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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七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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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这是好消息啊。自从发兵以来,捷报频传——您为何反而愁眉不展呢?”莫雨澜一边研着墨,一边转过半个脑袋,审慎地道。
陈锡支着下巴,一手“哒哒哒”地在折子上敲击着;T蹙着眉头,眼神凝重而谨慎,嘴唇微抿,确实是一副焦灼忧虑的样子。
“没什么,”陈锡抬手,“你下去吧。”
T没有跟无关人员讲述政务的习惯。
莫雨澜将墨块放倒,躬身一礼离开了。
陈锡望着T的背影直到消失,才将一口气畅快地叹出。
唉,这可如何是好哦……
早在“华阳公主行刺”之前,陈锡就与T的肱骨大臣们谈论过出兵二三事。那时太尉大人道:
“……明国诸将,王上唯一值得忌惮的,是前将军林乙。”
陈锡点头:“孤亲征时,杀的那个将军也姓林,叫林……”
“林宝君,是林乙的儿子。”
陈锡心里有了咂摸:都说虎父无犬子,那能养出“虎子”的,也绝非“犬父”啊。
太尉继续道:“臣推测,明国迎战或有两策。”
几人此时皆面对着北方地图——平国的西北方与明国接壤。作为国境的荒地之后,是三座城池:朴城、石城和原城。
“这三城,”太尉捋袖指向地图上三城的位置,“很容易攻破。”
是的,上一次石方出征时,就早早地拿下了这三城。但……
“但,”太尉的手指向西偏移,“这处关隘不好过啊。”
太尉手指指处,是一座天然形成的兵家险地——由三匹山峦组成,蜿蜒跨入闵国南边的地界。
“齐洼山、合众山、乌连山,”太尉道,“要打过这三匹山,兵至明国腹地,本就不易;再加上林乙……王上,臣敢定论,我军一旦在此处与林乙僵持,决计无法再前进一寸。”
陈锡急道:“那,那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芮九娘抬眼:“也不是没有一丝可趁之机——林乙虽然是个将才,但仅居前将军之位。”
“大将军是说,明王并不重用T?”
芮九娘摇头:“重不重用,那见仁见智;只是林乙身为前将军,大抵明军主力非T号令,T还是要听顶头上司发话的。”
陈锡想了想,道:“所以,T们有可能不会让林乙来守关隘?”
太尉道:“这是一种可能——明军会在那三城与我们对上。如果T们这样做了,那优势在我。”
“意思是,我军能在那三城的地界内打过明军?”
太尉点头,又起了个话题:“王上或许有所不知,这将领之间的区别,不仅在于T个人的战力智谋之别,更在于,T们日常的治军之差。”
“以林乙‘前卫营’的兵士对上我军,若‘道天地’等一系列先决条件相当的情况下,胜负一半一半——但明国别的军营兵卒,哼,”太尉板起了脸,“既然我坐了这个位置,还是有点把握的。”
赵澜全程眉头就没松下来过,T的胳膊一上一下,环抱在胸前,不知是否因为光影,脸色看起来黑沉沉的;T摇了摇头,能感觉T的动作透露着一股正在思考的缓慢与郑重:
“但另一种可能,T们会放弃这三城,不做不必要的消耗——而且,我了解林乙,T会说服白无争(明国大将军)的。”
T放开一只手,指头划拉向明国京城;然后“啧”了声,道:“打还是可以打的。”
陈锡插话:“赵将军别忘了,孤无法自由使用神力。”
赵澜转头:“就没考虑你!你好好在京城待着!”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晓赵澜的身份。这个世界神力者的地位非同一般的很大原因,就是T们能在战场上发挥极大的作用——从武侠文到仙侠文的跨越,那不仅仅是以一当百当千,是真正的,一个人便可抵得上一个兵团!
那天的讨论结束后,陈锡对攻打明国的战局有了更深入的理解——而现在,平国发兵不到半月,就拿下了朴、石、原三城,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明国真如赵澜所说,放弃了三城,决定在合众群山关隘与平军死磕!
很快,发往京城的战报就有了变化。
陈锡握着那薄薄一张纸,长吸了口气——事态比T想的还要紧张。胡将军领的一万前锋在主力驻扎在三城后,过关试探。起先很容易就打过了关隘,翻过了山去——胡将军被惊喜冲昏了头,一边传消息到后方,一边妄图攻下明国腹地第一城,水城。结果被林乙带兵绕后,全军覆没。
此后两月,平军使尽计谋诱敌出关主动出击不成、给假动静偷袭不成,林乙就像个牛皮糖黏在隘口了,搞得平军出兵也不是,退后也不成,士气渐渐有些颓靡。
赵澜再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也是人。面对着巍峨高耸的大山也是束手无策——总不能把山移走吧?只能认栽。
陈锡焦虑不已。这兵士在外,一天天地花费的钱粮不是个小数字。而且因为明国制定了计谋,决心舍弃那三城,所以就只第一个攻下的石城有些粮草储备——但那三城还有普通百姓,不可能全将T们饿死吧?
