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禾晚》远山暮雨

27、撕扯

　　连续下了两天的雪，屋檐树梢厚厚的积了一层，不知为何，豫禾如今有些怕冷，屋里早早就烧了火盆，已经几日没出门了，难得今日天放晴了，屋里有些闷得慌，豫禾遍把窗户开了个缝，就靠着床边缝着一件斗篷，一遍留意大门方向。小红出门买米买菜已经一个时辰了还不回来，别是路滑不好走耽搁了吧。

　　正想着呢，院门开了，小红拎着篮子回来，剁剁脚进了厨房，豫禾喊他，“小红，先别忙了，快进来烤烤火，冻坏了吧。”之间小红犹犹豫豫的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豫禾诧异的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有话要说？”

　　“姑娘，我......”小红支吾两声，终于忍不住，“姑娘，我听人说，圣上给咱们大人赐婚了，是刘贵妃娘家的女儿，年后就要迎娶的！那...那你可怎么办啊...”

　　豫禾愣住了，不知该想些什么，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小红看豫禾发呆，很是担忧，“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喊了两声，豫禾才猛然回过神，手一抖被针扎了一下，冒出一粒血珠。她看小红一脸不忿又担心的样子，强压着心绪，装作好笑的骂道，“慌慌张张的就为这事？来，快喝口热水暖暖。”

　　“可是姑娘，你怎么都不着急啊，大人成亲了，你怎么办？”小红有些不解。

　　是啊，她怎么办，又能怎么办，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吗！豫禾自嘲的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突然又一脸严肃的嘱咐小红，“你听着，这件事到此打住，不许再说，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听到，不要让大人察觉我已经知道这件事，记住了吗？”

　　看小红不情愿的应下，豫禾又笑了，“今天买了什么？让你买的羊肉买了吗？咱们中午吃清炖羊肉好不好，走吧，你给我打下手吧！”说完起身，拉着小红往厨房去。

　　豫禾一整天都像没事人似的，可是又真的能毫不在乎吗？

　　这两年，她像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对外面的一切事物仿佛都不关心。盛擎什么时候来，或什么时候走，她从来不过问。他给她的，她便收着，不给她的，她也从不开口去要。也许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想付出太多感情罢。可是，两年的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他除了总是冷着一张脸，却是真的待她很好。自己真的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吗？豫禾也迷惑了......

　　豫禾曾经问过盛擎，将来你终究会娶妻，到那时就放我走吧......可盛擎每每听到这话，总是不做回答，看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每当这时便发狠折腾她一番，后来，豫禾便再也不问了。

　　哎，随缘吧！终究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豫禾这样想，可有人却不这样想。自打圣旨赐婚，李婉儿数次偶遇盛擎，对方都是一副不予搭理的样子，李婉儿气愤之余，认为定然是盛擎养的那个外室作怪，否则自己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他怎么看都不看一眼，以后嫁过去岂不是很难堪......终于忍不住，在豫禾出门的路上带人堵住了她。

　　豫禾照例去刘大夫那里取药，顺便去挑些针线。回去的路上，在一个稍微偏僻的巷子被拦住，一个衣着华丽的美人，身边跟着一干婢女家丁，她骄傲的抬眼上下大量着豫禾，“你就是盛二公子养的那个外室？嘁，也不见得多漂亮，这盛擎还真是没眼光！”身旁侍女嘻嘻的笑起来。

　　豫禾听到这话，只觉得一片羞辱向自己打来，紧紧捏住手里的帕子，一直以来她都在欺骗自己，嘴里说着不做盛擎的妾室，也从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外室，仿佛这样说她就是自由的。可事实就是事实，没人会在乎实情，人们眼里认为的，她只不过是盛擎养在外面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罢了......

　　小红见对方来势汹汹，赶紧上前挡在豫禾前面。这丫头嘴巴利，开口呛道，“咱们并不认识你们，快让开！”被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上前扯开困住，小红挣脱不开只能干着急。

　　豫禾强撑着说道，“我并不认识小姐，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小姐，还请放开我的丫鬟，让我们过去。”

　　“哼，有眼无珠的东西，就你这样的也敢攀扯盛公子，告诉你吧，我们小姐是李贵妃的侄女，皇上亲自下旨赐婚，我家小姐马上就是肃远侯府的二少夫人了！”李婉儿身边一个丫鬟趾高气扬的说道。

　　原来如此，豫禾了然，她淡淡笑了笑，“见过李小姐，只是我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妨碍不到小姐的，还请小姐让我们走吧，我保证，以后但凡小姐出行，豫禾绝对绕着走......”

