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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狩猎·疯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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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期,有曜,逍遥,尔思被称为“云顶门三剑客”,是潇洒,是不羁,是意气风发。
青年时期,有曜,逍遥,尔思被誉为“岁寒三友”,是沉稳,是成熟,是坚定不移。
他们三人是云顶门中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仙门百家里深刻的回忆。
作为三人的徒弟,外界很少会有人用“三剑客”来形容这三个后辈。
从革的父母是云顶门修士,他从小在云顶门长大,而他,从小优秀,他能被记住。
浮生是世俗人家的子弟,但是他的天赋罕见,成长更是让人望尘莫及,他那惊艳的成长让人印象深刻。
提起云顶门,提起后起之秀,从革与浮生都能被人瞬间想起。
而梦梦,相较而言,她太普通了,每每与从革和浮生比较,她总会被遗忘。
她优秀得不够突出,又或者说,他们太耀眼。
当初,几乎没有人认为浮生能够拉下桧风,可是,这个年轻人做到了。
浮生成了当时最为年轻的掌门,而他的魄力与手腕,不输任何人。
在浮生的光环之下,从革都稍显黯淡,更何况梦梦呢?
梦梦真正被人注意到,是在浮生成为云顶门掌门后,她发疯般地做任务。
人们不知道这疯狗是何处冒出来的,当听闻此人是青士尔思的徒弟时才晓得这人的来历。
但同时,无人不感慨,那等有节君子与这疯狗扯上关系,实属不幸。
仙门百家分外唾弃这种疯狗行为。
曾经,有些旁门左道的小门派为了出头,会专门花重金买下令人亢奋的丹药,让门下弟子不眠不休地不停地接任务,做任务。
这种拿人当作工具的行为为大门派不齿,拔苗助长,适得其反。这种做法本末倒置,虽然能在一段时间内有着崛起的势头,可是,倒得也很快,越到后面,门派内的修士越是疯癫。
最后的结果就是,门内修士死伤越来越多,渴望出头的日子还没来,那小门派的人便死绝了。
甚至,因为这种不人道的行为,让“灵修”这一身份,引来更多的非议,并且在那之后的十年间几乎没有人愿意成为灵修,连累了所有的仙门宗派。
当时,许多人都讽刺那小门派的修士是那个无脑掌门派出的疯狗。
后来,那小门派绝种后,人们用“狩猎”这种稍微委婉些的话术来取笑这种行为。
梦梦也有过那样疯狂的举动。
她没有去服用令人亢奋的丹药,但她不要命,不停歇的拼劲儿,透着一股病态。灵修是人,而她将自己当成一件工具,这样的行为,自然免不了被旁人指摘,一句“疯狗”,足见态度。
在那段被外人称为“狩猎”的日子里,已经分不清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她像个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任务与争斗,不死不休。
那段时间,梦梦的状态很不稳定。
和平时代的现世法则并不适用于这个书中世界,若是为了活得好些,梦梦应当全身心地融入这个书中世界。
可她不愿。
她不愿放弃那些现世中的坚守,现世中的习惯,现世中的记忆,以及,她在现世中的家。
梦梦不愿,她舍不下,所以,她注定要吃苦。
那是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的恐惧和孤独,抗战的,不仅仅是人与人,人与环境,还有她一个人与这整个书中世界。
她顽固的坚守,不可与他人言说。
她只能憋在心里,只能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她来自哪里,不要忘记自己真正属于的地方。
她的脑子总是很乱,甚至有些时候,她发现自己没办法想起曾经的事情,没办法记清,没办法捋顺。
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记忆充斥着她,又似乎总有一道屏障阻挡着她。
压抑,疲累,困倦,挣扎。
她不知道怎么了,她太需要一个宣泄口,用来宣泄她对这个世界的排斥,宣泄她的无所发泄,她的无所适从。
痛苦沉重,飘忽不定。
恍惚间,她竟没办法分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活着。
她需要什么东西证明自己还活着。
那些痛,那些伤,那些温热的血,那些刺激仿佛能告诉她,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她从痛觉,从血液,从伤口中,她清才能清醒地知道自己还活着。
可是,与此同时,她又很清醒的知道,她活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
这种清醒又虚幻的认知,让她很痛苦,很分裂。
她逃脱不开,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段时间,近乎魔怔。
这种魔怔所表演出来的病态与疯狂,让她在外界的评价不太好,但是,那时的她风头很大,他们一边批评她,又一边想要私下拉拢她。
