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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趁同哥洗澡,我回房换了一件T恤和在镇上买的大花裤衩,和同样换上宽松的动运装的同哥一起下楼。一身休闲打扮的同哥身上少了冷硬的疏离感,带着点不羁的潇洒劲头,如果他肯放下他知识分子的清高,他都可以出道当明星了。
      为了摆脱小白的纠缠,我故意领着同哥走酒店的后门,准备从楼后的花园绕出去。谁知,老丁和小尚在花园里拍照,撞了个正着,只听小尚一声吼,小白她们便叽叽喳喳地涌了出来,将我和同哥团团围住。想清静地单独去吃饭是不可能了,我看着各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群女人,只得无奈地冲同哥傻笑。
      和我一起冲同哥傻笑的,还有小白。她本着先到先得的宗旨,自忖她比小尚她们先看到的同哥,还多说过一句话,便端起熟人的架势,和我一左一右与同哥并肩走在了前头。
      海南天气热,白天大家都猫在空调房里,等太阳落山才是当地人生活的开始。酒店离镇上不远,步行也就十几分钟,在这十几分钟,小白开启了她的花式发问。
      “同哥,你这次是过来度假吗?”
      “嗯。”同哥答得含糊。长期在美国生活的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国内的女孩子已经开放到何种程度,一时对小白的热情有些招架不及。
      “真可惜,我们明天就走了,你要在这里玩几天?”
      小白一问,我才想起,我根本对同哥的行程一无所知,他一回国就问我在哪,我说我在海南拍片,他便订好机票才告诉我他要来,我顺着小白的话也问他一句:“你准备在这儿呆几天?”
      同哥回答得含糊:“可能会呆几天吧。”
      我还想再问,身后的老丁叫我,我一停顿,小尚和甲方来监工的小陈便挤上前来,与同哥和小白他们并肩走了,我只得等着老丁,与他跟在一行人后面,拖拖踏踏地走。
      “文,这个活儿的后期你回去还要盯着点。”
      “嗯,知道。”
      “那个关于留守儿童的文案,还要再改,我把修改意见发你邮箱了,你有空再看看,尽量把关于教育的切入点再写深入点,甚至还可以在社会现象的方面再延伸一下。”
      “嗯,好。”
      “你这个表哥看着不象普通人呀。”他绕了一大圈,我感觉他最想问的是这一句。
      “是个博士,科学家,在美国的一个特牛逼的研究所工作。研究物理。”
      “物理?”老丁的语气里有些不屑。
      “你看过《三体》么,三体的智子进入地球,首先锁死的就是基础物理。刘慈欣说,基础物理是人类科技发展的基根。”
      “瞎,怪不得,”老丁牙疼般吸口气,转而慢了半拍的脑袋终于又听出点我语气里的嘲讽,有些气恼,“你也别瞧不起人,我搞的是艺术,艺术,这个世界怎么了,我现在是在鄙视链的下端了吗?你不和我也是同行吗?大家只是分工不同,并不比那些科学家低人一等,你要明白,人类文明的发展,不但靠科学,还要靠艺术,尼采说了,人类最终要靠艺术来拯救。”老丁一直自视甚高,自诩艺术家。
      我嘿嘿笑,没有反驳他。老丁这个艺术家的艺术才能一般,艺术家的毛病却都有,风流,随性,天真,浮夸。平日里把他当神般围着莺莺燕燕的女孩们此刻却甩开他,一窝疯去追捧同哥,他不牙疼才怪。
      本着多年合作的深厚情谊,我还是要维护一下他那脆弱的自尊心的,我伸出胳膊象哥们儿一样地跟他勾肩搭背地走:“在我心里,丁哥,你是这行的老大,绝对的第一。”
      “文,在我心里,你也跟小白她们不同,你比她们有思想,比她们有内涵多了。”原本有些失落的老丁终于被我的几句肉麻吹捧稳住了心神,前面身姿挺拔出众的同哥有一群美女簇拥,他至少还有我,不至于落单,他把我择出来夸,也是为了找心理平衡。我担了以一挡十的重任。
      镇子不大,当年只是个渔村,此时经过开发已经没有一丝荒蛮和落后的痕迹,完全是现代化的一个小城,不时有穿着吊带花裙的美女和抱着冲浪板的帅哥与我们擦身而过,街上跑的车也都全国各地的车牌都有。我们去了常去的那家夜市摊,要了各类鱼虾海鲜,老丁让老板拎过来两打啤酒,小尚她们一起娇弱地叫:“太多了,一打就够喝了。”
      老丁气极而笑:“这不是平时的量吗?我要的少了你们说我小气,追着我要酒,你们女人……”
      我打断他:“明天一早赶飞机,大家今天都少喝点。”
      人多,一个桌子坐不下,我就拉着同哥坐去了旁边的桌子,还要拱手客气地跟小白她们告假:“我和同哥叙下旧,我们已经十五年没见了,今天下午去接他,我们在机场对视半天竟然都没认出对方。”
      小陈和小尚表示理解,小白用她幽怨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了同哥一眼,默默地去隔壁水果摊捧回来几盒剖好的波萝蜜,放到我们桌上一盒,坐去了邻桌。
      我打开两瓶啤酒,和同哥一人一瓶就着波萝蜜喝了起来。
      内地已经是秋天,海南的海风仍旧如夏,热却湿润,街上人潮熙攘,灯光闪烁,音乐声一时远一时近,清凉的啤酒从喉咙灌进肚子,一杯又一杯,对面的同哥一贯地沉默寡言,而我也很感概,一时竟找不到话题。
      “我妈她,还好吧?”同哥先打破沉默。
      “不好,你爸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给二姨钱,三姨给她在大学的食堂找了个工作,也算能养活自己,就是累。”
      “我不是寄了钱了吗?”
