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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十二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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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桃从小到大没有在同一个人手上吃过两次亏,这是她第二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被杜秋生踩在地上。
而且这一次,她面前还站着许斐。
卞桃一张脸红得发烫,她双拳紧握,浑身颤抖。
可惜在场所有人里,除了林娇娇外,根本没人会护着她。
十四中的女生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们的校风和一中截然相反,能动手绝对不逼逼,像卞桃这种矫揉造作女生在一中吃得开,在她们眼中不搭理就是她们在日行一善了。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秋生冷冷地看着她:“你平时在学校情商不是挺高的吗,怎么?这会儿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没点谱?”
陶白不在就能随便说人家家里事了吗?
父母吵架,家庭不合是好事吗?
随便当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面儿堂而皇之说出来?
她凭什么?
哪儿来的脸?
卞桃紧紧咬着唇。
秋生平时性格大大咧咧,像今天这么认真的发火连夏生都不敢插话。
苟旭一脸悔不当初,他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哪儿哪儿都点背,他就不该接那句话。
卞桃离开了家和学校,离开了她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她才发现,在外面根本没有人会帮她。
就连林娇娇都不敢说话。
她把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面色冷淡的男生身上。
许斐全程没有关注这边,他垂着眼整理左手护腕,伸手接过严野砸过来的篮球,迈步回了球场。
不加掩饰的笑声从十四中女生所在的方向传来,卞桃面色发白。
始终被人追捧的她,因为秋生,被那个她始终压着的、甚至不在现场的人,狠狠踩在地上。
没管周围的起哄声,秋生懒洋洋地坐回去,气死人不偿命般踢踢前面的椅子:“喂,麻烦有点道德好吗,有什么气自己坐下来慢慢气,别挡我视线。”
林娇娇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她压低声音骂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杜秋生,我警告你最好别这么过分。”
秋生伸出舌头对她做了个鬼脸:“你这个丑八怪电视剧看多了吧,还做人留一线,这话要说也是我说给你们听。我才是那个在班上被你们孤立的对象,我都还没让你们做人留一线,你哪来的脸这么跟我说?就凭你长得丑吗?”
“杜秋生你的嘴怎么这么贱!”林娇娇简直恨不得撕烂她那张嘴,一口一个丑八怪,我去你妈的她哪里丑了。
“这就嘴贱了啊。”秋生摸了摸自己的小红唇,冲她咧嘴笑,“还有更贱的,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卞桃拉了拉林娇娇,林娇娇气得险些憋出内伤,
秋生没再管她们俩,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继续打陶白家的电话。
客厅里的座机锲而不舍响了一声又一声,断了又响,响了又断。
陶白双腿发抖,长时间保持一个站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是秋生的电话,她想去接,可是她妈肯定在客厅坐着。
以前的经验告诉她,她没有喊停,她就不能动。
她随意乱动的后果是她不能承受的。
陶白只能听着客厅里的座机响了一声又一声,没人去接,也没人挂断。
从日头高照到日落西山,整整一天的时间,陶白滴水未进。她嘴唇干裂,额上细汗滑落隐入脖间,最后消失不见。
客厅没开灯,齐素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端坐在沙发,她背后那个平时用来放杂物的逼仄小空间,此时站着被罚站的陶白。
太阳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夜幕取代白昼,站了一天的陶白摇摇欲坠。
坐在沙发上的齐素突然动了动,就像被人拧动了开关,她缓缓起身,走过来掀开黑布,平静无波地看着陶白:“知道错了吗?”
陶白眼眶发热,咬着牙点头。
“下次会好好考吗?”
陶白点头。
“会考过卞桃吗?”
陶白点头。
“那出来吧。”齐素转身离开。
陶白顿了很久,才迈步着酸软的步子从这张漆黑狰狞的兽口逃脱。
骤亮的客厅灯光有些刺目,她伸手挡了挡,眼睛涩然。
双腿又酸又重,就像有数不清的魔鬼拖着她的双脚,不然她走向光明。陶白缓慢地走到座机旁,手伸出去,伸到一半时,又缩了回来。
现在打不打,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转身回了房间,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开始写。
周一。
秋生一进教室就冲向陶白,她书包摔在桌上,整个人扑到她身上,正想兴师问罪,陶白率先道歉:“秋生,对不起。”
秋生看着她的双眼,到嘴边的话一转:“可恶,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然后我就找别人一起去了。哇,马上就要交作业了,作业借我抄抄啊淘淘,我作业忘了写。”
陶白向来不借作业给秋生抄的,她轻声道:“不能抄,这样不好。”
秋生双手合十,对她撒娇:“玩儿过头了嘛,我保证没有下次,下次我一定自己写。好淘淘,乖淘淘,我的小淘淘,给我抄抄嘛,求你了。”
夏生从走廊路过,伸长胳膊越过陶白的头顶,在秋生脑袋上敲了一下:“别给她抄,给她惯的。”
“你走开啦!”秋生拍开他的手,“你抢我零花钱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夏生干脆趴在窗口,懒洋洋地说:“什么叫抢你零花钱,那本来就是我的。”
陶白往秋生旁边挪了挪。
夏生注意到她的动作,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桌上轻叩:“不是吧这位妹妹,哥哥前两天才请你吃冰淇淋,你这么嫌弃我是不是不太好?”
