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三九姁

4、第 4 章

　　说是要采购物资，可柳云笺要做的又并不仅仅是这些。

　　在这个完全依赖人工智能技术的便捷时代，只有最偏僻的地方和最低等的民众才会采用人工种植和售卖的技术来积累和交换物资，最后解决基础的温饱问题。

　　他们这里是这颗小行星上最混乱也最严密的地方。因为过于偏远从而不被帝国政府注意，居民大都是过去被人当垃圾一样驱赶过来的流民。星球原本荒凉，人多起来之后就变得混乱而热闹了，后来又渐渐产生了许多心照不宣的“规矩”，这些下等人抱成了一个松而不散的团体，最后为了公平起见，大家一致认定了野蛮人和准则：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当阶级关系被稀释之后，性别与物种的歧视也有了新的松动。

　　有能力的O也可以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人兽变异或者结合体也能拼着拳头在这里得到一丝喘息。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里的弱者是没有尊严与发言权的，只会受到没有律法约束之后更加残暴的凌辱。

　　所以在这个星球上，你倘若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小白脸，你就该小心了，要么他身后有不好惹的人，要么他本身就不好惹。

　　然而暂时忽视所有后来制定的规则，这个星球上有一个最敏感的话题：帝国。

　　他们所有人几乎都有着被帝国放弃或淘汰的过去，后代无法冠以高职，也不会被大人物看到。而他们也早已习惯在这颗小星球上野蛮而自在地生活，所以帝国任何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动作都会被施以极度的关注。

　　“垃圾桶计划”施行的时候，原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颗星球，是有一艘飞船在跃迁时出了些问题，才偶然来到了这里，最后以新编号Z11.1.6收录在了帝国厚厚的星球名册里，成为登记在册的短暂一笔，也成为了“垃圾桶计划”散布的千万个落脚点之一。

　　隔壁费尔的爷爷费斯特姆就是这颗星球第一代的“垃圾桶”之一。

　　那时候这里的人还对帝国来的一切留有忌惮，也不敢让他就这么死在这里。于是在几个O和B的帮助下，费斯特姆因此撑过了最难熬的时光，最后因着种植蔬菜水果的好手艺在这里有了立足之地。

　　费尔则有些不同。

　　费尔是帝国的人在丢弃垃圾桶的时候偷偷从飞船上跑出来的。他是一只较为稀有的白色异瞳omega狮子猫，头发是纯白色，性格古灵精怪的，又很粘人。费尔的身体很健康，身形灵巧，他的爱好是收集各种跟鱼有关的东西，最大的梦想是每天都能吃上肥美新鲜的深海鱼——然而这颗星球本就没有海，但是有充沛的淡水资源和湖泊，深海鱼是别想了，不过淡水鱼倒是可以让他经常过过嘴瘾。

　　费斯特姆以爷爷的身份收养了他，教他做人。又因为自己淋过雨想帮别人撑伞的道理，把他保护得很好——相比较刚溜下飞船时的莽撞和野性，费尔已经成熟了许多，还留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浪漫。

　　在费斯特姆之后又过了半年，来了第二批“垃圾桶”。这次，星球上的人类谨慎的态度有所松动。

　　他们开始试探。

　　那时费斯特姆也在忙着生存，根本无暇顾及。等到他能有力气从挣扎的日常生活里抬起头时，人们对“垃圾桶”的态度已经大变样了。

　　帝国处理之后被打包丢出去的垃圾桶越来越虚弱，打包环节也越来越完善，被牵制地也越来越好。

　　自从有垃圾桶反抗人类导致伤到了几个Alpha后，所有投放的垃圾桶都会被灌入四肢无力和诱发易感期的药剂。

　　而自从有的人类被垃圾桶咬断器官后，所有的垃圾桶都被装上了止咬器。

　　听说一些对药剂有抗性的垃圾桶还会被二次回收进行实验，甚至三次四次……直到药剂对他们完全生效，直到他们彻底失去实验价值。

　　这样的废品，残次品，最后再作为垃圾桶发挥最后一波余热，怎么不算物尽其用呢？

　　而这个星球的人们终于从另一个角度窥见了帝国的本质。而摆在他们眼下最大的事情就是，这些垃圾桶可以随意使用。

　　许多垃圾桶在这个星球上迎来了灰暗的终结。

　　一个垃圾桶被投放后，会在半个月之后的凌晨由专人前来清扫，然而其中大部分的垃圾桶甚至活不到一周。死后的身体会因为不同药物的原因产生不同程度的腐化。

　　前几年是垃圾桶投放最多的时候，几乎不到半个月就会投放六到八个垃圾桶。

　　而他们这里只是一个小星球。

　　多年前，费斯特姆就和柳云笺一起组织了垃圾桶救助小队，尽可能找到还没有折磨致死的人形犬。

　　每个星球原本都会设立投放站，但这个星球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也没人会过来检查，所以除了开始几次的老实投放后，飞船每次投放都是随机。

