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红枫村怪谈（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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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游挥舞着小旗子引导他们去离正殿最近的偏殿。
仇铃一使了个眼色，让已经清醒的游客四散逃开，力求不要聚到一起。
她刚开阖嘴唇欲发号施令，导游猛地回头抓住她的手腕目露凶光：“你们要去哪里？”
仇铃一一时失声，腿都有些软，她轻咳几声，蔫蔫道：“想自由活动，四处、四处逛逛。”
导游咧嘴一笑：“大家不可以乱跑哦。祠堂很大，不跟着我可是会迷路的。”她一个个看过去，逐渐清醒的众人脊背发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汗津津地又走回来排队。
导游满意地笑了。
她挥着手中的旗子好似招魂：“这间偏殿供奉的是正殿青面郎君的同胞白面郎，我们来的这间祠堂供奉的就是名为青面郎君的当地山神及它的同族。”
“据说青面郎君本是山间一条开了灵智的小蛇妖，一日寒冬，天寒地冻之下他直接在雪地里冻昏过去，是路过的农夫捡到了它，好饭好菜，好酒好肉的喂养它，才使得它平安度过了寒冬。”
“受人照顾的青面郎君为报答农夫的救命之恩，直起身子作揖，并口吐人言道农夫时来运转，必定大有福报。来年春天，农夫下田锄地，没了老婆孩子的帮忙，他一个人忙得很。恰在这时，他一锄头挖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再几锄头挖下去，竟是个陶罐。陶罐沉甸甸的，农夫他打开一看，哗——原是一罐金子！”
“原来蛇妖的话并非谎言，农夫真的凭这罐黄金过上了好日子。为感谢蛇妖，农夫经常上山喂养它，还为它修了一座祠堂。蛇妖与农夫结缘，便又引荐他见了自己的家人，于是农夫便与这窝蛇妖成了知心好友。村人疑惑农夫如何富足到这等地步，农夫慷慨地将蛇妖们引荐给村人，村人大骇，竟昏死过去。蛇妖便笑，这人毫无福气。于是与蛇妖交友之人，供奉蛇妖之人都成了多子多孙人丁兴旺家财万贯之辈。众人也改口称蛇妖为蛇仙。”
“因此，修建祠堂的人也越来越多，每一间殿都供奉着一位蛇仙，加上主殿的青面郎君共一百零八位。”
仇铃一听得几近昏厥，一条巨蟒已经足够难缠，一百零八条，他们根本没有活路可走。
清醒的人越来越多，交谈之声渐渐响起，有人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恐惧。
有个暴脾气的男人上前两步揪住导游的衣襟，扬起了拳头，他怒不可遏：“你说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干什么？快带我们出去！”
导游却咧嘴笑了。
男人气愤之下给了她一拳，将导游打出鼻血。
导游不以为然，她把被打偏的头转过来，笑得有些得意：“晚了。”
男人毛骨悚然，他发狠似的殴打手中的女人。
有人看不下去了，过来拦住他：“算了算了，先出去要紧。”
男人心惊肉跳，看一眼倒在地上喘气的导游，啐了一口，骂了声晦气，转身往门口走。
可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上了，男人擂门擂得震天响，门却毫发无损。
有人惊叫起来，原来不知何时，从祠堂里爬出了无数条蛇。
有细如食指的，也有粗如大腿的，一条条毒蛇吐着蛇信从四面八方爬来。
擂门的男人骂了一句脏话，躲过突然袭来的小蛇连连后退。
已经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还有人尿了裤子。
