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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武官学院廉明事件(十四) ...

  •   从赌场回来后,她睡了一整天。
      第二天起床时浑身无力。
      她在床沿坐了一会,又躺回床上。
      她对这个世界的好感已经消失殆尽,甚至恶感徒生。
      全员恶人,这些把控权力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她又想起了论坛里的帖子,那些还踌躇满志的人会怎么样?会不会被由光连根拔起?
      点开论坛,牛奶贴已被锁定,无法查看了。
      孟千河瞬间泄气,她瘫在床上不想动弹,现在连半点面对世界的动力都没有了。
      她侧头看见太阳升高,阳光照进来,天空蓝的有些刺眼。
      由光发了条消息过来:听说你查完了?
      孟千河看了一眼并不想回复。
      由光又发了一条过来:明天就要开始继续上学了,你还打算拖下去吗?
      她显然对自己的行动轨迹极为熟悉,再逃避下去也没有办法。
      草草洗漱过后,她顶着一头未打理的糟乱头发敲开了由光的房门。
      房间里除了由光还有另一个人——莱娜。
      她距孟千河第一次见到她时憔悴了不少,此刻手里捧着茶杯正在发呆,孟千河走到她跟前了莱娜才反应过来,抬头对她笑了笑。
      由光搬过来一张椅子让孟千河坐下,她似乎早就为她准备好了茶水,茶杯递到孟千河手上时还是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她喝了一口,由光见状微微一笑:“来说说这些天你的经历吧。”
      孟千河瞥她一眼,这个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明知故问。
      她抿抿唇,简单讲了,没有提及太多自己的心理活动,生怕对方从言语间看出点什么来。
      由光也不在乎她那点小心思,她拿捏孟千河就跟玩似的。
      莱娜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由光似无意提起:“莱娜这次回去办了手续,下个学期就要转去文官学院了。我记得你们关系好像还不错,不趁现在多说说话吗?”
      莱娜受不了这里的气氛,找了个拙劣的借口逃也似地离开了。
      由光目送莱娜仓皇离开的背影,似笑非笑道:“真希望她身体没有出什么事才好。”
      孟千河冷眼旁观,事到如今这人居然还有心思去演一个好好小姐的角色,有够恶趣味的。
      孟千河离开时她也不作挽留,只是笑眯眯地让孟千河多过来玩。
      孟千河:玩你个大头鬼,傻子才会过来找罪受。
      翌日恢复正常作息,群体食物中毒事件终于落下帷幕。
      此事牵涉人员甚广,涉及金额庞大,光是嫌疑犯就排了老长的队伍。许是关注的人太多,受舆情影响,有些暗中操作的人下手没那么方便,纵使捞了几个重要的出来,剩下的人数也足够多了。
      发生了这种事校长难辞其咎,被调去了下一级区域的学校,新校长过几日就要走马上任了。
      校内教职工被顺带查出不法行径的不少,又是一波大换血。
      期间有学生家长给孩子办理转学,校门口堵着一群记者,他们离开的时候这群记者像闻见肉骨头的狗一样穷追不舍,为点花边新闻咬住不放。
      由光看看手上的名单,今天又有几个家长发来文书告知要求转学,校内瞬间空了四分之一。
      她叹了口气:“这该如何是好。”
      孟千河暗中翻了个白眼,她就不信对方没有后招。
      果不其然,忧郁片刻后,由光立刻打起精神:“我也不想让学校这样,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了,要扭转学校的印象只能另想办法了。”
      距离公布学生会账目以补偿学院损失形象的计划已过去一周,他们忙着修改账本错过了挽回的最好时机,此刻账本只是一堆废纸,唯有由光在卸任时拿它当政绩了。
      由光似乎并未察觉,或许就算察觉了也不会提及此事。
      风波过后,学院受到重创,声誉排名下降不说,一水儿的教职工入狱,校内部分势力被重新洗牌,没被波及太多的学生会里有贼心没贼胆的被唬住了,做贼心虚的现在在想把怎么撇干净呢。
      唯有由光真是一身干干净净。
      群体食物中毒发生时她忙上忙下尽心尽力,无论是在师生之间还是在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眼里都攒足了好名声。学校排名掉了,这也是她毕业后的事了,她一个马上就要毕业的六年级生早就找好去处了。那些没公布出去的、改好了的账本成了她在位期间管理“良好”的政绩,上头的命令不过是为她做了嫁衣罢了。
      事情落幕当天,官方出了通告,学生会的账本也由学院官方账号公布。
      大家看见一众出错的账本里唯有学生会的是对得上号的,感慨现任会长年轻有为治下有方,随即就是痛批贪污者的无耻。
      她由光只被小小地提了一嘴,被拿来当了一个嘲讽他人的标杆,虽然在网络上掀起的水花就这么一星半点,但孟千河知道,在那些上位者眼里,由光身上的筹码就多了一分。
      谁都喜欢能干的聪明人,拉拢由光父母的人很快就会出现了。能教出这样的女儿,她的父母必定也不一般。

      事件过后,登出的门依旧没有出现。孟千河隐约有些遗憾,却也只能按部就班准备考试。
      她在剩下的半个月里拼了命地将一切知识从头自学,做足了准备,这才堪堪维持住随璟以往的水准。