他们抛出来许多诱惑。
有人对她出重金,有人向她现珍宝,还有人说,即使待在云顶门,也不过是一峰之主,终究还是受制于掌门。
这样的话,倒不如另起门派,自己做自己的掌门,无需约束,岂不快哉。
他们自以为参透了疯狗的野心,自以为预知到了疯狗的想法。
他们说,只要她答应加入他们,他们就会衷心拥戴她。
梦梦拒绝来所有的橄榄枝。
她说,她不会离开云顶门。
她说,云顶门的掌门只会是浮生。
梦梦的不识好歹,不假辞色让她的风评更差,更多的人加入了批评她的行列里。
但是,她不在乎。
梦梦告诉自己,不需要在乎旁人说什么。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书中世界,那些嚼舌根的不过是一些npc,她是活人,她不需要在意这些npc的话,不需要在意他们说了什么,不需要在意他们的想法。
她有需要的事要做,她有需要的剧情要走,她不需要把这个世界当真,不需要把所有的人与所有的经历当真。
假的,都是假的,都当作假的。
她不在乎,她不需要在乎。
梦梦这样告诉,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不让自己像上一世那般真心实意地融入其中,她不让自己将所处的书中世界当真。
梦梦告诉自己,她不属于这里,她告诉自己,她有属于的现世,她告诉自己,在她的世界,有人会等她回家。
梦梦将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锚点深扎在她还无法回去的现世。
梦梦不去想其他,她只是逼着自己去走剧情,逼着自己坚强,逼着自己坚持,逼着自己走下去。
她不想那么痛,所以她不让自己对这个书中世界付出太多真情实感,她不想受伤,不想难过,不想痛。
可是,并不是她不想,就不会发生。
她疯得不够彻底,又清醒得不够透彻。
在近乎疯魔的同时,她又直到自己是一个人,所以她有着作为人的感受。
她是人,不是一块石头。
不,就算是块石头,遭受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无休止的重创,也会变成粉末的。
她是人啊,她会痛啊,她快痛得疯掉了。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虚假的世界。
为什么即使死了她还是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重新来过,为什么她要待在这里。
但凡她自私些,再自私些,不管其他人,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她不去遵守规则,去反抗,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无人诉说,无人理解,她的孤独,无法宣泄。
她想家,她想回去,她想念属于她的现实世界,她想念她的家人,真实存在的家人。
她快要记不清了。
实在是太久了,她甚至时常恍惚,究竟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究竟哪个世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若是她在第一世没有投入那么多的情感,若是她在第一世能像现在这样拒绝付出情感,拒绝期待,拒绝承认这个书中世界的真实,那她绝对不会这么迷茫,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她自私,但又不够自私,她心狠,却没办法彻底舍弃心软。
因为不够绝对,因为不够彻底,所以,她的痛苦,她的迷茫,没办法破除。
这是她自找的,是她没办法解开的。
她受不得刺激,那些神经毒素对这时的她而言是最为致命的。
她快要疯掉了。
在幻境中,遥远的记忆在悲鸣。
瓦砾下的尘埃味道,孤儿院里的拳打脚踢,无处辩解的指责诋毁。
虚幻的世界,书中的人物,推动剧情的灾难,她的拖累,她的死亡。
太多太多的记忆,清晰的,模糊的,遥远的,真实的,她的头好痛,好痛啊,她的心好痛啊,快要呼吸不过来里。
她是谁。
她在哪里。
她好想回家。
淑雅姐。
陈姨。
她好痛啊。
好痛啊。
她想回家。
她好痛啊。
好痛啊。
快疯掉里,梦梦快疯掉了。
好痛啊,身体好痛,脑袋好痛,心好痛。
好痛啊。
她好痛啊。
救救她。
谁能来救救她。
求求了。
谁能来救救她。
救救······
她······
“稼穑,”
蜷缩在他怀中的人儿已经头痛失去了意识。
“洗掉。”
她很痛,她有许多疼痛的记忆。
“······”
稼穑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半晌,他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要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他抬手,取出浸泡在蛊盅里的毒针,主针刺入眉心,再取出一排银针,一一沾取蛊毒,逐一刺入穴位。
忘了,确实就不会那么痛了。
可是,记得的人呢,他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