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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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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段生命,也许在生命的过程中,总会因为一些事或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侵入性地想起——死亡。条件反射的恐惧之后,可能会用想象去感知死后的世界,但无论这种奇妙的思考有没有结果,我们总不可能知道正确答案,经历过死亡的人不可能再说话了。
而陈锡在许多天前死去,也不知是多少天后,T突然醒了过来。要说突然,也不怎么突然,如果有人能旁边关注T复活的过程,那就会发现,这人像是从一个夜晚醒来,像所有因清晨来临昏昏醒来的人一样,睡眼惺忪,反应迟钝。
陈锡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醒来,T翻着手转了个身,然后又这只刚刚抻展的手罩在脸庞上,打了个呵欠。
这时T感知到身边有人,因此坐了起来。这人狼狈,头发凌乱,衣裳像被塞缸子里腌过,皱皱巴巴,其上黑的褐的红的黄的各色污渍共同将它蹂躏得惨不忍睹;但T的脸上反而没什么尘埃,只是胡子拉碴,眼睛浮肿,皮肤暗沉。
“啊……啊……”可能当一个人完成一项在T认知里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时,情绪一定是添满心腔的,以至于无法表达。不仅是言语,还有泪水、五官、脖子、每一根毛发。T此时就是这样,在陈锡看来,甚至像重病发作。
过了好久,期间陈锡一直盯着T瞧,然后突然道一声:“啊,你是原身大哥!”
陈月恒没有管T这奇怪的话,可以说T只看见陈锡顺利开口了。陈月恒没有说话,反而捡起一旁的一枝木条,将想说的话一一写下。T的字有些潦草,陈锡得很费力才能分辨:
“你,感,觉,怎么样?”
陈锡朝自己的身体看了看,然后道:“真奇怪,我没死吗?”T摸摸按按,又道:“怎么,没有伤口?”
陈月恒再次提“笔”,写下:不,你死了。但,被……T想了想,重新起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来。
这便要提到T二人从青铜棺中开出的“男尸”了,祂不知为何苏醒,并出现在陈月恒的梦中。是祂的指点,让陈月恒找到了陈锡的尸体,并且用祂告知的一件神物,复活了陈锡。
陈锡懵了,T轻轻地“啊”了一声;T想起原作的剧情,小声道:“这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吧……”
陈月恒用树枝戳T,然后写道:我们现在出发,去完成祂交代的事情。
陈锡看着陈月恒书写时低垂的头颅,问:“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月恒抬起头,静静地看了T一两秒,忽的一笑;这笑是很有魅力的,就像一个人灰头土脸地站得笔直,没有讥诮、没有悲伤、没有愤恨,T这样笑着写下:我的舌头被割掉,今后都说不了话了。
“这是怎么回事?”陈锡说完想到陈月恒之前被云七劫走,心脏一震。
陈月恒于是又将这事的由来写下。
原来,陈月恒被云七劫走是想要T给男主治病的,治的这个病陈锡也知道,就是因神力导致的失眠。
陈月恒写道,这病药石罔效,我也没有好的办法。最后T们放走我时,就割下我的舌头,警告我不许把此事说出去。我也是这才知道,景王的神力到底是什么,T可以预见未来。只不过这能力似乎不是T自己能控制的,反而弄得痛苦不堪。
“不是说不能告诉别人吗?你怎么……”
陈月恒写道:我给T医治,并非是屈于威慑。景王的病很特殊,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但T们反而得寸进尺,想要以此迫害威胁使我屈从T们——这就不可能了。因此景王是唯一一个,在我手下治过但被我排除在我的病人之外的人。不是我的病人,我不需要对T的需求负责,虽然不至于特地去宣扬T的病,但你问我,我还是可以告诉你的。
陈锡半晌没说出话来,T感觉胸口闷闷的。
T现在才想起来,原作中有这么一段话——“……谢浥尘从五六岁失眠症发作到如今三十岁,网罗无数大夫诊治,其中不乏声名远扬的杏林妙手,但这些大夫都束手无策……”
陈锡很难受,但T不能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T当然是为陈月恒痛心的,但是男主……男主……陈锡脑袋胀痛起来。
T猛然想起来,T死之前以为自己已经被太阳晒干了。可现在又意外地续了生机。在难受中T更不想动弹,打不起精神,想再睡过去。
陈月恒可能也看出陈锡状态有些怪,T道:哪里不舒服?可祂告诉我,你的身体会回到从前,不会有伤。
陈锡摇头,话语低落:“祂……为什么要复活我啊。”
陈月恒温柔地看T一眼,就像对可爱的小辈所展现出的那种包容的眼神:你可以自己去问祂。
陈锡惊讶:“可以吗?我能和祂说话?那祂现在在哪里?”
要先去找回祂的身体,陈月恒写到这儿蹙了蹙眉,祂说,祂的身体失去了神魂,会闯祸的,必须尽快找到。
“去哪儿找呢?”
陈月恒看向东方,写下:海国京城。
祂似乎一直通过梦境与陈月恒联系,但陈锡却一次都没有见过祂。但很多时候,T能感受到一股视线。这种感觉跟被人偷窥不同,如果非要形容,那更像是空气有了灵智,向着它容纳的事物若有所思地打量。
在去往尚城的路上,陈锡终于没忍住问:“祂为什么不见我?”其实T是想直接对那无形的存在发问的,但又觉得尴尬和怪异。
陈月恒为了沟通方便,带着个木板,此时用碳条书写道:其实你我的对话祂都知道,祂主动不提起,我也不方便问。
“祂,都知道?”陈锡小声,“那不就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陈月恒笑了:不仅是我们,这世间发生的一切,祂都一清二楚。
陈锡张大嘴,心想:怎么还有这设定?
