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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武官学院廉明事件(十二) ...

  •   乌拉尔吃回扣这件事恐怕不止一次两次了,回程路上,她向汲晨求证。
      汲晨皱着眉欲言又止,最后酝酿良久方道:“是,他的确干过几次,但是谈下来后的总金额比不吃回扣要少,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果说乌拉尔联系商家只是为了吃回扣,那赌博是什么时候染上的呢?
      她双手交叠,手指轻轻敲打另一只手的手背,其他已排查的人都无异常,可以暂时从怀疑名单上划去。乌拉尔口中的“他”,显然是个频繁出入赌场的常客,如非对赌场有了足够的了解,否则又怎会平白无故拉人去赌博呢?早在这个世界的数千年以前,赌博便被算作违法行为,到如今这条法令也一直未被废除,甚至随着时间的迁移,量刑也在日益增加。
      在数次大规模打击地下赌场后,赌博一行为从地面消失了不少年,就算普通人家日常打牌作消遣都不会以财物作为赌注。
      可是随着那场严打过去许久,缩进常人看不见的角落的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孟千河不知道这地面上招牌看着正常,实际上挂羊头卖狗肉做违法生意的店有多少家,就从乌拉尔的经历推测,这个国家表面光鲜亮丽度法甚严,实际上已经腐朽至极礼崩乐坏。
      它是一个极其矛盾的存在,这点孟千河早就知道,她来的第一日就发现这个国家撕裂般存在着。一个即将步入星际时代却还存在着封建帝制的国家,条条框框看似严谨而周全地保护着国民身心,实则早已被蛀虫钻尽了空子,她不知道尸位素餐的人有多少,就食堂贪污一案能牵扯出这么多人看来,想必这个国家早就被腐蚀殆尽,只是一具摇摇欲坠的空架子。
      孟千河保持着沉默,一切似乎都变得清晰起来。
      是啊,这种矛盾感,她终于知道是从何而来了。
      牛奶风波里推波助澜的匿名人和迟迟未被删去的帖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纵使这个社会已无可救药到这个程度,也还是有些心怀一腔热血的人在为扭转乾坤而奔走,他们可能力微声弱,可能行为有矫枉过正之嫌,但已堕落至今的帝国不被敲响警钟,这警钟不振聋发聩是不行的!
      她侧头看着窗外不愿让汲晨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
      孟千河的双眼闪闪发亮。
      她是这个世界的过客,醒后梦境自然消散,但是她仍旧愿意看见时局被扭转,年轻人从愚昧中清醒,从沉默中爆发。在危局之下力挽狂澜正本清源荡清一切牛神鬼蛇的故事谁不喜欢?
      孟千河压下心头小小的雀跃,她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汲晨能这么快找到乌拉尔也正好证明他们在监视他,由光一行人甚至可能在监视着学生会所有人。她不能轻举妄动。
      还有三个人。
      她只需要把这三个人的事情弄清楚,再向由光汇报就能暂时性的获得她的信任。
      这件事必须要快点解决,离期末已经不远了,她答应了由光要在三年级参与竞选,成绩自然不能出现问题,否则以对方的疑心病自然会怀疑她的忠诚以至前功尽弃。
      还不知道要在这待多久,还是小心为上。

      汲晨送她回了宿舍,二人挥手道别。一路上汲晨对乌拉尔染上赌瘾欠下巨额债务一事似乎毫无惊讶也并未有阻拦之意。
      孟千河看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根本就不关心乌拉尔的生死,还是由光吩咐过不要过多干涉。
      汲晨走出两步开外又停下来,回头对上孟千河的眼睛:“你不要管乌拉尔的事情,会长她自有定夺。”
      孟千河点头,她也并不想趟这趟浑水,有句话叫“赌狗一无所有”,染上赌瘾的人不把自己赌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最后欠下无法还清的债务只能自我了解是不会结束的。就算一时好转了,过不了多久也会故态复萌。她楼上的那家人就是因为男方赌博最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再然后翟星尘一家就搬过来了。
      她还记得翟星尘一家搬过来当天,妈妈探出头往楼上望,嘴里啧啧感叹,回头拧着孟千河的耳朵让她长点记性长大后千万别变成前住户的样子,也别找喜欢赌博的人当对象。
      那时候她还小,什么也不懂,见母亲一脸严肃到有些吓人的脸色,只能怯怯点头。现在想来一切好似前尘往事,想能想起来,可总觉得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叹了口气,让自己不再想这些事。自己的结局早已定下,现在不过是在和未知的东西争分夺秒而已。