因此,看似平军夺取了明国三城略占上风,其实根本没讨到一点好处。
又一份不理想的战报发到京城后,陈锡一拍大腿,决定亲征。T将消息传给芮九娘几人后,几人并不赞同,朝中上下也是赞成得少,反对得多。
下朝后,相国和太尉两人留下来议事。
“……王上,您说您现在去往战地有何益处?”相国问这话时的语气不偏不倚,没有预设自己的立场,像是T真只是对此有惑。
太尉闻言挑了眉毛:“呵!害大于益!”
相国见太尉又要据此延续朝会上的风波,连忙制止:“大人,话不可无据,亦不能偏听偏信。只是你一人的主张,又怎能定论千万人之事呢?”
陈锡道:“相国所言极是。孤记得云尉侯在世时,曾让孤御驾亲征;那时T言道——孤在寻常百姓心里,便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神力者不仅能使战局偏差,更能让‘道义’偏移。更何况,孤是平国的王。只用孤的名号,便可大慰兵士,何乐不为呢?”
太尉拧眉:“王上,您并非赵将军那样的神力者。”
“是的,”陈锡承认,“孤的神力确实代价甚大。但孤也不是为了去领兵作战的——如果可以,孤甚至不会走上战场。”但“不可以”的时候呢?T这话显然也只是说说而已。
相国直言了:“王上,臣等忧虑的,便是您的安危。”
“可若是这样僵持下去,平国哪一天能拿下关隘?”
太尉眯了眼:“您想拼一把?”
陈锡道:“是,背水一战,不能不成。”
陈锡最终还是去往了战地。T从平国两处王侯封地调了两支兵来,合计不过三万——只是意思一下,实际的增援并不在此。
在抵达平军营地的当晚,陈锡就被赵澜几人骂得狗血淋头。陈锡只得诺诺低头。等T们说累了,陈锡才商量起T的计划。
“这太冒险了!”芮九娘首先道,“而且可成性极低。”
陈锡看向赵澜:“赵大哥,你觉得呢?”
整个计划的重中之重还在赵澜身上,此时T摸着鼻头,垂头盯着地图:
“小弟,你有没有暗线可以促成另一个……计策?”
“什么?”
“它更加保险,成功率也高——”赵澜抬头,“反间。既然林乙加天堑险关我们破不了,那么使计换下T呢?”
陈锡眼睛一亮,思索一阵,又皱起了眉头:“不行啊,我哥的势力很散,要等那人回来了才能合计。”
T口中的“那人”便是在太王太后寿辰那天,给T看病的假大夫。那时何卞回京复命,陈锡恰好托T与自己一起演了场戏。
赵澜点了点头:“等会儿给你个单子,我的人你也可以用。”
“但何先生此时正在南方,嗯……”陈锡沉吟片刻,道,“那边的事情也挺重要的,我不好叫T回来。”
“那大概几时能归?”
陈锡蹙眉:“半月。”
芮九娘插话:“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陈锡敲了敲桌面:“我一会与T去信,看看能不能早点回来。”
T抬头,看着两人:“我还是想先试试。如果成功,我们就攻下关口了。此后明国皆是平原腹地,再无与我军交锋之能。”
芮九娘道:“经过这次假刺杀,我本以为你应该明白了。”
“什么啊!”陈锡挠挠腮,“我早就用神力将伤治愈了。现在能跑能跳,还能从头到尾,不歇气儿地使一套秋水剑!”
芮九娘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T吸了一口气,“第一,经过这次,你应该能知道‘治愈’神力不是万能的——比如说,你失去了意识就无法再发动它。所以,”芮九娘目光灼灼,满是担忧,“你并非绝对不会有事。”
“再者,”芮九娘叹气,“王上,石弟的死,绝不能再重演一遍了。这次是我们幸运,有你在,权力没落到外戚手上;那你过后呢?难不成要赵将军顶上?”
赵澜笑道:“我的年纪,都能抵得上两个你了!还要收我为子,就说不过去了啊!”
陈锡讪讪一笑:“我已经立了储君……”
“石楚臬只有六岁啊!T能做些什么?权力还不是要旁落T人!”
陈锡正色道:“我知道芮将军你想有着万全的准备,十足的把握——但我们这种人的位置,不管我这个王也好,还是公侯将相也罢,我们从来不是扎扎实实坐稳了的!只有踏平T人,或者被T人取了性命这两种可能。”
“不是我要冒险,而是情况紧迫到不得不拼上一拼。”陈锡道,“你们知道南方的情况吗?是不是自吴幽帝失了天下以来,南北分家,似乎就各过各的了?分分合合,‘合’的趋势绝不是南北两国友好相望,我们的势力必将探入鹿国——对,就是南方的鹿国,T们异军突起,在短短几年间就将海、木两国收入囊中。我不希望,在T们统一南方时,我们这边还是一盘散沙——那真的没有悬念了。T们会吞并北方,不管是平国,还是明国、闵国,都是一个下场。”
赵澜眯起了眼:“鹿国君王是谢浥尘那小子吧?”
陈锡点头。
“行!”赵澜扬手,“我听你的!”
芮九娘轻轻叹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话虽这么说,但平国还有几十万……”T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陈锡也能理解T,身居高位,看到的多,顾虑的也多了起来。之前的芮将军面对这种收益巨大的冒险提议,应该是第一个响应的吧?陈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