      她听着机甲实战课老师笑着对她说许久未曾驾驶,看起来她的手有些生疏了以后要加倍练习,面上带着笑回应对方的调侃,心里却有一丝庆幸有一丝惶恐,有些劫后余生的意味。
      她从未驾驶过机甲,这些技巧是她多次拆了又组装好随璟已经做完的迷你机甲,完全把构造搞明白了才学会的。

      六月三十日,放假前一天,也是离校的最后期限。
      学生会成员是最后走的。
      乌拉尔和席江源染上赌瘾的事情还是暴露了,他二人家里人帮他们办了休学手续,扭头报了警让人去抓赌场老板,哪知偌大的赌场居然人去楼空,家中长辈怒火中烧,动用了关系去搜查老板下落,最后线索断在半路上。传小道消息的人没有明说,但孟千河猜到了,也就是说有人被灭口了,于是事情告一段落。
      明恒被孟千河吓唬了一顿后去找了由光告状,不知道跟由光谈了些什么,人老实了不少,没那么自负了,好长一段时间都蔫蔫的,看谁眼神都是虚的,一副自信心遭到重创的样子。
      迪尔玛斯和贾斯帕目前还是没有在一起,这两个人似乎还是没搞明白自己对对方是个什么想法,平时争吵已经很多了,现在更是跟两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燃,私下约架的次数跟多了。孟千河看着他们身上淤青绷带和夹板石膏,很确定是因为打架才受伤,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研朵在被孟千河找过之后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心道这里头水这么深,明哲保身之下再不谈事情的起因和结果。
      萨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莱娜离开的那天是她第一次听说莱娜转学这件事情,顿时哭得不行,莱娜见她哭,心中难受,一时心软便想要不然留下,抬头一看萨萨身后林立的众人又按下了这个念头。
      汲晨和藤叶兢兢业业的当着由光的助手,将堪称百废待兴的武官学院振作起来,在她一通操作下,还真有人相信学生会是武官学院的清流。
      赌场被端,易唯来会议室的时间多了很多,孟千河看见他就绕着走,他和由光相处的时间多了很多,二人之间一些心照不宣的秘密被他用指代含情脉脉地说出来,与由光交谈时看起来分外像调情,不知内情的人真怀疑过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私情,还有人找孟千河问她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情愫在暗流涌动,孟千河保持着商业微笑说不知道,心里白眼翻个不停,暗道这两个人凑一起准没好事。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孟千河在随身携带的二年级级长徽章背面发现一处小小的机关,里面有个不足一立方米的一半的空间,从里头翻出来一张纸条,是会议室某个档案柜的密码。
      她去了会议室,里面空无一人,按了密码才发现里边是随璟放文件用的柜子,文件下还压着一把看起来很眼熟的钥匙。
      她拿起来,放在阳光下看,发觉这好像是宿舍书架上日记本的钥匙。
      她心跳微微加速,莫名有一种预感,这把钥匙仿佛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能被随璟分开藏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能让人看了之后心情愉快的东西。
      室外有说话声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中莫名有些慌张,飞快把柜子锁好躲了起来。
      来的是由光和汲晨藤叶三人。
      由光在学校里巡视了一圈,对学生离校后的相关工作很满意。她静了片刻,似是很愉快地提起了另一件事:“虽然事情有些出乎预料,但我们处理得不错。”
      孟千河心头一跳。
      只听由光顿了一下,她朝着孟千河在的方向走来。
      由光总觉得会议室有些不对劲,这里似乎还有其他人在,她冲过去打开室内唯一能藏身的储物柜,里面是拖把水桶和一些打扫用具,这些东西塞满了所有空间根本无法让一个人躲藏进来。查找其他的地方也没看见录像或者录音器一类的东西。
      她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了,这种暗中窥探的感觉让她分外在意,确定是自己多心后由光长抒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有想过要不要人为制造麻烦,毕竟离我毕业也就这么一点时间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食堂真的出了问题,不用脏自己的手就能博得美名,实在是一笔好买卖。”
      汲晨没她那么高兴:“但是反响不尽人意,这届学生会能用的人实在是不多,你虽然让贾斯帕接任了会长,但是随璟能不能继贾斯帕后成功继位还是件未定的事。”
      由光并不在意:“她除了我还有其他可以选的吗?一个无父无母没有去处未来也毫无保证的孤儿除了依附能给她活下去条件的人,还能有什么办法?她不像你们,你们还有家人支持,即便不走这条路也可以走你们父母的老路普通的度过一生,但是她不行。她靠自己努力攒下来的金额根本不能支撑她活到不需要人资助的那一天。”
      藤叶有些反感她话中不把别人当人看的意思:“没有那么夸张,她不走这条路也是可以的,虽然生活会辛苦点但是还能过下去。”
      由光嗤笑:“你是认真的?”