仇铃一心惊胆战，她有些庆幸游客没有分开。谁知道这些蛇居然栖息在各个偏殿里伺机而动呢。
导游发狂地大笑起来，她脸上全是血，被男人打出的眼泪和血液混在一起，看着狼狈又疯狂。
然而不等她笑完，一条爬过的巨蟒一口咬上了她的喉咙，导游抽搐了一下，身体软绵绵倒下去。
有人尖叫了一声，还有人晕倒。
严云潮恐惧得浑身发抖，她颤抖着声音问同伴该怎么办，同伴沉默了。
他们，束手无策。
卓年捂着嘴压抑着惊叫，他屏气凝神生怕这些蛇盯上自己。
蛇群越来越近，包围圈越来越小。
有人忍不住了，直接将身边的人推出去。
被推出去的那人一脸不敢置信：“老公……”
被推出去的人恰好就是最早清醒的那位女士。她话音未落，跌落在蛇堆里被群蛇一拥而上，数双毒牙咬在她身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仇铃一不敢置信地看向罪魁祸首，对方的双手仍摆出伸出的姿势，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将妻子推出去了。
“杀人犯！”有女孩子尖叫着离他远点。
她身旁的女孩护着那位女士的孩子，生怕小姑娘再遭毒手。
那人面目扭曲，口里念念有词：“不是我……不是我……”他愈发面目狰狞，“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发狠似地往人多的地方扑去，吓得众人四散逃开。
男子不甘心，向着女儿的方向扑去，他的女儿已被变故吓呆了，缩在陌生女性的怀里发抖。
蛇群对人类的内讧不感兴趣，人群被冲散的同时它们仍在收缩包围圈。
人群外围的人惨遭突袭，惨叫一声当即毒发身亡。
一条小儿手臂粗细的青蛇躬身作势，直接弹射进人群里。
众人已经完全被冲散了，溃不成军。
外围的人被蛇群袭击死了一片，中央弹射进来的青蛇盘上杀妻男子的脖颈，它一点点收紧盘起的身躯，大张着嘴咬上男子的额头将毒液注入。男子身体抽搐一下，翻着白眼倒下去，眨眼就没了呼吸。
仇铃一抽出她藏在登山包里带上来的斧头，眼疾手快将爬至脚边的毒蛇砍成两半。
她顾不上许多，但凡有毒蛇靠近便挥动斧头。
一番血战，四十余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几个人。
毒蛇似有灵性，忌惮手上有武器的人，在仇铃一砍死几条同伴后便不敢再靠近，只可惜没有武器的人全遭了殃。无论是登山杖、打火机还是小刀，此刻全成了保命的东西。
仇铃一毫无章法地胡乱挥着斧头，她记不清自己砍死了多少条毒蛇，恐惧充斥着她的内心。
严云潮拿着烧烤点火用的□□对着蛇群挥舞，被烧到的蛇嘶嘶惨叫，从她身边退开。
广野拿了一把西瓜刀，也在毫无章法地挥舞下砍死了几条毒蛇，让蛇群忌惮，不敢上前。
最倒霉的当属卓年，他的菜刀派不上什么用场，砍了几下还险些被蛇咬上一口，只好缩在同伴三人为他构筑的包围圈里。
风，徐徐吹来，祠堂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群蛇得了什么指令似的，定在原地，随后徐徐退去。
还不待众人松一口气，一阵地动山摇。
乌云蔽日，太阳从云层后依稀投向世间的光亮被巨大的蛇影遮盖，天空出现两轮月亮。
正是仇铃一昨晚看见的那一双蛇瞳！
巨蛇吐着蛇信，缓缓从主殿里爬出来，它直起身，朝着幸存者的方向转身。
地动山摇之间，黑影渐渐盖住众人所在之地。
方才一副逃出生天心态的众人脸上俱是一副麻木之态。
——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风越来越大，在空旷的场地内打着旋，盘旋在空中的沙石越飞越高，这似乎扰乱了巨蛇的嗅觉。
它吐着蛇信，试探着再去寻找幸存者的方向。
一道急迅的劲风吹来，将数条毒蛇绞成碎泥。
巨蛇似是察觉到了威胁，弓起身子作出攻击状。
一道风像利刃一般刮着巨蛇的鳞片而过，硬生生将它坚硬的鳞片切断，留下一个血口子。
