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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复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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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区里路灯的光一片片投在石板小径上,在四下昏黑里安静又温柔。极轻巧的声音越来越近,是四只小狗爪,哒哒哒。
蔺长同牵着榛子,慢步跟在它后面。眼看遛到车库出口了,他摸出手机给秦与打了个电话。
很快接通,秦与在手机那头笑着问:“蔺律师想我了?”
蔺长同听了也轻笑几声,“嗯”一下,说:“你到哪了?我和榛子下来接你。”
“不用下来了,”秦与说,“我还远着呢,刚上花园路。”
“行,那我……”还没说完,蔺长同就看见车库出来一个人,个高腿长,西装笔挺——简直和他远在花园路的男朋友长的一模一样呢。秦与也一眼看见他了,一愣,随后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蔺长同摁断通话,把手插进兜里,“秦法官,骗子,嗯?”
秦与过去抱他,然后接手了狗绳,边走边说:“谁想到你就在楼下。”
“遛狗,顺带着等你一下。”蔺长同说,“夜宵想吃什么?”
“不吃夜宵了吧,注重一下身材管理,”秦与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腹肌,摸啊摸,摸啊摸……“冰箱里还有肉么?”
蔺长同一下笑出声:“有。”
“我想吃小酥肉。”
“我给你做。”
……
蔺长同家厨房跟秦与家的一样是开放式的,和客厅之间只打了装饰性隔断。蔺长同正在案板前切里脊肉。
秦与背着手打量旁边汤盘里料酒啊葱啊姜啊,试着问:“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蔺长同想了想,做小酥肉好像还真没什么要打下手的地方,于是说:“没有,你等着吃就行。”
“噢……”秦与想起什么,“对了。”
“怎么?”
“海里在学校状态怎么样?”
蔺长同刀刃一偏差点切到手。他扭头说:“我以为你躲着我,跟潮警官说好了不送海里来上课。”
“我怎么可能因为我自己的事耽误孩子上学。”秦与也提心吊胆起来,“什么意思,海里没来上课?”
“没有。”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当时蔺长同许诺的“允许旁听”就是个幌子,根本就是给海里开的特例,所以只要潮声还为海里好就不会赌气不把人送来。除非海里自己出了问题。
“是去戒毒了么?”蔺长同不确定地说。
秦与:“她那种被动接受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快感,只能对身体造成伤害,如果她忍住了没去沾第二次,就不太可能成瘾。”
蔺长同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问问潮警官吧,我给你腌小酥肉。也别太担心,毕竟潮警官对咱们意见很大。”
“嗯。”
秦与坐到沙发上闷头拨手机,发短信没用,电话打不通,邮箱也不知道能不能收着,处处吃瘪的样子像极了当时联系他的蔺长同,除了感情色彩不一样。
蔺长同把里脊肉腌上,洗了手坐过来:“怎么样?”
沙发软软地随他的动作凹陷一点,秦与干脆斜歪着身子偎他身上了,摇摇头,仍然锁着眉试图辗转联系上潮声。
蔺长同安抚地拍他肩膀,“相信潮警官。”
“不是不信她,我就是……怕海里出事。”秦与扔开手机,闭眼把头靠在蔺长同肩膀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当法官的时候,见过的罪犯比现在多多了。真的就有那种人因为一个对常人来说极其不起眼的理由而走极端。就像你之前收到两百万我立马会联系到拿钱买命一样,现在潮声海里这样,我真担心是又出了什么事。海里命又不好。”
蔺长同也只能叹气,没说话。
嗡地一声,秦与手机响了。他立马捞过来一看——
中介。
是中介来消息告诉他有人租房了,问线上签合同行不行,还是说有时间约一下见面。
秦与回复道:“不早了,线上就行。”
他偏头瞥了眼边上非礼勿视眼观鼻鼻观心的蔺长同,没忍住笑了声,“你能不能别那么绅士,下次直接凑过来看,我是你男朋友。”
蔺长同无奈和他对视,然后搂着他的肩膀跟他粘一起看手机,正好中介把租赁合同的电子版发过来了,秦与点开,两人受职业影响同步逐字浏览起来,速度飞快。
看着看着,突然,两人同时倒抽一口气,秦与立马两指放大!
没看错。
承租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
潮声。
“秦……”
“嗯。”
不用蔺长同说,秦与也当时就切到对话窗口联系中介了:“合同还是线下签吧,约个时间。”甚至都没等到明天,直接就约在半个钟头之后。看蔺长同也要换衣服出门,秦与把手搭他肩上:“这么晚了,我自己去吧。”
“我陪你。”
“怎么了蔺律师,”秦与眉眼弯弯,“孤男寡女夜深人静你不放心?”
纵然秦与说得再自然,心细如蔺长同还是想起来上次潮声拿枪指着他的时候说的话——
我调查过你。
他只好无奈地:“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留在家里给我做小酥肉好不好。”秦与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蹭,“我想回来就能吃到。”
蔺长同试着抬起手,犹豫一会,终于还是揉了揉秦与的头,说:“好。”
差五分十二点,中介门店熄灯前的倒数第二位客户正坐在会谈室一角,等待倒数第一位客户。
随着欢迎和交接的寒暄声,潮声放下合同抬头望去。
秦与就在她一点点瞪大的眼里披着夜风进来了。
“真巧,潮警官。”潮声怔怔说不出话,秦与就自顾自拉椅子坐在她对面。
良久,她才蓦地反应过来,蹭地站起来要走,椅子腿磕在地上咯噔两声。秦与也同时站起来挡住出路,正色快速说:“有些误会你觉得没必要解开我们可以不解,但海里还小,别因为你我个人恩怨耽误她前程。这次过来我就是担心她,知道你给她找到了更好的学校我和蔺律师都放心,要是没有好学校也好劝你把她送来。南十四中一直有海里的位置。”
他一口气说完,呼吸都有些快。
潮声把视线从秦与身上收了回来,她脸色很不好。一番话,听得她嘴角越绷越紧,直到轻轻颤抖。但不是生气,也不是感动。
她坐回去了。
秦与跟着坐下,却比先前更紧张。只见潮声呆呆地望着桌面,很久才眨一次眼,像被抽了魂魄,好半天,才喃喃回了一句——
“海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