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个精神病谈对象那些年》张浮白

6、第 6 章

　　梁思归冷哼一声，“你是不想谈对象还是不想和我谈对象？”

　　杜嘟气息一滞。

　　她明白，梁思归是想做那个看不上别人的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那个放别人鸽子的人。

　　想明白这一层，杜嘟弱弱的问：“那要不我说，我觉得梁家情况太好了……我有心理压力，自觉配不上，怎么样？”

　　梁思归又冷笑一声，“你心里倒是清楚。”

　　杜嘟很无辜，她一直很清楚啊，她可太清楚了。

　　那年雪巨大，她战战兢兢站在梁成肃宿舍楼下，当着那么多人面被拒绝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看这两个理由梁思归都模棱两可的样子，杜嘟没办法，就问：“梁公子，那您说，您说吧，您希望我用个什么理由，把咱俩这件事告吹，只要不损害我父母的名誉，其他我都听您的，行不行？”

　　妈的你以为我乐意和你相啊！杜嘟心里翻个白眼。

　　要不是她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惹了梁家这个大主顾，杜嘟想起梁思归那张脸，心里都觉得：我呸，yue！她没吐他一脸都算她杜嘟有礼貌！

　　说起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哦，杜嘟她爸是梁氏企业的法律顾问之一，在做一个项目的时候和梁氏企业董事长，也就是梁成肃梁思归他们爸闲聊，于是梁董得知杜嘟她爸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还没谈对象。

　　杜嘟很难想象梁董会主动提出希望自己和他家的小儿子相亲。

　　但她爸在告知她此事的同时，千叮咛万嘱咐说：“姑娘啊，咱要是看不上梁家公子，咱也找个委婉的借口，不要过于生硬的下梁董面子……毕竟你爸我，还要在这个公司干一段时间。”

　　杜嘟还记得当时她爸的表情，一脸的一言难尽，额头上的三道皱纹，也明晃晃的挤压到了一起。

　　杜嘟问："老杜啊，咱不能大手一挥，拒绝资本主义的腐蚀吗？"

　　老杜抹了把脸，“你记得前不久我花小一万给你买了块画板吧……这个资金来源于，我兢兢业业在梁氏干的这十天。”

　　杜嘟秒懂，点点头，“谢谢爸爸，我知道了。”

　　看杜嘟表现的这么乖巧明事理，他爸心里还有点那个。

　　就是那种，原本以为自己家姑娘不愿意相亲，自己要好说歹说好几遍，人家才能同意——为了这件事，老杜在私底下没少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结果没想到，说了就不到三句话，自己闺女就答应了。

　　老杜心里又一阵心疼，觉得自己闺女怕是在委屈自己。

　　但话已经放这里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摸摸杜嘟的脑袋，说：“你放心，爸退休之前一定好好干，到时候财产继承人全写你。”

　　杜嘟大笑，“爸你如果在外面没有私生子的话，不如意外，你的财产继承人就是我和我妈。”

　　老杜也笑了。

　　——

　　梁思归皱着眉苦想，想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为他俩这场夭折的相亲划上一个句号，但是他父亲的意愿……真的不好推却。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四五年前那个雪天，杜嘟穿着一身厚重的衣服，把自己团成一个团子，站在梁成肃的楼下。

　　他突然掩盖不住好奇般的问，“杜嘟，当时你怎么想的？曾经的你配不上梁成肃，难道如今的你就能配得上我了吗？第一次听到相亲对象是我的时候，你不就早该拒绝吗？你就这么想嫁入豪门？迫不及待？十年如一日？”

　　杜嘟无声的呲着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咧开一丝笑意。她突然意识到，原来有钱人家的孩子，是这么理解社会，这么理解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的。

　　杜嘟觉得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起来。

　　她眨眨眼睛，问：“万一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喜欢的其实不是梁成肃，而是你呢？”

　　电话那头有一瞬间的寂静，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梁思归调笑的声音，“别逗了，我哥看不上你，难道我就能看的上你？”只是梁思归调笑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带着一丝僵硬。

　　杜嘟非常无辜的睁大眼，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真的，你为什么不信？你想啊，你又长得帅，而且你有一米八五，整整一米八五哎！性格又开朗，工作还没有那么忙。这几年我一直在偷偷关注你，关心你，你上次飙车受伤了，我还担心了好几天，晚上都急的睡不好。”

　　其实杜嘟根本不知道梁思归一米几，但是她想着，往高了吹捧总没错。

　　就听梁思归声音突然沉了下来，轻咳了两声，说：“没到一米八五，一米八四。”

