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晚》远山暮雨

23、旧事

　　盛云追上肃远候，他一向善于和稀泥，双手奉茶，“父亲息怒，二弟自来就这臭脾气，可他不是不懂事，等想通了就好了。”

　　肃远候叹气，“哼，他想通，怕是难！我知道他心里怪我......”话没说完不觉疲惫不堪，看着长子，由叹息，“说到底是我一人之过，从来对你兄弟二人关心不够，当年都是我的过错”......叹息道，“云儿，你祖父将你教的很好，可别走了父亲的老路。”盛云低声道：“父亲说的什么话，儿子知道父亲心中苦，父亲不必担心二弟也是没转过弯来，他会想明白的。”

　　话虽如此，肃远候一夜辗转反侧，想来想去，不能由着盛擎胡来，咬咬牙，骑马往承平郡主府去。郡主正在院子里修剪着一株珍稀的绿牡丹，婢女来报侯爷来了，要见郡主，承平郡主愣了一下，手一紧剪断一朵开的正艳的花朵，落在地上跌碎了花瓣。

　　承平郡主理了理袖子，冷冷道，“不见，让他回去吧。”婢女应是正准备去传话，门口几声混乱，“侯爷，侯爷请止步......”原来肃远候等了半晌，不愿再跟一众女人墨迹，便闯了进来，下人们倒也不敢太拦着，

　　承平郡主听到声音抬头，盛峰已经跨过垂花门进来，远远的与她对视，“哼，还是一样的人模狗样，自己当初怎就瞎了眼！”承平郡主平息一会，扔下剪刀，转身坐在雕花椅子上，端起起茶杯细品，依旧不理他。盛峰早已吃过多次这样的闭门羹，也不在意她的冷淡，抬步走了过来，“我有话与郡主说，让他们下去。”

　　承平郡主撇他一眼，冷笑道，“稀奇了，往日恨不得我从来没出现，如今你倒是与我有话说了，只怕不是什么好话吧，毕竟你可是讨厌了我二十几年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若不是好话，侯爷还是别说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盛峰胸口起伏，压了压心绪，皱眉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这么大年纪了脾气还是那么差劲，”说完自顾撩起衣摆坐下。

　　承平郡主不屑， “哼，我脾气差，我若是没脾气，你怕不是早就让我去给那个贱人填命了......本郡主还想多活两年呢，侯爷还是请回吧！”

　　盛峰一掌拍向桌子，震得杯子跌落下来，“你，你就不能积点口德，都多少年了过去了，落雨也早都不在了，你还要跟她过不去吗！你就不能不要惩口舌之快！”

　　承平郡主气急，暴脾气一下子被点着，抬手一把挥落桌上杯盘，气急反笑，“我就是过不去，死也过不去，你们的过错凭什么要我来背，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碰见你，盛峰我告诉你，是你们欠我，放心，我一定活得比你长，等你死了，我就把那个贱人挖出来挫骨扬灰！你别想着死后跟她团聚！”承平郡主面目狰狞，却仰头笑得不能自已！

　　肃远候气急，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指着承平郡主发抖，一手捂住胸口。一旁侍女见状，忙忙跪下。肃远候半晌才缓过来，只胸口不停起伏，承平郡主见盛峰气急败坏，方才觉解气，慢悠悠抚了下发钗，招来婢女收拾。总算出了口恶气！这才嘴角嘲讽的问道，“说罢，什么事！”

　　肃远候也不愿意再争吵，这种状况，几十年来多是如此，见面即使争吵！可每每还是觉得生气！想当初刚刚成亲时，两人也曾好过，不然也不会有了盛擎，可后来却发展成这样......
　　两人之间已经成了死结，恐怕是不死不休了，虽夫妻二人分居多年，可盛峰还是知道承平郡主脾气，她性子硬，嘴上不饶人，但只要撒完气就正常许多。盛峰平息一下，才开口，“擎儿在外面养了女人，他一向不听我的，你这个当母亲的也该管管，省的闹出笑话！”

　　承平郡主乍一听盛擎居然养外室有些吃惊，再听盛峰的话不觉冷笑，“有什么可笑话的，你肃远侯府笑话还少吗？你儿子养外室也算是子承父业了！有什么好管的！”
　　擎儿母亲，难道你不该为他打算？他这样下去将来有什么好。”

　　“哼，当初我要带擎儿走，你们不让，如今儿子管不了了却来找我，真真笑话！”承平郡主嘲讽他。

　　盛峰不欲再与她争吵，再吵下去也是无益，直接起身道，“郡主自己保重，盛某告辞！”说完甩袖走了，盛峰走后，承平郡主脸色淡了下来，沉思半晌招来人吩咐，去让人告诉公子，下值了来一趟......

