时代，修炼艰难。江温鱼修为如此神速自然和她的真龙骨以及转世有关，而沈长夜则属于单纯的天才。他百年前被元木宫前任宫主收为亲传弟子，从此了断尘缘，一心一意在元木宫修炼，为人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或许是有慕强心理，他对江温鱼态度向来不错。他就任新宫主之时，各大门派都前往祝贺，唯独江温鱼没去。他也没生气，反而又单独给江温鱼送一份帖子来。
沈长夜啊。
是该送上一份大礼。
她当初答应澹台君来九幽做这一场梦，是为了打通飞升通道，好到天界去当神仙。
可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昊天、贪狼、澹台君都有参与。
这也没什么，江温鱼倒不至于因此记恨于他们的欺瞒。只是付出了总要得到收获——无论如何，北方大帝不佞天的梦境，的确被她击碎了。她一定是要去天界的，哪怕是转一圈再回来，她也要去。
她一定要亲眼看看，白龙神为之付出生命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既然打定主意，人间界的一应事务，是该做个告别。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核心区的住宅楼外不远就是川流不息的大路，站在玻璃围栏的阳台，江景一览无余。
江对面各种高端写字楼的灯光亮化，五光十色地投入江面，又波光粼粼地折射起来。
一只蝙蝠在黑夜的掩饰当中投入桥底，转瞬消失不见。
江温鱼闭起眼睛，感受着拂面清冷的风。
倏忽之间，这风却像是从身后来——
一刹那，风停了，灯光不再动。
“我去看了沈长夜。”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在她身后说道：“外表普通，资质一般，为人愚钝。各方面来说，都是比不过我的。”
江温鱼转过身去，并不惊讶于不佞天的出现，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北方大帝一身黑色广袖长袍，云炎火纹腰带，容貌如旧，仿佛从未改变过。
仿佛，未曾隔绝这许多年挣扎不甘的时光。
他被江温鱼盯着，有些讪讪：“也是配不上你的。”
“哦？”江温鱼拉长了语调：“那什么样的才能配得上我？欺骗我感情，左右我意愿，甚至试图囚禁我的那种吗？”
“我——我——”不佞天扬高了声调想要辩解，最后却突然泄气：“对不起……我错了。”
他的长发乱糟糟的，虽然看起来似乎和从前一样，可是眼底的阴郁却已化作沉珂，瞳孔里似被血色浸染，一片暗色的阴翳。
头垂下来，就像是流浪许久没被好好照顾的动物。
江温鱼忽然想到当初在洛川捡到他的的那天。也是毛发乱糟糟的，身上都是伤，但那双眼睛却是傲慢的，神气十足的。
“算了，都过去了。”江温鱼摇了摇头：“我准备睡觉了，明天还有很多事，北方大帝请自便吧。”
不佞天不怕江温鱼打他骂他，就怕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因为这样的江温鱼让他捉摸不透——是在恨他？还是连恨都没有，干脆就要跟他一别两宽了？
他才不要一别两宽！
“我陪着你！”不佞天慌慌张张地说。
江温鱼说：“不了吧，我这里只有一张床。想来九幽正等着北方大帝回归呢。”
“我不用很大地方的！”男人瞬间消失，地上多了一条狮子般大的黑狗，爪子在木地板上踩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趴在床边，呜呜地叫了两声。
江温鱼：“……”
她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觉得好笑。干脆不理他，关了灯躺在床上，反正是他自己要当狗。
神仙是不需要睡觉的，江温鱼这种修仙者也不需要。可是她喜欢睡觉，也许因为她是龙，而龙生性懒散，她想睡觉的时候总是能睡着的。
可今日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哪怕大黑狗的确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连呼吸的声音都被它控制住了。
江温鱼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大黑狗的头。
“我身死道消之后，你做了什么？”
黑狗抬起头舔了舔她的手，被她嫌弃的直接在他狗头上摸了一把，用毛蹭干净。
不佞天说道：“你被天雷劈的骨肉分离，却还是坚持一口气到诛仙台，从诛仙台坠落下去。”
没错。江温鱼心想道，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一定要死在诛仙台上，死在众神面前。她心里有恨，为这天道的不公，为这众神的冷漠。
“然后我跳了下去。”不佞天接着说道。
江温鱼侧目看他。
这个故事没人跟她讲过，她也是真的没有想到，不佞天竟然会选择这种……怎么说，殉情？
听起来就有点令人又感动又惊讶了。
“……不是殉情。”不佞天似乎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扭扭捏捏的说道：“我是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存在之一，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当时看着你跳下去，我只想着一定要找你回来。”
“我不会放弃你的。”不佞天抬着一双狗狗眼：“永远——永远不会。”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说他了解江温鱼。
洛川初见的时候，他没想到这条小白龙会如此轻佻肆意；摘星镇被困时，他没想到白龙大王会为救他义无反顾；青龙袭击洛川时，他没想到她会那么勇敢坚毅。
从未知走向绚烂，最后是一场惨烈的玉石俱焚。
他没想到，江温鱼是这样的。
可是见她多一分，了解她多一分——
不佞天就更爱她。
江温鱼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只存在千年，说来实在短暂。可这短暂的相遇却让他漫长枯燥的生命悦动起来。
若是没有她，只会比从前未相识时更寂寞。
“好在我抓住了。”不佞天又露出一种得意洋洋：“我抓住了你的一缕神识。我和昊天做交换，他帮了我。”
那种神色，是江温鱼所熟悉的智商不高的样子。
“和昊天做交换？”江温鱼敏感地问道。
“没什么的。”不佞天掩饰道：“真的没什么……只是签订契约，永生守护三界通道而已……”他偷看江温鱼的脸色，后面声音越说越小。
“守护三界通道？”江温鱼冷哼了一声：“白龙神想斩天梯，昊天却要你守天梯，好得很。”
“你别生气。”不佞天小心翼翼地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你不是想到天界去吗，真斩了天梯你也去不了了。”
江温鱼看着不佞天。
不佞天无辜地看着她。
江温鱼轻轻叹了口气，真的，她为什么要难为不佞天呢？
她不该这样的，毕竟不该难为一个傻子。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狗男人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