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3》见取珠玉

7、接旨

　　宁雀给还霸占着她的美人榻的容惜倒了一杯凉水，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我说静安质子啊，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又摸到我这边来了？”

　　容惜脸上挂着笑，无端显得礼貌又温良。他并不挑剔地喝了一口宁雀端给他的水，手里那把短刀螭冶就没离开过他的手指。

　　宁雀在心里默默白他一眼，问：“东院那么多人看着你，你怎么出来的？”

　　宁雀问的认真，却不想这容惜挑了挑眉，回答道：“你猜。”

　　宁雀：“……你不想说便算了，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容惜敲了敲桌上的茶杯：“喝茶。”

　　不辞辛苦翻别人家的墙还带上了刀，只为喝一口茶。此奇人，千古未之有也。

　　宁雀不说话了，支着额无言的看着他。

　　“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来看看你给我的抵押。”容惜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四下环绕着看了看宁雀的房间，还不忘点评道：“嗯……还不错。”

　　“你若是真的信不过我，那你这玉牌便拿去。今日所闻我皆当是没看见罢了。”宁雀挑了挑淡淡的罥烟眉，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容惜给她的玉牌，扔给了他。

　　容惜接到玉牌，没收起来，而是放在宁雀面前的桌子上。他轻声道：“玩笑罢了，雀儿可千万别当真。”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明日皇上上朝时会给我择一个好去处来休养。”容惜手上的螭冶转了两圈，银光一闪，那刀便不知怎的飞进了冰盘里，把盘子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裂缝。冰融化成的水便“滴答滴答”落在红木地板上。容惜笑的纯良无害：“雀儿，我看宁国公府就不错。”

　　宁雀从他一开口便知道了他有这等打算，笑了笑：“止怜，你忘了。上朝的是我父亲宁国公，不是我。我不是女官，怎么上得了朝呢？再说，宁国公府是我父亲管的，也不是我。”

　　容惜站了起来，走到冰盘那边，用螭冶轻轻拨了拨那一滩冰水混合物。

　　“雀儿，我知道你可以的。”容惜语气之坚定，仿佛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宁雀想了想，这的确是个不亏钱的买卖。既然现在他们是盟友，至少现在理应当保持互相信任的状态。既方便了情报和局势沟通，况且这容惜也不是什么蠢人，应当不会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来。

　　“还有什么事？”宁雀打定主意，却看见这人好像还不太想走。

　　容惜挑开了一缕遮挡着他眼睛的发，笑的风流：“小雀儿，半月后皇后举办晨露宴，可有惊喜在等着你。”

　　宁雀心道这静安质子在大楚的七年可不是白待的，情报竟比一般王孙贵族还要灵通些。她面上波澜不惊，问道：“什么惊喜。”

　　容惜轻轻用手指抚着螭冶尖利的刀刃，像是不着意地道：“十三皇子徐知桑，不出意外便是你明年的结婚对象了——但是若他抗旨不遵也没办法，只是咱俩少了一个助力罢了。”

　　宁雀问：“此话从何说起？徐知桑是皇子，自然是朝廷那边的人，又怎么会和我们站在一条线上？”

　　容惜笑道：“这你便有所不知了。若你是一个不得宠又没地位的皇子，你是想安安分分等着新皇登基把他斩草除根了，还是要做那主宰别人生死的皇帝？铤而走险，搏上一搏，才有可能在这皇宫里生存下去。”

　　宁雀点了点头：“有理。但若他没有这个意愿……”

　　容惜接上：“那便让他有。这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天刚蒙蒙亮，皇城里的所有建筑都笼罩在清晨的雾里。不多时便下起了小雨。

　　上朝的大臣们从自家的轿子里钻出来，旁边立刻有小侍递过来一把伞。宁远便透过浓重的雨雾，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好像在等人，半天愣是没移一步。宁远和宫里这些皇子们都不很熟，往常碰见了都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他走上前去，习惯性的对十三皇子点了点头，却看见对方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宁国公晨安。”徐知桑等了他许久，这时看见人了才与他并排走在一起。

　　宁远被他弄得有些混，但没说什么，只是无言的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好半天，他才听见身旁的十三皇子开了金口：“宁国公大人可听闻父皇要将静安质子移居别处，让他好生休养。”

　　宁远答：“不曾。”

　　徐知桑笑了一下：“父皇的意思是让静安质子到您府上休养几月，再接回晴文书庄。大人可有意如此？”

　　宁远对于这种事向来很谨慎，也不说别的，只是道：“皇上之命，岂敢抗旨不遵。”

