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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老去的红颜
很早就想给箫楼的女配们写个评。楼楼一向长于写男主，从林桂圆萧慎思到孔瑄慕世琮，到风华绝代的小裴卫三郎，再到飞扬跳脱充满阳光气息的的小谢，全都栩栩如生，令人神往。但SUKOFREE同学提醒了我，其实楼楼笔下的中年女配们，也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群体。
记得有读者曾经说过楼楼写的是女性小说，我当时看了并不在意，但现在想想，确实有道理。一个作者对世界的看法总是能从她的文字里表现出来的，她的倾向性不仅可以从文章的立意主旨和情节构思上体现，还可以从在她对文中人物的态度上看出来。这种倾向性也许更隐蔽，却也许更真实。
细细看来，我发现，箫楼的作品中基本上没有出现过一个完完全全的纯粹的女性反派。即便是容御姐，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没有所谓的廉耻，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实现目标的筹码，但楼楼也没有写她有什么实质性杀人害命的勾当，甚至字里行间还隐隐透露出作者对这样一个有能力有手腕的女性在那个男权社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周旋、和男人进行权力争夺的同情和赞赏。她最让人唾骂的罪状，其实也只不过是因为她从小对小裴残酷严苛得不近人情的训练和培养而已（你要是知道老洛克菲勒们是怎么培养自己的儿子的，容御姐的这点手段实在也算不得什么了）。其他的人物也是各有风采，丰满立体，虽然寥寥几笔，也不减丰神。
我爱林宛芯大义凛然，爱公孙大娘外刚内柔，爱素烟的通透练达，爱玉清娘壮士断腕宛如凤凰涅槃，爱谢家四位姨娘的善良聒吵，爱谢老夫人的睿智精明，更爱薛季兰的洒脱磊落一派霁月光风，我甚至爱容玉蝶的骚媚狠辣不让须眉。
步入中年的女性角色，在很多写手的笔下很容易就会沦为宝二爷口中的鱼眼珠，不是心狠手辣心理变态的坏女人，就是庸俗粗鄙、只是用来衬托女主白莲花气质的背景板，再不然就是可有可无的酱油党路人甲。然而，在好作者的笔下，即便是“鱼眼珠”也是有光彩的。比如射雕中聪慧精灵的黄蓉，到了神雕，就成了个爱护短、私心重的中年大婶了。然而我却大爱神雕中的黄蓉，比射雕还爱。这是一个非常真实、非常富有生命活力的文学形象，绝对属于上上品的人物，比射雕中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更有血有肉，也更精彩更深刻。她活生生地阐释了一个女人成长成熟蜕变的必然历程。少女时代没有后顾之忧，没有任何负担，可以无忧无虑至情至性，肆意地张扬地展现人性中最真纯的美好。但人到中年，要顾及的东西就多了很多：丈夫、儿女、父母还有肩负的责任，都容不得她们再像年轻时那样任性肆意。在乎的东西越多，要守护的东西越多，人也就越容易患得患失。放不下，舍不得，但在所谓私心的背后，我们不是也能看到一颗慈母的拳拳之心吗？每一个珍珠般的少女的背后，都有着这样的一个 “鱼眼珠”，正是这些鱼眼珠们的呵护关爱，少女们才能焕发出珍珠般灵动跳脱的光彩。不得不说，老奸巨猾的金老爷子对人性的洞察，对女性的了解实在让人惊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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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看到那些捧郭芙臭脚抹黑郭靖黄蓉踩老金的NC“同人文”时，老娘都忍不住想对那些作者们恶狠狠地说一句：就凭你们如草包郭芙般的智商？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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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鱼眼珠都曾经是珍珠，但不是所有的珍珠，最后都会变成鱼眼珠。起码，陪着丈夫英勇殉国的黄蓉不会，箫楼笔下老去的女子们也不会。与其说她们像鱼眼珠，还不如说她们像蚌。每一个蚌的前生都是晶莹璀璨的珍珠，时光荏苒，经过岁月的打磨，便敛了光华，藏起锋芒。她们用粗粝、坚硬甚至丑陋的壳封闭了自己，只有极少数爱她们懂她们的人，才知道她们光彩夺目的前世与柔软如往昔的内在。人世沧桑给她们留下的创伤，她们总是默默独自舔尝，然后从柔软的伤口中孕育出新的珍珠，去延续她们曾经的美丽。
虽说武侠是成人的童话，可它毕竟不是那些永远有着一条光明的尾巴的幼儿童话。这些“童话”里有“奋六军辟易”的豪情，有“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的忧伤，有“柔情似水一笑解恩仇”的豁达，有“经霜方显傲寒心”的刚烈，有“问世间，情是何物”式的天问，有爱而不得的苦痛，亦有神仙眷侣的传说。童话的底色，其实是苍茫的人生。
故事中的那些红颜们，或扬眉出鞘，或跃马横戈，有时婉转低回，有时慷慨悲歌。她们的人生有得意有喜悦，更有遗憾和痛苦，但都绝不会是一场势利、凉薄、乡愿、奴性，散发出一股强权崇拜和金钱崇拜腐臭气味的 “伪喜剧的盛宴”。她们用自己的言行告诉我们：青春可贵，美貌难得，但更可贵的是内心的温暖与强大。
她们的对手不是小妾正妻庶女嫡女，她们的舞台不在只有四个角的深闺宅院。当她们走向莽莽苍苍的江湖，她们的世界、她们的眼界顿时变得无限宽广。她们和男子一样饮马江湖，快意恩仇，呼啸风生。她们不屑唧唧歪歪地和自己的同性同类相残，因为她们的对手是整个体制，是身为女性在那个时代不得不面对的的共同宿命。她们像希腊悲剧中的俄狄浦斯、西西弗斯，像单挑风车的堂吉诃德，在强大的命运面前挺直了自己柔弱的腰肢。在她们身上看不到奴性看不到媚骨，有的是疏朗豪阔的林下风致，是侠骨柔肠的英气勃勃，是笑傲江湖的人生传奇。
她们珍重芳姿，静静开放，即便是人生已经开到荼蘼，韶华不再，也绝不朽坏变质。因为只是配角，所以她们曾经有过的曲折跌宕的人生故事，波澜起伏的心路历程，我们都只能从作者的片言只语之中窥见一鳞半爪。可即便是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她们也绽放出自己的幽香，悠远而清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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