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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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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夜色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迹,星光许许,这个城市的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长。
看着清明脸上惊讶的神色,冼念辉的语气转为讥讽:“看来你对我们这一家颇有成见,是不是受他影响?”
他专注地看着清明,细细观察她脸上哪怕一点点细微的变化。清明静静地坐着,原来Wallace即是冼念辉,这个晚上真是奇妙,居然让她见到冼念晟所有家人。这个场面她曾在脑中想象过多次,一旦发生,清明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难怪从一开始你就在观察我,窥视我。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清明转过身,坦然无惧地看着他。
如果她狡辩、掩饰、逃避,冼念辉一定会嘲笑她,可是清明镇定的神色影响了他,他没有嘲弄,只是缓缓说:“你和我想象中的掘金女不一样,可是你这样做和林俐俐有何不同?”
清明怔住,过了半响她才答道:“我同俐俐在你眼中都是同一类人,若有不同,那只是我比她隐藏得更深。”
冼念辉将车窗打开一些,点了一支烟,支起手臂注视着她,眼眸漆黑而专注,仿佛是不可知的暗夜,“可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不同的。”
他的声音里有一些失望,是在替她惋惜抑或只是试探她? 清明望向路边昏黄的街灯,淡淡地答复他,“无论男人或是女人,谁可以说他一生中未曾用一个笑一个眼色来换过他所要的东西?我无须向你解释其中原因。”
说完之后,清明感到有点失落,有点疲倦。自从接受冼念晟的条件后,她常常安慰自己一切是为了家人,可是冼念辉的一句话让她再一次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在所有人眼里,她和林俐俐一样都是掘金女郎,是为了金钱物欲不惜牺牲一切的女子。莫怪冼念晟的心门好像上了无数把锁,只因她并不是那把相配的钥匙,她与他只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清明心中一酸,眼泪自眼角簌簌流下,刚伸手要拭掉,忽然有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
“你还年轻,就算犯错也来得及回头。毕竟每天对住他那样的人,并非轻松事,你的牺牲实在太大。”冼念辉的语气中带着同情。
哦不,他误解她流泪是因为冼念晟的身体状况而心酸落泪,而她却是为了无法开启他的心而困恼。
“你可知他这次去英国极为突然并没有提前通知公司,我不明白他到底为何而去?”冼念辉终于提及心中疑问。
清明摇摇头,“他只告诉我是因为公司业务,其他我也不清楚。”
“公司业务?伦敦办事处那边说根本就没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们的电话他一概不接,只回复普通公事邮件。我不知道冼念晟去那里是在找一个人,还是失落的过去。”冼念辉眉头微锁。
“失落的过去?”清明疑惑地问道。
“几年前他与未婚妻在那里出了车祸,当时警方在他们车里搜到数量不少的毒品,他曾被控告□□和意图伤害,后来因为控方没有足够的证据,才撤销控罪。可是从那以后,他自我封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他的声音低沉,香烟的微弱火光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尽管之前她就已经隐隐猜到,然而此刻亲耳听见,仍然震惊得无法适从。
“怎么会查到毒品?”一直以来她见到的冼念晟是个极有自制力的人,她不相信他曾有可怕嗜好。
“他未婚妻染上毒瘾,毒品应该是她的,但是出事后,有人做了假证词,所以警方一度怀疑他是始作俑者。”冼念辉语气停顿了一下,“冼念晟极爱她,失去她,他的生命已经失去一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为何他会选择你。”
胸腔里犹如被人抽干了空气一样,呼吸都变得困难。清明脸色有一抹苦涩的笑,“可是因为我的样子与她相似?”这样的故事曾经读过很多,当时只觉得离奇可笑,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个女人永远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没有自己的生命,没有自己的灵魂,对方看上的仅仅是那相似的皮囊。
“并不是容貌方面的相似,更多的是你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神情与她相似到十足。”他有些感叹,甫见到她随意地穿着一件白衬衫粗布裤斜斜坐在吧台边,并无笑容,一脸倦情之色,嘴角似有若干嘲弄之意,好一种特别神情,让他也几乎晃眼错认。
有什么区别?始终是另一个人的代身。清明自嘲道,原来一切事情,都是这样开始的,她再次闭上眼睛,直至冼念辉将车驶抵家门。
上车的时候,她是何清明,下车的时候,她也是何清明,但是有什么已经碎掉,她心中知道。
望着她纤秀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想起她清澈而略带倦怠的眼神,倔强的嘴唇,冼念辉心内有种莫名的温柔的牵动。“Damn it。”他有些懊恼般地重重地踩了一脚油门,银灰色的跑车似箭一般地冲入黑色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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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念晟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看见四周白色的墙,空气中有着强烈的消毒水味道,这种味道他曾一度非常熟悉。他想用左手撑起身体,可是刚一动,下半身如同被刺穿的强烈痛感让他无法支持,他的身体颓然地倒在床上。
“How do you feel Sir ”一位年轻的金发护士正在填写查房日志,看见他试图起身,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走过来替他检查。
“Where am I What happened to me”他问护士,病房里没有陈律师的身影。
“Here is Elliot Hospital Center, sir. You have been infected and your friend brought you here.” 护士走到他身边循例用电子体温计测试他身体的温度,并检查他身体下方的导尿管的位置是否被移动。在揭开冼念晟身上薄薄的毛毯的那一霎那,尽管身为医护人员,这个年轻的护士还是不由地惊讶于被这个颇为英俊的东方男人的严重残疾。右边的衣袖隐约可见二分之一的肢体,两只空荡荡的裤腿垂在床边,更显得他憔悴瘦削。
冼念晟躺在床的一侧。清楚地看见护士脸上抑制不住的震惊和遗憾。这种神情自从他从车祸中幸存下来后就时时面对,外人,家人无一例外。尽管这些人好像对充满他感慨同情,可是一旦真正看到他的身体时便难以掩藏那种发自心底的害怕,恐惧甚至是厌恶。他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有外人时他一定会佩戴假肢,虽然先进科技的假肢始终无法帮他恢复完全的行动自由,但是至少他会看起来完整一些,自信一些。他积极配合复健,希望凡事可以亲力亲为,别人只以为他性格独立坚强,其实那只是为了掩那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感。
身下不断传来的痛感让冼念晟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店里发作的痉挛,后面的事他都无法回忆,估计是陈律师他们把自己送来医院。刚刚醒来时他已经发觉自己眼睛视物的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右边的视线一片模糊不清,以前他右眼视物只是不甚清晰,可是现在他感觉整个眼睛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轻纱,什么都无法看清。记得第一次手术之后,医生曾警告过他,因为右眼的视神经受损很多,平时不能过久视物或太劳累,以免造成眼压过高而失明。这两年他已经发现右眼的视力在不断下降,虽然有一些心理准备,可是理智上接受一件事,与亲身体验,感受完全不同。即将失去光明的恐惧让他的心如被一双大手揪住,那近乎窒息的痛苦快要淹没他的理智。
冼念晟不确定自己在医院住了多少天,可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会为他深深担心。清明温柔似水的双眸,仿佛可以抚平彷徨而恐惧的心。他内心有种莫名的牵动,冼念晟找到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渴望可以听到对方柔和平静的声音。电话里接通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可是没有人应答。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时候清明应该还不会睡觉。他不愿放弃,又拨了一次,等了半响,终于有人接通了,“你好!我知道是你,冼念晟!”传入耳畔的并非是清明的声音,却让他胸口蓦地一紧,仿佛是被一支无形的针刺入,牵得五脏都是疼的,冼念晟的身心倦极痛极,却极力忍住,不让自己的声调出卖他此刻沮丧失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