祂是,陈月恒轻轻写下,掌管时间的神。
“太窠的第七个儿子?那个传说是真的?!”
陈月恒写道:祂说,祂本来不应在这时聚拢神魂。我就知道这些,那些神话传说我也不知几分真假。
陈锡没再发问。翌日,T早早地记起昨天的交谈,道:“大哥,祂说了吗?为什么不见我。”
陈月恒写:祂昨晚没有出现。T顿了顿,又写道:祂不是每天都出现的。
直到T们到达尚城,陈月恒对陈锡都是这个回答。但陈锡感知到的视线却是如常。T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说:
“那祂不告诉我们肉身在哪里,我们怎么找?”
陈月恒写:去太子府看看。
兵士将太子府的废墟团团围住,不许闲人靠近。陈锡能发现房舍被毁坏得不同寻常。这像是千百年以上的建筑,坍圮腐败地十分自然,陈锡甚至能见着其上蛛网灰尘,藤萝密布,杂草丛生。
“这……这是祂做的?”
陈月恒写:是。在附近找找,你知道那具肉身长什么样。
陈锡点头,两人分头行动,约好一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那具“男尸”出现在人群中,身高惊人,会非常显眼。所以陈锡昂着头,走街串巷专盯高个子。但一无所获。T又转回来了。
陈锡坐在街边,枕臂沉思。
然后不信邪,这次走得更远更宽,连T之前不敢深入的混乱之地都谨慎地查看过一番——呵,这里可能就没有身高超过一米九的!
T再次坐在街边,低头边歇脚边思考。
此时就必须讲讲陈锡所坐之地的街景布局了。这里是尚城最繁华的地带,虽不是人潮如织,但也纷纷嚷嚷,来往行人总是不绝的;陈锡的两边是一排摊贩,挑担的、拖车的、摆两个筐的……卖的东西也很杂,吃的穿的用的;对面是茶楼勾栏饭馆,门外还有店伴邀客,吵吵闹闹。
就在这样一个喧嚣的街道,陈锡坐了很久,几乎要融入这种氛围了……所以,T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坐了个人,而是再次出发了。
这下就转到了和陈月恒约定的时间,陈锡直直朝着太子府去。经过那条街时,瞥见自己原来坐的位置左右有个人。说实话,若不是陈锡在这里坐过,T是不会下意识垂头往那边看的——T一直仰着头。
然后,陈锡双目圆睁,歪脚朝那边跑。
“你……你你你,原来就在这儿啊!”T蹲身。对方闭着眼,穿着一身——不能叫衣裳,大概是别人丢出去的一只巨大的麻袋。
T听到声音,抬起头。
陈锡急急忙忙地去拉T的手,想把人扯起来:“走吧,去找你的魂魄。”
可肉身稳坐如松,陈锡的内力经过“还原”一丝不剩,手被撕扯得疼。T道:“走啊……啊!”陈锡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平稳地转移到跑动之前的位置。虽然没有伤痛,但吓得T不轻。
肉身放下手起身,慢吞吞地朝左走。
陈锡可不敢放T离开,赶紧追了上去。缀在肉身后头,边走边道:
“你跟我走吧,我不会害你。”
“对了,你有记忆吗?之前都是我和我哥在照顾你,你记得我的脸吗?”
“…………”(=_=)
“你不会听不懂吧?还是你没有意识?”
陈锡扶额:“那要我怎么把你带回去……”
陈锡跟了不久,肉身瞬间消失了。陈锡只能又走回来。这次没在那条街上看见肉身。
陈月恒已经等着了。陈锡上前向T讲述了刚才事情,然后道:“不可能带走T啊。祂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陈月恒写道:祂说肉身会喜欢我们,我们很容易拐走T——原话。
“喜欢?为什么?”
因为你是借祂的力量复活的,而我使用了那件神物,身上也会有同样的气息。
“那可不可以直接拿那件神物去吸引肉身?”
陈月恒摇头,写下:那样神物存储的神力本来不多,将你复活后,它就废了。
“废了?”
对,你不知道,将你复活的神物就是我那天用来写字的树枝。
“啊?”陈锡惊诧。
就是这样。陈月恒写道,我们再找找。
两人再次分头。因为肉身的瞬移,T们不能缩小范围,只能重新寻找。
当陈锡再次一无所获时,T想起了与肉身错过一回的那个街道,心中浮现一个猜测。
于是T第三次在这里坐下。假装低头苦思,实际暗暗观察。
果然,约摸一刻钟之后,肉身朝陈锡寻了过来,像之前一样在T身边坐下,姿势一模一样。
陈锡心里发笑:你还真是,偏偏要自己来找。
陈锡不知道的是,T的身上确实有肉身所属的神的气息,肉身便是因为这个才以为T是自己的同类,偷偷观察T;但陈锡一说话,一动作,肉身便瞬间发现不对。而且肉身全凭气息寻找,察觉不到这个“两脚兽”和之前被自己拆穿了的“两脚兽”是一只。
陈锡站了起来,T停留一会儿,瞥见肉身也缓缓起身。陈锡这一段路可谓是生平仅有,不但走得慢极了,有时还要停下来,等肉身确认这熟悉的气息由谁人散发;还因为肉身世间无俦的好相貌和T古怪的装束受到双重注视。
但终于,T是把肉身“牵”到了约定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