　　盛擎出公差，等回到家里已经是几日后了，管家来报，郡主府已经差人来过几次了，让公子去一趟。

　　盛擎请安后问道：“母亲找我？”承平郡主也不多说，示意婢女将一摞子画像送了过去，抬了抬下吧示意道：“上次的你不满意，我命人重新挑选了些，都是品貌俱佳的大家闺秀，家世配你足够了，你看看吧！”盛擎无奈，“母亲不必操心这些，儿子自有打算。”

　　承平郡主冷笑的揭穿他，“你有什么打算？你父亲跑来说你养了个外室，怪我不管管你！还朝我撒了一通气。”盛擎顿了顿，"她不是外室，母亲不必多虑。"

　　“不是外室是什么？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也从来没怎么管过你，若是喜欢，等将来你成亲，正经取个贤淑温婉的妻子，再把那女子接进来做个侧室也未尝不可，你心里清楚自己的处境，锦衣卫看似风光，却如烈火烹油，你总是要正经娶妻的，将来即便不能找一个对自己有助益的，也不能留下把柄隐患啊！”

　　她看盛擎不说话，知道他听进去了，“擎儿，你是个有成算的孩子，你比谁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要知道喜欢和合适是两回事。这些年你娘我看似风光，实际也过的差强人意，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立场说你什么，你只要知道娘是为你好！”

　　盛擎见勾起母亲的伤心事，一时不忍，聊起袍子跪下，“母亲不必忧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让娘伤心是儿子的不是！”承平郡主摆摆手，“你大了，有些事我也不好干预，”指着一堆画像道，“你拿回去看看吧，或者有别的心怡的也告诉我，娘给你去说，只要你好，娘也就安心了！”

　　......

　　晚上盛擎来到小院，陪豫禾一起吃了饭，临睡前豫禾拿出一套里衣给他，“做好了，你试试，不合身我再改！”还是那天盛擎不知那根筋抽了，看豫禾日日做女红，就是没给他缝过一针一线，就说让豫禾给他做一套里衣，豫禾本想说你一个贵公子，什么好的没穿过，但想了想还是没敢说，这人发起脾气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想惹他，否则自己也会不痛快，终究还是替他做了。

　　盛擎看着衣服笑了下，当着豫禾的面便换了，虽说不是日日坦陈相对，可彼此身体也看过不少次，豫禾还是赶忙转过身去，盛擎难得逗她，“扣子缝错了，扣不上！”。
　　“不可能，我瞧瞧！”豫禾转过身，就看到盛擎敞着已经满眼戏谑，气的跺脚，“缝错就缝错了，你别穿了，”说着也不顾脸热，上前就扯着他的袖子要将衣服拔下来，盛擎一把搂住她大笑起来。

　　其实盛擎长得很好看，只是常常冷着脸，豫禾看他笑着，不由晃了一下神！

　　云消雨住，盛擎摩挲着豫禾的胳膊，试探着开口，“跟我回府吧，近来多事之秋，我事务繁忙，怕有事顾忌不到你！”豫禾沉默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说过的，我不会做你的妾室，况且你也不可能娶我，何必让彼此为难？”沉默半晌，开口道，“我只想求你一件事！”盛擎看她，“你说吧！”

　　“我知道，你将来定会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圆满，而届时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个负累，我不求其他，只是等到那一天，你便放我离开吧......”豫禾轻声轻语，仿佛是和自己说，“我不会再跟别人了，只是希望安安稳稳过完后半生，等你不需要我陪你的时候，放我离开，行吗？”

　　盛擎沉默，居然难得的没有发火，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骨子里的倔强，一直都是他在强求罢了，摸摸豫禾发丝，“别多想，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第二日一早豫禾依旧起身送她，两人都没有再提昨晚的话，仿佛没有发生过，盛擎看着豫禾为他低头扣着袖子，温顺娴静，这种平常夫妻间的相处让他产生了错觉，只觉得很温暖。

　　从小看着自己的父母从日日争吵到形同陌路，盛擎其实内心深处极其渴望这种温暖，但一向冷淡惯了，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即便此时，他也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只拉过豫禾，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安慰道，“别多想，一切有我！”

　　豫禾只是笑笑，并不答话，她很清醒，心中并不存幻想，送走盛擎，独自沉默半晌，悄悄拿出藏着的药吃了一粒，才仿佛松口气一般。小红敲门，她才回过神赶紧将药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