陶白抿了抿唇,小幅度摇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见着我就躲。”夏生说。
“别人躲你,你心里没点数吗。”秋生赶他,“走开走开,回自己班去,别在这儿碍眼。”
夏生“嘿”了声,伸手就想抽她脑袋瓜,被苟旭冲过来拦住。苟旭挤开夏生,看了眼陶白,然后对一旁的秋生讨好一笑:“秋生同桌,周末在体育馆,秋生等你半天呢。”
从那天开始,秋生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话就跟吃了枪药似的,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他狗哥要不是还要仰仗她来追她的小姐妹,不然……
不然也不敢把她怎么滴。
秋生趁陶白不注意,一把抢了她的作业就往隔壁班跑。
“淘淘,我写完就给你拿回来,我保证只有这一次,绝对没有下次!”她知道以陶白害羞的性子,别说去隔壁班抢作业,就是让她去隔壁班门口都不敢。
陶白一脸着急,看了看夏生,又看向苟旭。
夏生笑着摊手:“爱莫能助。”
苟旭耸肩:“惹不起惹不起。”
陶白扭过头不再看他们,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哟,斐哥早。”苟旭朝着楼道口吹了声口哨。
陶白翻书的手一顿,下意识偏过头。
许斐右耳塞着耳机,白色的耳线垂在身前,他穿着一件与校服颜色类似的蓝白相间的运动服,面容淡漠。
许斐微微侧首,陶白赶紧把脑袋转过去。
“斐哥作业借我抄抄,我作业忘了写。”苟旭跟在许斐身后往隔壁班走。
“不给。”许斐清凉的声音比早间的晨风还要沁人心脾。
“哥,你是我亲哥。求你了,就借一次,不然待会老班要找我麻烦……”
说话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陶白垂下头,翻开书页。
早读还没开始,教室里就已经坐满了人,埋头抄作业的数不胜数。
七点十分,早读铃响,秋生抱着几本作业从隔壁班回来。
三十分钟的早读时间,她全程都在抄作业。
班长严曼可管不住班上的人,学习委员卞桃便兼管纪律和记违反违纪,她叫了秋生几声让她别写了,秋生没听,她就把秋生名字记了上去。
“下课再抄吧,她记名了。”陶白扯了扯秋生。
“记就记呗,人家出气呢,现在不记,下节课也会记。”秋生无所谓地摆摆手,“淘淘,我还有好多没写,你帮帮我呗?”
“不帮。”陶白在学习方面态度很强硬,她希望秋生认真学习,作业自己写,只有自己学会了,考试才能考好。
“小气鬼淘淘。”秋生哼唧一声,继续埋头苦写。
因为被记名,午休时,秋生被叫去了办公室,被班主任臭骂了一顿。
不知道卞桃是怎么和班主任说的,总之班主任很生气。
秋生全程笑嘻嘻,不管她说什么她都点头是是是好好好,保证再也不犯,特别配合。
“你别敷衍我。”班主任都气笑了,“你的学习不是给我学,也不是给你父母学,是而给你自己学。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们都听不进去,等到了高三你就知道什么都晚了。”
“我回去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秋生一脸沉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早读的时候写作业了。”
“你是在早读的时候写作业么?你那是在抄作业!”班主任简直又气又笑,秋生在班上性子活泼,她也是看重了她这点才把她调去和性格孤僻寡言的陶白做同桌,想要她带动一下陶白。
性格没让她带动起来不说,反而还教坏了陶白,这都把作业给她抄了。
秋生噘了噘嘴:“我这不是赶不及了么。”
“你还有理了?”
“不不不,我没理,老师你不要冤枉我,我在沉痛反思。”
“你真是……”班主任拍桌,对这个活宝她也是没法。笑了两声后,她面色郑重起来,“我不跟你扯,总之这种事情只能发生一次,再有下次,我就要叫家长了!”
秋生忙不迭点头。
班主任挥手让她回去,秋生转身正准备走,又叫住她:“等等。”
秋生回过头:“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你去把陶白给我叫下来。”
秋生顿时脸一垮,满心不愿意。她跟班主任贫惯了,也不怕她:“老师,是我抢了陶白的作业,她不想给我的,你要骂就骂我,别叫她,不然你就是想破坏我们的同桌感情……”
“你现在知道怕了?”班主任端起茶杯抿了抿,晲她,“叫你去叫你就去,哪儿那么多话。”
秋生不情不愿上楼去把陶白叫了下来。
叫下来后她也不乐意走,规规矩矩和陶白站成一排,把班主任的眼神暗示丢到脑后。
班主任看着她,久久不开口。秋生急了,催她:“您有话就快说呗,马上就要上课了。”
班主任忍无可忍,指着她:“你先给我出去!”
秋生不愿意出去,她怕自己连累陶白被骂。
陶白看出班主任有话要跟她说,她扯了扯秋生的衣服,小声说:“秋生,你先回教室吧。”
秋生满脸不乐意。
“那你在门口等我。”陶白又说。
秋生这才转身出了办公室,扒在门口直勾勾盯着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