      剩下的三人里被选中的是明恒。乌拉尔与他关系最好,孟千河觉得进展会快一些。
      哪知对方根本不愿意见人,也不愿意谈论此事。她自然不可能一发直球过去问对方乌拉尔染上赌瘾是否确有其事,是谁给他牵线,剩下的这些人里都是要弯弯绕绕问话,兜数个圈子才能撬开嘴的。他们愿意说还好,不愿意说就要挖空心思套话了。
      明恒一身傲气,他总有些自己与众不同的自我认知,纵使与其他人相比他确实优秀些却也没独一无二到举世无双无可替代的地步,但他本人相当自信,私底下甚至跟人分外笃定地说自己必然是下一任会长。
      他为何这么自信孟千河不知道,但是她可以肯定其他人比他当上会长的可能性要大,这个“其他人”的数量大于等于一。明恒胜算实在渺茫。
      她一直不解乌拉尔与明恒为何会成为朋友,在旁边看了一会之后终于明白了。
      乌拉尔是个急性子,他自己做事干练讲究速度不说,还喜欢把自己的标准强加在别人身上,如果别人干不了,他就会自己上手。
      明恒被他急哄哄地上手帮过几次后,骄矜的认为对方是个当朋友的不错人选——因为明恒本人是个实打实的草包废物,他功课体能确实很行,但是他的办事能力是真的很垃圾。
      他当了两年以上的级长,自他将前任级长挤下去后,他所在的年级就成了一团乱账,每到活动,他负责的地方就是所有项目里最让人头疼的。
      在乌拉尔当上级长之前,明恒能通过的策划全靠多报预算存够一定数目的备用金额实施第二套方案来应对意外发生。这个人似乎自信到了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需要有备选方案,这让给他打下手的人心力交瘁。说又说不得,最后只好让前任级长跟由光私下商议给明恒点特权,前任级长任劳任怨给他兜底这才得以让由光高抬贵手给他放过。
      被明恒拒绝见面后,孟千河没继续烦他,先去找了前任级长。
      前任级长刚从医院回来身体还有些虚弱,收到孟千河的短信后二话不说立刻回复说可以在外面见面。
      他穿着宽松的T恤和棉质长裤,还披了件薄外套,前任级长看起来较为清瘦,见孟千河来了起身对她点头示意。
      孟千河和他在长椅上坐下,前任级长早知对方来意,也不作过多寒暄:“那年我参加八校联赛在比赛中受了伤,自此体能成绩受到影响,就从级长位子上退下来了,明恒很优秀,他当上级长我是很真诚地祝福他的。”
      孟千河心道,可惜他这个人中看不中用就是个花瓶,空有成绩而无丝毫管理才能。
      前任级长轻轻呵出一口气:“他的名次紧跟着排在我身后多次,我们二人差距其实不大,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其实也能理解。我从级长位子上退下来的时候也是想着他能接替我管好各班,将所有事情都管得井井有条的,只是不曾他居然会这么没有天赋。这是我做出的选择,我当初选择把位子给他,让他挑大梁,如今的后果我自然也该承担一部分。”
      孟千河垂着眼,感叹对方的责任心在同性中少有,多数人都是卸任后当甩手掌柜再不过问。
      前任级长笑了笑:“我和由光交情不错,所以她才没废除明恒的级长位子强行让我上位。”他看看自己的手,手臂上有一道很狰狞的疤痕从手腕延伸到手肘。
      察觉到孟千河在看他的手,前任级长大大方方将手亮出来:“这是在驾驶机甲比赛时被对方砍出来的。别担心,对方不是故意的,是调试的时候出了意外,工作人员没有完全关掉实际攻击模式这才发生了意外。”
      他的脸上没有怨恨之色,只有些惋惜:“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驾驶机甲,但是我的妹妹的梦想是成为机甲设计师,她说要为我设计一□□一无二的机甲,我想先学会开机甲,这样在收到她的礼物时就能直接展示给她看不用临时去学了。”他看了看手上蜿蜒的伤疤,“只不过我现在已经无法再进行那些精密操作了。”
      孟千河喉咙有些发堵,她知道这与明恒无关,但还是忍不住可惜,和生出一丝丝幻想,如果前任级长没有受伤,学生会的环境会不会好上一些?
      前任级长是个很温和的男性,他是单亲家庭,母亲独自扶养他和妹妹,这让他早早的就担起了长子的担子,面对和他妹妹差不多大的孟千河,他心中也忍不住柔软了一片。他知道随璟是孤儿,对上对方澄澈而有些难过的目光时,心中有些感慨,明明是对方让他回忆起了伤痛,他却先安慰对方:“没关系的,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妹妹还说要为我设计连无法进行精密操作的人也能使用的机甲,这样以后像我这样的人都有可能进入军队为帝国效忠。”
      他温和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孟千河勉强自己笑了笑:“学长知道明恒学长是什么时候和乌拉尔认识的吗?”
      前任级长想了想,道:“大概是在乌拉尔当上级长不久后。那时候我因为伤情复发去医院住院,恰好碰上学院要举办一系列活动,明恒应付不来天天给我打电话。那时候我隔三差五要进行注射治疗,意识时不时变得昏昏沉沉无法进行对话。就在那时乌拉尔出手帮了他,二人关系就渐渐好起来了。”
      说起这些伤痛往事,前任级长的神色也依旧淡定,孟千河反而听得心惊肉跳。
      她本意是想探听和明恒相关的事情,却听到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孟千河举目四望,这里,这个世界和她以往经历的都不同,这里的人不是为了某一个理由,某一个结局而在牵强附会的活着,而是正因为他们活着所以才有了这些事。
      她一时有些坐不住了,她一直都把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当转眼皆空的东西,但现在坐在她身边的是活生生的人!这里每一个接触过的,没接触过的,乃至她借用身体的随璟都是活生生的人!
      以往的方法在这里作不得用,这里不是只要找到线索再打开密码盒就能通关的世界。
      如果这个思考方向没错,那或许这就是明恒的秘密。
      她犹豫再三,声音艰涩地开口:“你知道明恒多报预算之后,多出来的那些钱去哪了吗?”
      前任级长一怔,他神色微变:“你是指……他私吞了经费?”
      是啊,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了。
      自觉清高的明恒为什么在听到由光说要查学生会的账时面色不虞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清白!
      当时乌拉尔的反应过大,让所有人都忽视了明恒的异常。
      前任级长脸色惨白:“不会的,明恒他那么重视自己的声誉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孟千河拉住他的袖子:“学长你能将明恒约出来吗?”
      前任级长看向她,孟千河目光灼灼:“要知道他到底拿这笔钱去干了什么才能想办法补救,这也是唯一能把和他不相干的嫌疑洗清的唯一办法。”
      是自首还是为了掩饰一桩罪责而担起其他不属于自己的罪状最终数罪并罚,谁都知道要选哪个。
      前任级长双手颤抖,最终拨打通了明恒的电话:“明恒,你能出来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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