　　杜嘟：……

　　梁思归在去年确实受过一次伤。

　　当时还上了新闻报道的主版面，上面标题是加粗的一行黑体大字，“梁氏小公子身受重伤，救护车紧急奔忙！”图片配的是梁思归被包成个木乃伊，躺在支架上的图片。不过还没到晚上，这篇报道就被撤下了。

　　杜嘟看到热点新闻，根本不知道梁思归是怎么受的伤，只是当时她爸每日加班，几乎晚晚都凌晨一两点回来，就是为了梁思归的这件事奔忙。

　　杜嘟为了恶心梁思归，继续故意关切的问他：“小梁公子，你没事儿吧，这段时间身体恢复的还好吗。”字字情真意切，语气里充满了担忧，不似作伪。

　　倒是把梁思归哽住了，他咂摸着杜嘟话里话外这意思，似乎对他真的情深义重。

　　梁思归端起范儿，把嗓音压低了一些，说：“最近阴雨天腿还是有些疼，其余倒是还好。”

　　杜嘟原本以为梁思归肯定会一脸嫌弃的让她滚开，不要操心他的任何事情，恨不得和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却没想到梁思归倒是很认真的诉了苦。

　　杜嘟心里有些想笑，她轻咳了一声，说：“小梁公子，那你千万要做好保暖哇。”

　　梁思归有些别扭，哼了一声，“操心好你自己吧！”说罢又想起刚才的话茬，“反正我和你没可能的，你不要再痴心妄想，做出一些奇怪的事。”

　　“哦哦，好的。”杜嘟连连答应，一遍心里暗暗的想，奇怪的事？什么是奇怪的事？比如站梁氏企业大门口，等梁思归出来给他送一大束玫瑰花，算不算奇怪的事？

　　打住。

　　杜嘟觉得自己不能再细想了。

　　杜嘟觉得自己有时候活的太戏谑了。

　　当她遇到不能理解或者很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杜嘟根本忍不住，她内心的戏谑，仿佛一个独立的灵魂一样，开始发作了。

　　她就像是一个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的人一样，默然的站在一边，看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也以第三视角看着站在路边的自己。

　　仿佛站在路边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

　　梁思归挂了电话。

　　杜嘟听到钥匙穿过门的声音。

　　她往沙发边上挪了挪。

　　果然是她爸她妈回来了。

　　杜嘟她爸在门口换鞋，一边换一边支使杜嘟，“给你打包了你最爱吃的那家蛋糕，自己来拿。”

　　杜嘟起身，走到玄关，从她爸手里拎过那一小盒蛋糕。

　　透明的壳子里面装着一块方方正正的黑森林蛋糕，上面铺满了黑巧克力碎屑，最中间立着一颗浸满了蜜渍的红色樱桃。

　　杜嘟这几年其实已经不怎么爱吃甜的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代谢的下降，软糖和蛋糕对她的吸引力，已经没有小的时候那么旺盛了。

　　她爸妈却每次经过那家全市排名第三的蛋糕店的时候，都要给她拎一个小蛋糕回来。

　　杜嘟也从来都表现出一副特别喜欢特别爱吃的样子，但她心里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一晚上吃三块小蛋糕，还能坦然睡去的小姑娘了。

　　杜嘟打开蛋糕盒子，一手端着塑料小碟子，一手拿着透明色的叉子小口小口的吃。

　　她爸躺在旁边的贵妃椅上看电视，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换台，看这换台的频率，心思是完全不在电视上。

　　来来回回换了几十个台，杜嘟他妈受不了了。

　　“老杜啊，你能不能别这么换了？换的我眼花！”她妈提高了声音，“你不就是想问闺女相亲相怎么样嘛？你不好意思问那我问！”

　　说罢她把头偏向杜嘟，“所以你今天相亲怎么样？我和你爸在微信群问，咋也不说？”

　　杜嘟又想起鸭舌帽下面张安尼那张脸……

　　这会她已经想明白，报警没有任何用处了。

　　她也不想把父母牵扯到这件事中。

　　这是杜嘟一瞬间想明白的，想明白了，之后的事情也就好说了。

　　杜嘟撒了个谎，她说：“梁思归性格挺好的，我俩聊了会儿，我觉得不礼貌，就没看手机消息。”

　　杜父杜母对视一眼。

　　杜母说：“那你先多接触接触。”

　　杜嘟点点头。

　　杜父似乎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

　　倒是杜嘟坦然一笑，看向她的老父亲，说：“我都这么大了，老杜老张你俩也别太操心了，一天多给我打些钱，比什么都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