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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

  •   军营外,赵澜一身轻装,步伐稳健,靴跟在沙地上砸下一个个半月形的小坑;T与陈锡并肩走出,两人边走边窃窃交谈,直走到离营地一二里远处。芜生蔓长,草木复苏,晃眼几树斑斓。花比叶浓,叶比花娇。几个巡视的小兵见了T们,上前询问。
      陈锡一袭普通军官制服,亮了副将的牌子。小兵行礼后走开了。
      两人驻足,赵澜道:“就到这儿吧!”
      “赵大哥,你虽是神力者,但也并非不死之身,请万万小心。”
      赵澜笑道:“别搞得这么严肃,还没到那个份上。”
      陈锡目光真切,抱拳一躬:“保重!晚些见。”
      赵澜摸了摸T的头,动作充满着长辈的慈爱:“放心,小王上,我赵澜一定帮你做成这件事!”
      陈锡点头,目送T远去,一阵急风如卷浪般,留下扑面黄沙——陈锡侧身避过,再抬眼,已不见了人影。

      翌日,平军的最高主事——芮大将军便下令,整军撤后。平军训练有素,听了这个指令也无人异议,整兵、拔营、警戒、断后……井然有序。
      军队小统领们将行动进度汇报时,芮九娘留下了两人。
      那两人分别是前将军和左军将军。芮九娘吩咐道:“你俩带着麾下的兵士,在撤军时……”
      两人接了命令下去了。
      陈锡从始至终都坐在一旁,不发一言——自T们定下计划后,为防生变,陈锡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这几日,T又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军医。
      一切都有旁人看着管着,陈锡反而罕见地清闲起来。不过T名义上似乎闲着,实际上却仍然写写画画,勾勾叉叉,整天忙个不停。
      比如现在,在这种计划的关键一环中,陈锡仍不肯放下T的书册子。惹得芮九娘好奇了,在无旁人后凑了过去:
      “这不像是京里来的折子啊?好容易有个缓些的时候,也不休息休息,搞那稀奇古怪的——”
      T不说话了,因为此时,T已经看清了册子上的内容:“这……这是……”T伸手去翻,将封面显现出来,一字一顿道:“杏,林,剑谱?”
      芮九娘直起身子:“诶诶诶,嘶……我这脑子,一下想不起来了——这名字似曾相识啊!”
      陈锡点头:“你应该确实听说过——那是我哥所创的剑法,汇集T毕生所学。”
      “陈先生?”芮九娘一瞬恍然,“我就说!唉,你哥做久了相国大人,我差点都忘了,T还曾仗着一式杏林剑,闯荡江湖数十载呢!”
      陈锡笑了笑。
      “你哥把它传给你了?也对,不传你传谁啊,T又没有学生。”芮九娘道,“那你现在……是打算把它抄记下来?”
      陈锡点点头:“对。我哥将杏林剑传给我,我猜也是无奈之举——我有自知之明,杏林剑与我并不相合,我是无法将它发扬光大了。只是,也不忍心教它轻易断绝。想必我哥也是因此,才将它传授与我吧。”
      芮九娘抻腿一捞,勾了只小凳过来,撩袍坐下:“我听说,杏林剑的精髓不在剑法本身,而在于……”
      “而在于使剑者博学强识,识尽天下武功招式。”
      “对对,”芮九娘合拢手掌摊放在膝头,从下往上,仰视着陈锡,“光是剑谱,恐怕并不能……”
      陈锡道:“但杏林剑并非只有‘破招’这一个能耐。识尽天下武功,破尽天下武功,是我哥T个人的特点,而不是杏林剑的。”
      “嗯……如果单单从招式方面来说,杏林剑的精髓是——又快又急,变化多端。”陈锡叹了口气,“我无法形容我哥出招时的情景……”
      “我知道,”芮九娘道,“我与T交过一次手——还在为黑阁效命的时候。”
      陈锡点头:“所以我觉得,只要将我哥教给我的,一五一十地记下来,总会有用的。”说罢,T用一种极近祈求的神色抬头举目,胸中漾起一股浓重的悲伤:“——在我能记起的时候。”
      当时间将人推送到另一端时,那不同的境遇与心情,当回忆起来的时候,画面和情感像雪片一般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犹如经过了一番彻底的洗礼过后——心里不仅是白茫茫的——那并非荒芜,而是一种放空的状态——情绪也只剩悲伤。它们将胸腔肚腹一切尚可通气之物死死堵住,不得忽视,又让人难受。
      陈锡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以前。更重要的是,那种状态。以往求而不得之物,现在却生疏了——
      “芮将军,我们去武场吧!”陈锡站起身,一副马上就要将话语付之行动,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样子。
      芮九娘吓了一跳:“咋啦,写谱子碰到问题了?你跟我说说就好啊,还去练武场做什么?”
      “我想,练练剑。”陈锡道。