巨蛇不甘示弱，嘶鸣恐吓。
而它的恐吓只换来更多的，如刚才一般的风刃。
巨蛇皮糙肉厚，几道刮擦确实让它受不了什么伤，却能令绝境之中的幸存者看到希望。
又几道风刃刮来，它的速度更快，力道更大，直接削去一片血肉，巨蛇的血液喷溅出来，就要朝着幸存者那边飘去。
一道柔柔的微风打着旋儿将喷溅的鲜血兜住，顺着漩涡中心缓缓流到地上。
众人喜不自禁，热泪盈眶。
有人双手合十眼含热泪，嘴里不停念着老天保佑。
巨蛇怒不可遏，它挥动蛇尾将周围的宫殿击垮，似是要找出从中作祟的东西来。
它发狠似的撞击周围的建筑，几次蛇头蛇尾都撞到了这块地方，可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似的。
倒塌的主殿上出现两个人影，一个是不知去向的阿尔苏，另一个是资料上记载的岳闻涛！
严云潮激动得快跳了起来，她拉住仇铃一的手：“你看那是不是……是不是！”她语无伦次，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
仇铃一愕然看着巨蛇身下的黑影躁动，从中伸出数道细小的铁索将疯狂的巨蛇牢牢捆绑在地上。
巨蛇嘶吼，挣扎，扭动，最后使出褪皮之计企图逃出生天。
岳闻涛让它的如意算盘打了一场空，空旷场地四周的压力越来越强，盘旋其间风汇聚成了一场风暴。
这风暴突如其来，却又迅猛而狠烈，将巨蛇绞在旋风里撕裂它的鳞片，撕破它的表皮，撕开它的皮肉，粉碎它的骨头。
被困在飓风之中的巨蛇惨叫连连，它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作威作福这么久，害死了这么多条人命，早已是称霸一方的大妖怪的它居然会有今日。
它连同它的同族全被卷进这飓风之中，被撕得粉碎，将飓风都染成了红色。
数道黑色的魂灵从主殿后的埋骨场升起，他们遮天蔽日朝着地上蛇妖们的碎骨扑来。
他们已被拘禁在这里太久，怨恨凝聚让他们突破稍稍松动的禁锢。蛇妖们的身体虽碎，但它们的神魂仍然没有灭去，那些冤死的、惨死的男人们和女人们拖着从蛇妖身上冒出的星星点点神魂，一同跌到了地狱的最低端，这场双方之间的较量远没有结束也永远不会结束。
祠堂在飓风之下已不复存在，唯有被保护在风墙里的幸存者和唤来飓风的人幸免于难。
阿尔苏从祠堂遗迹上跳下来，跑至众人面前，她叉着腰气呼呼质问：“你们既然发现了我不在，为什么不来找我！”
四人对视一眼，哑口无言。
阿尔苏有些气急败坏：“亏我还在房间里留了纸条！”
“你们要是看了纸条，按照我的部署来不就不用遭此大罪了！”
仇铃一没想到阿尔苏居然真是好人，她欲言又止，最后哑口无言垂下头沉默以对。
她有很多想问的，比方说她们的能力是怎么回事，她们到底去了哪里，她的姐姐是否还安好，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可阿尔苏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一行人劫后余生拖着疲软的身体下山。
途中阿尔苏为众人解惑：“我本来是想让你们发现我不在过来找我的。按照我的指示你们会一步步发现事情的真相，进而阻止其他人上山。之后的事情全交给我们处理就行了，哪知道你们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她气哼哼道，四人纷纷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不过该说的她一点都不含糊。
“这些蛇妖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要和他们做交易是要付出比所得利益还要大的代价的。那个农夫与蛇的故事也是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美化的谎言。”