　　无论是谁都得看运气。

　　费斯特姆和柳云笺的小队之所以能救助这么多人形犬而不被其他不怀好意的居民冲，不仅是因为费斯特姆提供的水果蔬菜链，以及柳云笺是这个小星球上唯一一个精通医药的人，她创造了除帝国以外所有的有效药剂。

　　而且是因为他们背后站着这个星球最大的军火武器制造商老大穆休卡。

　　穆休卡的妻子白暮是第二批垃圾桶里的其中一位，是一只边牧。他曾经诱导几个人帮他解开了项圈（那时候还没上止咬器），最后成功逃走。只不过因为伤势太重最后又被穆休卡的小弟抓住，带到了穆休卡面前。

　　而穆休卡对白暮一见钟情。

　　最开始谁都不信他能讨得穆休卡的宠爱，后来谁都不信穆休卡能保持对白暮的长期宠爱。

　　而白暮对前者嗤之以鼻，对于后者他也持否定态度。故而在穆休卡还宠溺他的时候不断提高自己的各项身体素质，并且凭着自己的脑子牵上了好几条线。

　　他为自己寻够了退路之后冷眼旁观穆休卡的一举一动，等他什么时候热情退却了自己就倒打一耙，转身离开。

　　这一等，就等了十年。

　　大家渐渐发现，穆休卡对于白暮的并不是那种对一件物品或者是漂亮宠物的占有和抢夺，他的宠在于他会认真聆听并且支持白暮的决定，给他自己能够提供的所有资源。

　　而他的爱在于他曾私下找过许多次柳云笺，寻找药剂的成分和配方，一点点养好了白暮身上的伤口，又让他学习各种技能，帮他一点点变强。

　　白暮后来才发现自己曾经搭上的不少关系都是穆休卡偷偷先替他打通的。

　　而倘若白暮选择在穆休卡依旧宠爱他的时候倒打一耙并转身离开，穆休卡也不会去怪他，恨他。

　　因为是他先喜欢上的，所以他总会下意识先退一步。如果白暮希望是那样，那么他会放开手，还之以自由。

　　有小道消息称，白暮在知道自己的几条退路都是穆休卡为他准备的时候，直接回去把人暴揍了一顿。

　　那时他的力气已不同往日，听说穆休卡的左腿还瘸了大半个月。

　　而现在白暮掌管军火链的大小事宜，穆休卡为其保驾护航，偶尔冒个头主持大局，可谓夫唱夫随，和谐万分，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蔬菜什么的找费斯特姆就行，非常方便，柳云笺只要买好纸笔就行。她这一趟出来主要还是为了见白暮。

　　彼时白暮刚清点完一批新家伙，紧接着就接待了柳云笺。

　　白暮看着冷冷淡淡，脾气却很傲，说话也不留情面，平时要不是穆休卡从中转圜，他估计会得罪不少人。

　　但他又是个十足的刀子嘴豆腐心。

　　“听说你又救了个人形犬？”白暮示意她找个地方坐，手里还摸着还没组装完毕的新武器。

　　那晚明明没有人看见他们，白暮又是哪来的消息？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他主动解释道：“你家地下室的污水管里出的水有帝国处理垃圾桶时用的专用药剂残留。不少人盯着你实验的残次品呢，自己做事情麻利点，痕迹要处理干净。”

　　“我找人帮你把残留弄干净了……先说说这次的人怎么样？”

　　柳云笺知道他喜欢开门见山，自己也不想跟他说什么有的没的，直接开口道：“问题很多，非常棘手，比你当初的情况有过之而不及。已经不能好好说话了，进食和认知方面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退化……各种伤已经算是其次了，我最担心的是药剂问题。”

　　白暮神情一震：“帝国那里又研究新药了？”

　　柳云笺点点头，又摇摇头：“在他身上打的药跟之前那个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剂量更重一些。但是阿时身上的实验痕迹是我见过的最重的，新伤叠旧伤，说明经历了非常久的实验，而且遍布全身。”

　　“他的易感期已经不是正常的周期性，也不是偏频繁的周期性，他是所有时间都处在易感期里，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释放信息素。就算没人动他，他迟早也会因为腺体透支死亡。”

　　“……你，没事吧？”白暮眯了眯眼。

　　柳云笺摇摇头：“我打了高级抑制剂，等会回去还得打。没关系，我适应还是挺快的。”

　　关于柳云笺是个Alpha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费斯特姆算一个，穆休卡算一个，他算一个。

　　除此之外，这个星球上暂无他人了。

　　但是柳云笺又是个奇怪的Alpha，她的信息素天生气味浅淡，基本不让人察觉，她又因为各种自己都不记得的原因对于信息素的敏感度极低。

　　但从侧面看来，能让柳云笺如临大敌般注射高级抑制器的信息素泄漏得是多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