      上次提起那把银剑,还是与云拂月相认时。而且那次,云拂月要看T的秋水剑,松了手,不算真正的比试。自从陈月恒逝世,陈锡独当一面后,就没怎么碰过剑,基本功是落了不知多少了。
      因着神赐,陈锡的身体还不算僵硬,稍稍练习一会儿,就上了手。
      绕是芮九娘不能挪动,与陈锡对上,仍是十招之内就将T制死了。
      陈锡面对着两只眼珠前凝滞的寒芒利锐,一瞬红了脸。
      芮九娘笑了笑——那是带着宽慰、善解人意的笑,没让人有丝毫不适——“再来!”
      银白软剑从一开始的稍稍滞塞,渐渐变得熟练流畅。
      两人兵器一长一短,“铿铿唰唰”刀刃相交声不断。从十招,到三十,再到近百,上百,过百……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锡额发被汗珠凝结,交斗中热得红了脸,四肢也渐渐疲累起来,但心情却是无比地畅快。在这半个时辰中,陈锡的思维彻底放空,忧虑的、恐慌的都离T无比之远,T只能看到自己和对手,以及那两把明晃晃的刀剑。

      两日后,平军彻底出关,陈锡几人静待不多时,就有明兵前来探查。
      战马骠肥体壮,“簌簌”地吃着粮草;马厩旁的兵士倚在栏杆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一队列兵跑圈路过,在上司的斥吼声中加快速度,号子像重鼓擂擂,一时蒙蔽了耳道。
      将领在催,号角在喊,但兵士们似乎因为无功而返,彻底没了精气神。
      静静在隐蔽处目送几只“小耗子”离开,芮九娘一笑,想起了陈锡的话:
      “……我以前在书中,看到过一场战役。在甲国派去探子刺探敌情,看这一战能不能打的时候,乙国故意示弱,以瘦马孱兵迷惑甲国。甲国最终没有上当。”
      “从这件事里,我们可以知道,诱敌示弱也并非能想当然地随意处之。也就是说,面对聪明机警的敌人,我们让T们看到的,一定要符合基本逻辑——像甲乙国那事,两军交战之前,你非旦不厉兵秣马、宣扬威势,反而蹈光养晦,藏拙!那不是有诈怎么才是有诈?”

      营帐里,陈锡正在给一个训练时扭伤了脚的将士上药。那将士见了芮九娘,有些惊讶,下意识地行礼——
      “等等!这礼就免了吧,小兄弟。我还没处理好呢!”陈锡急急拉住T。
      小将士梗着脖子,倔强道:“不能没有规矩……麻烦,麻烦大夫快一点。”
      芮九娘笑着挥了挥手:“行了。本将在外间等你。”
      小将士懵懵地搔搔腮,小声道:“大夫,你听到大将军的话了吗?”
      陈锡抬头:“什么?”
      “T是不是在,在等我?”
      陈锡笑了笑:“不,芮将军的腿需要定期检查。”
      “那你快去吧!”小将士急道,“不要耽搁了。”
      “没事,我弄完你的,再去不迟。”陈锡见T那副着急忙慌的样子,不由笑道,“芮将军很受你们爱戴吧?”
      小将士道:“那当然,我们都希望分到芮将军麾下……”
      论治军,芮九娘的方式可能有些随性特别——从大的方向进行牵引,不甚拘泥于小节;军纪严明,但并不无情。T的将士,还是有血有肉的人,没有变成机器。
      这种方式有害有益吧。陈锡想,但士气更加容易调动起来,倒是对这次行动有益。

      三日后,明军果然出关扎营,时机近在眼前。
      陈锡在当日全军整顿时,身披王袍而上;许多兵士见过的“陈大夫”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王上。饶是平军规矩严明,仍是教队伍轻轻骚乱。
      “肃静!”芮九娘气若洪钟,声波由近及远平推向外。众人耳中一时嗡嗡,再无一丝喧哗。
      然后纷纷下拜:“王上千岁!万福金安!”
      陈锡朗声道:“各位将士免礼!”
      在一张张逐渐抬起的脸庞中,陈锡说道:“大家是否疑惑,孤为何来到军营,却迟迟不与诸位相见,反而以‘军医’的身份,隐没于众人之中?”
      “自出征那天时至今日,已有三月有余。孤知道,各位将士因着合众关久久僵持,而渐渐失去了目标,渐渐松弛——孤此番便是为这事前来!你们即将迎来一场酣畅淋漓、功成名就的大胜!”
      “以至于,孤必须隐去身份,防止敌将怀疑。”
      “过去的两月里,我们是否使尽全力也无法诱敌出关?”
      一个胆大的将士粗声粗气道:“是啊!一群窝囊废!早就想跟T们干一场了!”
      陈锡笑了笑,道:“正是,我们好久没有正正经经地打上一仗了!所以——”T话锋一转,“孤的将士们,此番正是你们建功立业之际,还不打起精神来!敌军马上就要出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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