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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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屏轩眉微剔，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此刻心思百转千回，如井轱辘上上下下不曾止歇，脑海里翻江倒海也是掀起多少往事，那一句话就在唇边直欲相询，思想片刻，终归不曾问出口来。手上轻揉那枚络子，纤细的丝线揉进粗糙的掌心，刻骨一般的疼痛。
他双眸低垂，低低对自己道：问是不问？却问是不问？可他心知肚明，这个世上岂有问自己兄弟屋内事情的？礼法所拘，自己万万不能说出口来，更何况他向来知晓柳逸长于妇人之手，在府内暂居数日，更闻柳逸身边丫环仆妇衣着举动，绝类大家闺阁气度，自己故此也格外避讳。今日这一问，思来想去，只能吞回肚内，若要打探，也只好从旁打听。随即又想到自己前几日又打发人偷偷问过嘉靖巷的老故旧，只说锦绣她一家不知何处得了银子，新在长安巷内购了个独门独户、前后两进的院落，大约搬过去也有近半年了。自己虽还未寻着地方，可思及她家竟有余裕搬家别居，只怕、想必，她已是出阁了的。也许未必便在柳逸屋内的。
如此百般心事，缠绕心间，韩屏禁不住神色都郁郁起来。心内虽则立定主意，预备着时刻以言语敲打柳逸，看看可能套出些什么言语踪迹来也不定。可终究思潮难定，侧眼望去，惟见窗外绿槐间着柳树，浓荫清翠，叫人由不得思及唐人所写“纵使长条似旧枝，也应攀折他人手”，他忍不住唇含苦笑，恍惚间轻轻将玉佩郑而重之地系在腰间，恍惚对柳逸道：“多谢。”
柳逸亦早察韩屏神色有异，只是并不知究为何事，惟虑及他向来性格疏散，只怕不愿与官宦子弟结交出游，故此虚言笑道：“些微小物，你我兄弟何必见外。”又道：“等明儿我打发丫头将衣裳玩物一并送来。你这屋子里还是略嫌空旷了，而今你身份尊重，若是这屋里依旧空洞洞的，别人看了，只当是我们照顾不周。”说罢闲指堂内，计划着这壁尚可悬一副玉罄并蜡冻佛手，这里空着可搁一副芭蕉石屏风。他从小生于富贵之中，珠环玉绕间长大，此刻虽入仕途，究竟聪明伶俐，世务皆通的，只全然不在心上，专心于享乐一道精通无已。
听柳逸说“明日打发丫头将东西送来”，韩屏忍不住眼睛一亮，若是……若是当真是她编的络子……若是两个人还当真有缘……若是明日送东西来的丫头是她的话……想到此处终究心情略好，益发郑重，冲着柳逸作揖道：“多承厚爱，韩屏岂敢推辞！”
柳逸见他作揖，忙以手相挽，顺手在他肩上一拍，“醉奴，益发做作了，我们还客气。若客气，我们今儿吃酒，便由你会东如何？”以话先挤兑了他去，使之必要成行。韩屏又哪里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随口应了，他但觉心思难定，无心闲谈，打岔道：“此刻左右无事，就唤了骆五爷家的管家上来就是，你打发了他们，我们也好早些出门，这会子还凉快些。”惟愿骆五爷管家进来，自己只需坐着一旁听他们闲扯便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永平听柳逸指点往前府里寻凡白去，不想尚未出园子，拐小道又撞见彩云，他顽皮性格，见了彩云忙忙招呼。彩云也是年少性情，向与永平聊得来，两个人胡扯一通，她只顾着打听边疆上的趣事儿，又是韩屏将军杀敌的故事，预备了下回拿来说给众丫环听，也好卖弄卖弄。永平见她裙子兜了一捧鲜花，就絮絮问此是何花，又作何用。彩云也解释与他听，要如何将这凤仙花摘了根蒂，又如何捣碎了，又如何和了青矾，又如何点染指甲……两个人都是小儿女行径，这一番闲话说来便长了，也不顾正事，就坐在树荫下石头上闲扯。
他们本来走的便是小道，极是安静，两个人说了一晌兴犹未足，却早坐得腿脚麻痹，彩云起身道：“此刻我也须走了。”永平笑道：“这倒是已经晚了。”正说着才有婆子过来，图这条小道树枝浓密阴凉，见了彩云，也卖她姐姐面子，笑嘻嘻招呼道：“姑娘在这里玩儿？”彩云懒道：“嬷嬷客气。”见婆子手上拎着提盒，不免随口敷衍问：“嬷嬷这时候大热的天气，送什么过来呢？”婆子笑道：“薛姨奶奶屋里做了糕点，要我拿了来送韩将军一份儿。”因见永平脸儿陌生，便问彩云：“这个哥儿面生，倒是新来的？”彩云笑道：“嬷嬷你不知道，这是韩将军的跟班儿，名唤永平。”婆子也算是人精，忙满堆起满面笑容，冲着永平福了一福，道：“我说呢，看永哥儿也一表人才的，果然是军中出身，这气度样子还了得。”满口赞词胡言乱语起来。
永平大觉有趣，只想平日听众人说那柳卿之母薛姨娘上不得台盘，今日见她手下使唤的人，果然也是村俗不堪的，肚内暗笑不已。料知薛姨娘殷勤，无非要替自己儿子在韩屏面前挣面子罢咧，又讨厌这样的人物到主子面前聒噪，心思一转，忙笑着自婆子手中接过提盒，“嬷嬷你也别去了，这咱天气。我替你拿了回去给我们将军，顺便你有什么话儿要捎，我也一总替你回了。你老人家走来，辛苦辛苦。”婆子本来也懒惰，此刻见缝插针，笑得眼睛也眯起来：“这感情好。”千谢万谢，转身摇摇摆摆走了。永平亦与彩云也分道而行。
等永平懒洋洋闲逛到了前府，不知如何竟未寻着凡白，有人指点他说，“那小猴儿倒是往后园去了，必然也是去了白云菊榭——便是我们小侯爷住的地方——凡白惯常去玩儿，那里面丫头常是托了他买些小玩意、胭脂水粉的。我清早看见他兜着一布兜子东西往后园去了。”永平跌脚叹道：“这可一番生活两番做了，拎着这沉死人的东西自后园来，此刻又要往后园寻去！白辛苦我这一双脚了。”
他累了一屁股坐下，就于廊下与人磕牙，一边顺手揭开盒盖，欲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揭开看过，无非是些糕点。他在府内呆了时间略长，眼界也长了，看提盒内不过普通糕点，比诸柳逸时常送来的差之太多，心道没得拎着手酸，何况韩屏向来也不爱吃什么点心的，又仗着韩屏向来性格极好，自己再混闹也不曾斥责，一时懒惰，竟出了个馊主意，拿薛姨娘的人情转送他人，却请起这帮子廊下等差事的小厮仆人起来。那起人岂有不贪吃好食的，见永平拿了糕点出来，众人纷纷取食，吃了个狼籍。永平拎了空提盒才原路返回。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7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