      藤叶皱眉,她欲反驳被汲晨按住了手,只能按捺住不满。
      由光并不在意他二人的不悦,他们都是为一个目标来做事的,在完成这件事之前不会分道扬镳:“这次涉案人员里有不少贵族。群众对于王室及贵族专权的现状已经很不满了,只要再多出几次事多添几把火,事情就会变得很容易了。”
      孟千河警觉,她是知道由光想往上爬没错,但是现在的话题已经有些危险了。
      由光继续道:“之前培育基地的事也查明了,陨石坠落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极端宗教信徒纵火,似乎是觉得建造培育基地这件事违背了教义违逆了神明的箴言。因为资助他们的人中有和现任皇帝是政敌的王室的姻亲,因此才把消息压下来了。”
      她不屑道:“这件事公开后,谁会在乎幕后黑手是国王的政敌?民众看见的是王室内斗害得他们要交更多的税。”她看着自己的掌心摊开又收拢,“我要你们去查询更多的此类事情,等到时机成熟——”
      由光握紧了拳头:“就逐步公开,抢在王室想出挽回形象的办法前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们的假象击碎。”
      “我要缔造一个新的时代。”
      由光离开了。
      孟千河背靠着墙缓缓蹲下,她有想过由光到底是想爬到什么高度,但不想是直接架空王权。架空王权之后呢?她要干什么?她的出身注定她不可能和真正的平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就在刚才,她还看不起身为孤儿的随璟。
      孟千河想了又想,帝制在这个国家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想要在短时间内完全抹去它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会不会有复辟这种可能谁也说不清楚,甚至连能不能完全推翻帝制都是个难说清的事情。民众的怒火已经积蓄已久,由光这一步步引爆民众怒火的方法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做到推翻统治者,只不过考虑到其他问题,由光不太可能成为新的统治者。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室积威已久,纵使百姓被震怒到能推翻一个王朝,很多人脑袋里也是换一个人当皇帝的想法。由光家境在一众优秀的新统治者候选人里并不算出众,她能保证自己身居高位劳动果实又不被抢走的方法就只有削弱王室到不足以推翻的地步,然后让当摆设的王室来赋予她统治国家的实权。
      由光最想要的管理模式是君主立宪制。为了平衡其他势力,她怕不是还会搞个议院当摆设用,掌握实权的肯定都是她自己的人。
      但是汲晨和藤叶并不这么想。
      藤叶被由光气得浑身发抖:“她真是太过分了!”
      汲晨安慰她:“她一直都这样,你别生气。”
      藤叶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恢复镇定:“抱歉,我失态了。”
      汲晨并不介意,他忧心忡忡:“由光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极端。”
      藤叶又何尝不知呢,她的担忧并不比汲晨少:“绝对不能让由光上位,她上位后能获利的只有她自己的团体,这对普通民众来说和往常无异,甚至将是灭顶之灾。”
      汲晨愁眉不展:“也不能让除了她之外的人掌权,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人会把平民的命当命。”
      藤叶坚定道:“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就只有要让民众的声音成为主流。汲晨,你我都知道平民的声音根本不能传递到王族耳中,我们被视为工具,是'无举足轻重'之人。但是没有数量庞大的平民日复一日的坚守岗位让这个腐朽的国家运行,哪能让这群脑满肠肥的蛀虫们寻欢作乐浑浑噩噩度日?”
      孟千河抱着双腿,事情的发展远出乎她的意料,如果说她一直疑惑汲晨和藤叶身为被由光等人鄙视的平民却为由光办事,那么现在这个疑惑总算有了解释。只有由光率先推翻帝制,哪怕她不推翻王室,只是架空权力都能让民众意识到王权并非不可颠覆之物。在削弱王室之后,推翻由光所想的制度就容易多了。
      她躲在花圃一侧,这里刚好能隐藏自己的身形,也能听见他们谈话。汲晨和藤叶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截住话头后匆匆离开了。
      如果说由光这类人当权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这个国家一点也好不起来,那汲晨和藤叶这两个平民出身的孩子为和自己同样出身的人抗争,似乎才能改变这个国家的颓势。只不过他们面临的敌人除了由光,除了帝制,还有其他诸多麻烦,这并不是一条平坦的道路,一路上困难重重,血与泪不会少,斗争和迷茫也不会少,她回头看了找到方向的少男少女一眼,只希望自在他们身上萌芽的希望不要被扼杀在摇篮里。

      她带着钥匙回了宿舍,打开了那本未看过的日记本。说来奇怪,她回来的路上还很是忐忑不安,此刻却心如止水。
      这本日记的内容和她之前看的那本大相径庭。
      读完后孟千河忍不住抱住了头。
      她早该知道的,能够从穷乡僻壤考进一流学府,在一众达官贵人的小孩里无视阶级差距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必然不是池中物。
      随璟她什么都知道。
      由光的野心,汲晨藤叶和由光的分歧,易唯和由光的交易,迪尔玛斯和贾斯帕的关系,以及易唯引诱乌拉尔和席江源染上赌瘾是为了摸清这两家的势力再进行针对性瓦解,那家赌场根本就是由光授意后易唯借助家中人脉开的。这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才是城府最深的那个。
      如果说将这次探查真相比做是一场狼人游戏,她,不,随璟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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