“农夫捡了蛇后本来是想将它扔进罐子里做成药酒的，谁知这蛇已有了几百年道行成了精。农夫的妻子劝他不要再作孽了，谁知道蛇和农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农夫听见蛇妖能给他荣华富贵就掉到钱眼里去了，不仅杀害妻子供奉给蛇妖，还把目击一切要跑出去叫人救母的子女也给杀了。”
“一人一蛇沆瀣一气，引诱村中其他村民，勾起对方邪念后拉他们入伙。你说不答应的会怎么样？哼，由不得你不答应，犟下去就是一个死字！”
“当所有有良心的人死绝了，你觉得村中还能诞生出有良知的正常人吗？”
“在交通闭塞时，他们甚至敢为了财富给蛇妖奉上自己的子女，当村中的小孩和年轻人不多了之后就去拐其他村子的年轻人，顺便侵吞别人的家产。等到路修到了这里，他们就打起了将过路人和游客上供给蛇妖的打算。你说如果游客的家人找过来怎么办？呵，一并喂蛇呗！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怎么打得过被人代代以血肉供养的妖怪？”
阿尔苏没好气地踹了路边小石头一脚。
仇铃一试探着询问：“可是你们打得过蛇妖。”
阿尔苏呲牙一笑：“我们都能打赢妖怪了，你觉得我还是正常人？”
仇铃一讪讪一笑。
行至山脚，这里正好是进入红枫村的地方，黑烟自村庄腾升。
先一步下山的岳闻涛走过来，她拍拍手：“处理完了。”
仇铃一往她背后看去，大火自村中蔓延，那些村民非但不逃，反而待在火场里念念有词朝着祠堂的方向磕头，或许是期待青面郎君及其同族能够救他们一命。他们早已不是人形，一个个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青色的鳞片覆盖在皮肤上，狰狞而可怖。
蛇妖一死，那些幻术再也作不得效，哪里有红似燃烧的枫叶林？一片枯死的树林立于这片荒芜的土地，瀑布也临近干涸，河水浑浊，浅滩上是腐烂恶臭的淤泥。
风势渐大，熊熊大火愈烧愈烈。
火蛇舔上他们的衣服，顷刻间将他们吞没。
岳闻涛远目：“这种村子，还是不要存在的好。”她不以为然，这些人在她眼里不过NPC而已，哪怕是真人，她也除之而后快。
岳闻涛见众人一脸惊愕，看过来：“怎么？觉得我心狠手辣？”
卓年脸色苍白，不敢言。
岳闻涛看他惨白脸色，嗤笑：“杀了又怎样？你难道还指望他们悔改？看看他们的样子，早已经不是人了，那个导游就是村子里走出来的，走出来又怎样？不还是成了帮凶成了伥鬼？若不是我们出手，他们沆瀣一气，你们还有活路？现在怕不是被分而食之成为蛇妖的盘中餐了！”
仇铃一摇头：“就算他们活下来了，害死了那么多人，由法律审判也不过是死刑。”她抬头看在火焰上方黑压压一片、盘旋的黑色的、已经被仇恨污染的魂灵，“这种死法虽然残忍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死在他们手上的人何其多，一把火烧了能告慰亡魂，让他们能放下执念也不错。”
岳闻涛颇有些讶异，她一直以为仇铃一是那种大发善心，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会抱有积极的一面觉得对方能悔改的天真女孩，现在看来却不是这回事。她心中有了一番计较，觉得没准这人能成为最后一名同伴，助他们打开顶层的大门，遂留了个心眼。
阿尔苏想不到这层面上去，她只觉得没有圣母心泛滥的仇铃一顺眼了不少，心里虽然还是记恨对方对自己弃置不顾，脸色却缓和了很多。
她哼哼了两声：“真结局帮你们打出来了。”她一指众人身后的门，“要走就快走吧，逗留时间长的，我看你这么闲不如让我找找你的麻烦！”
仇铃一莞尔：“多谢。”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红枫村怪谈（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