　　“大人严重了。小十三不过闲谈两句，父皇的事做儿臣的也不敢多问。”说话间，他们走上了台阶。徐知桑跟着后来的徐知柏走了，宁远眼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颇有感慨地道：“小十三，终归是长大了。”

　　国子监祭酒撑着伞，轻声道：“十三长大了，子疏，我们也老了。”

　　宁远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青衣。”

　　顾青衣和他一起走上台阶，斟酌好半天才道：“子疏，你近日如何？”

　　“能来上朝便知死不了。”他和祭酒大人是知己老友，说话也不用顾忌太多。

　　顾青衣闻言笑道：“听你这般说话，也知死不了了。”

　　两人笑一会儿，顾青衣才后知后觉地问：“子疏，皇上不是许了你三月的假吗？如今只不过一月有余……”

　　宁远甩了甩袖子，把上面沾着的雨珠甩掉：“皇上昨日晚上特地派了两三个宫里的人来找我，点名让我今日上朝。嗬嗬，你也知我是个惫懒人物，向来是不推却这种假日休沐的。”

　　祭酒皱了皱眉：“皇上今日召你来作甚？边境又动乱了么？”

　　宁远摇头：“肯定不是如此。我年纪大了，皇上早就让我衣锦还乡，不再让我沙场征战了。”也不再如往日一般信任我了。

　　最后这半句话他没说出口，但是顾青衣已经从他的神态中获悉了。

　　“方才我看见十三皇子像是和你攀谈许久，可透了一点什么消息出来？”

　　“静安质子，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个从燕国来的燕云王最小的儿子，一直养在晴文书庄。算起来还有三年便可以回去了。偏偏在前几天，他出事了，听说溺水失忆了。”

　　顾青衣点了点头，“这件事与你有何干系？”

　　“听小十三的意思，皇上想让静安质子暂时安置在宁国府。一来宁国府在皇城郊外，环境好便于休养；二来……”宁远看了他一眼，没了后话。

　　顾青衣思虑一会，轻轻点了点头：“安置在宁国府，对皇上来说确实是最好的。”

　　远处走来宫里的几个内侍，朝两位高官大臣行了礼，用略显尖细的嗓子道：“二位大人，时辰快到了。”

　　皇上的人来得很快，宁国公退下朝来不过半日光景，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便来了。

　　李茂德不同于陈公公长得白净细致，而是一脸憨厚，也算是皇上身边的老手了。

　　宁雀伏在自己的膝盖上行了跪拜礼，抬起头来的时候还不忘诽谤这李公公黑的跟块碳似的，放在夜色里估计还找不着人。

　　“宁国公，快起来罢。”李茂德念完圣旨，正式把这段时间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静安质子安放在了宁国府。李茂德用手虚虚搭着宁远的肩膀，脸上的褶子堆起来，活像个放了气的布袋子。

　　宁远没什么感触的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圣旨。从旁边家仆手机接过一张面额挺大的纸票，塞在了李公公的手里：“李公公这一路辛苦了，还请喝些茶再走吧。”

　　李德茂接了银票，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却推却道：“不了，咱家谢过宁国公了。”

　　李德茂像是真有事，急急忙忙谈了几句话就走了。

　　宁远看着他上了马车，才轻轻叫了一声：“雀儿。”

　　宁雀垂着眉目，轻轻应了声“在”。

　　“静安质子我不熟悉，就交给你安排了。”宁远顿了顿，又道：“你这些年就快及了，为父的也没什么可教给你的。你娘又不在了，你便自己去和管家学着些吧。”

　　当朝皇后素来与当年的长公主不和，如今她逝世了便更加猖狂起来。容惜告诉她，他安排在宫里的人传了消息给他，皇帝原本是不打算要赐婚宁雀和徐知桑的，是皇后心眼小，容不下两个讨厌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正好凑一对，也算个了断。

　　且不说这徐知桑到底是圆是扁是好是坏，光是皇后的这点心思若被前世的宁雀知晓，那也会闹个大的。

　　上辈子便是这样，徐知桑和她的婚事之间的这些弯弯绕绕的门路便是由陈娇说给她听的。到底是娇纵惯了，遇到一点不平便要拼死拼活的退了婚，蛮横之名自此远扬京城。

　　刚想到皇后，这女人名儿的便像是背后灵一般悠悠出现了。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辆宫里的马车，从里面下来一个长得颇为水灵的宫女，走进宁国府朝宁远和宁雀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道：“奴婢见过宁国公，平遥郡主。郡主，我家皇后娘娘想念您的紧，还请您至乾清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