      “钱呐,你爸哪能让二姨沾手,都被他拿去喝酒打牌了。”
      “他,还打我妈不?”
      “不知道,不过,自从小舅从里面出来后,你爸收敛了许多,你也知道,他怕舅舅。”
      同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舅舅他,他在里面几年,脾气还是没收敛吗?大姨他俩还是一见面就吵吗?”
      “我妈,你大姨的脾气,咱舅的脾气,两人一辈子都不会改,仍旧火爆,去年舅舅因为他那两个双胞胎儿子,还跟邻居吵架,差点动手,都闹到警察局了,他养的那俩儿子,唉,你没见,跟俩土匪似的,我妈,你大姨非说他那俩儿子不是他的种,为此舅舅一年多都不理她……舅舅从里面出来没工作,幸亏还有他当年买的几套房子,北京那套最贵,卖了,卖了几千万,够生活的,他也不知道又从哪认识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非要跟人家结婚,最后人家跟他过了两年,骗了他一千多万,丢给他俩儿子,走了,也不怪我妈怀疑,舅舅都快六十的人了……”我絮叨半天,一摆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提也罢,但,就你妈和你爸的事,我想跟你说说。”
      “我来找你,也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
      我端起酒,跟他碰碰:“你爸好象最近认识个女的,打牌时认识的,他跟人家吹他有个在国外的儿子,给他寄的都美金,那女的惦记上了,两人现在晚上总一起出去跳舞……”
      “如琢,我求你个事儿。”同哥喝了一大口酒,眼都红了。
      “你说。”
      “帮我妈离婚。”
      我也端起杯子,将杯子里的酒喝干:“你也知道,你爸那种人,就是天下少有的无赖嘛,”我说完,看一眼同哥,看他并无不悦,又继续说,“这么多年了,咱舅牛逼吧,我妈,你大姨,这辈子她怕过谁?他们就怕你爸呀,这事闹过多少回了,谁敢跟他搅,他把你妈拿捏得死死的,只要不是他主动提离婚,谁也没招儿。”我顾忌着同哥,没把话说得太难听。我妈曾说过,二姨夫就是一泡臭狗屎,谁跟他撕扯,谁就会被沾上屎。大家除了不想脏了自己,还要顾忌二姨和同哥。二姨已经被毁了一辈子,但那是她自己选的路,可怜又最可恨,而同哥却最无辜,他不能选择他的出身,不能选择父母,我们能做的只有守护,决不能在他伤口上撒盐,即使那个伤口已经化脓溃烂。
      “那就让他主动提离婚,他不是现在有相好的吗?咱可以顺势而为。”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哥,你这是让我背罪业呢,你咋不自己回去解决?”
      “我怕我一回去,就忍不住杀了他。”同哥又喝了一大口酒,脸上现出弹跳的咬肌。
      我被他的神情吓住,连忙说:“为了一个人……渣,搭上你自己,不值得……好,好,我帮你。”那个渣字,我说得含糊。
      同哥垂下头,象是喃喃自语:“我的父亲,他是个人渣,是的,是个人渣,我,我,真的,我几乎每天都要在心里把他杀死无数次,如琢,如果不是为了我妈,我背着弑父的骂名也无所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一去十五年不回家吗?”
      同哥没有回答,脸上被灯光照得阴晴不定。我还要再说,小陈端了烤好的生蚝过来,盘子放下,人也一屁股坐在了同哥旁边。我和同哥都沉默地看着她,她被我们看得不好意思,甚是机灵地化解尴尬,端起杯子,召呼另一桌的人:“来,大家一起干一杯吧,大家辛苦了。”
      我和同哥一起沉默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伸手去拿脚下的酒,却都成了空酒瓶,气闷地一脚将桌下的酒瓶踢得乱滚了一地,冲老丁叫:“拿酒来。”
      我几乎是一路吐着飞回中原的。
      据最清醒的老丁说,喝到最后,同哥和我抱头痛哭,同哥最后被一群母性大发的女人拥了回去,最后还为了谁留下照顾他而差点大打出手。我是被老丁扛回去的,他第二天发誓,以后再跟我喝酒他是孙子。逼问他原因,他说我在大街上抱着一个男人叫爸爸,哭得像狗,怎么拉都不撒手,搞得他难堪之极。
      我一下飞机就接到董宗电话,直接去了他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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