　　李婉儿看她居然还笑得出来，一时气急，几步上前抬手狠狠打了豫禾一巴掌，“啪”的一声，豫禾没留意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只觉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小红在一旁急的不行。

　　李婉儿一手指着她，傲气的说道，“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跟我叫板，我劝你早早滚得远远的，若是再敢缠着盛公子，别怪我不客气。”

　　李婉儿还待在说什么，她身旁另一个婢女小声道，“小姐，算了吧，不然盛公子面子上难堪，对小姐也不好。”李婉儿骂道，“要你多嘴！滚下去!”那婢女神色不明的看了豫禾一眼，连忙退下去。李婉儿也不是真正没脑子，想着教训了豫禾一顿也算解气，又恐吓了几句，带着人扬长而去。

　　小红被放开后连忙跑过来扶住豫禾，看她一副呆呆的模样，着急的喊道，“姑娘，姑娘你怎么样，别吓我啊。”豫禾回过神摇摇头，“我没事，我们走吧。”小红捡起东西，扶着豫禾一路回去。

　　脸颊肿的老高，拿冷帕子敷了半天才勉强消了，细看却青了一片，“姑娘，这怎么办，我去买点药来擦擦吧！”豫禾说不用，又嘱咐道，“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讲，连大人也不许说，你听见没有？”小红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应了。豫禾回想白天的准准，只觉得讽刺！

　　***

　　盛擎最近很忙，皇帝身体越来越坏，庄王勾结李贵妃想要夺权，盛擎虽一向听命于皇帝，可他确是太子的拥护者，锦衣卫忙着搜集罪证，就等着一网打尽。

　　虽然盛擎有几天没来小院，可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锦衣卫最不缺的就是消息！豫禾经常去的那家药铺，以往没在意，可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盛擎进屋时，豫禾正倚在塌上发呆，已到了点灯时分，屋里却昏昏暗暗的。“怎么不点灯？”盛擎出声，顺手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大马金刀的坐下，也并不上前去看豫禾，见豫禾没什么反应，越发来气，“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豫禾纳闷，“说什么？”盛擎胸口起伏，显然是气急，猛地起身拉开衣柜翻找起来，豫禾见他动作，惊了一下，忙上前拉他，“你找什么？衣服吗？我来给你拿？”

　　盛擎一把挥开她，又翻了几下，在最里层找出一个瓶子，狠狠扔在她脚下，瓶子被摔碎，药丸滚了一地。盛擎一字一顿的恨声说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豫禾呆了呆，心中有些怕，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嗫喏了句，“你怎么知道......”

　　盛擎一把攥住她，“我怎么知道，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什么，一直以来你都在偷偷吃避子药，你想要干什么！”盛擎气急，手劲越发大，豫禾吃痛挣脱不开，干脆破罐子破摔，抬眼瞪着他，“我要干什么，你都要娶妻了，将来自然是正正紧紧的生个嫡子，我不吃药，难道还要给你生个私生子吗？”

　　“你，你从来就没信过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着那个林远朝是不是，别忘了，人家已经成婚了，你再上赶子也没有用！”

　　“你胡说!我没有！”

　　"哼，我胡说，你藏在抽屉里的那个玉扳指是什么？我送你的首饰从来不见你带，却把那个东西藏得那么小心，难道是我说错了吗？"说着拉开抽屉，找出一个盒子就要往地上砸，豫禾赶紧上去要夺下来，“你别发疯，那是我爹的遗物，你还给我。”

　　“还要狡辩！”盛擎将她一把拉过来按在桌子上，豫禾吃痛挣脱不开，盛擎还要再说什么，就着灯光看见豫禾脸颊青紫一片，不由伸手抚上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豫禾推开他起来，扭过头去不理他。盛擎朝门外大喊，“小红进来！”小红正胆战心惊的趴在门外偷听，听见盛擎叫他，吓得赶紧进来回话，盛擎指着她道，“你是怎么伺候人的，说，怎么回事！”

　　小红赶紧跪下，看看豫禾，一咬牙便不顾豫禾的嘱咐，将白天的事全说了出来......“姑娘怕您烦心，还嘱咐我不要告诉您的，大人，您别生姑娘的气，姑娘到现在脸还疼的厉害呢！”

　　盛擎脸像是打了一层冰，一双利眼看的小红瑟瑟发抖，如今既然已经撕扯开来，豫禾也不想闹得太僵，便叹口气，起身劝道，“你别吓唬他。”拉起小红，“你先出去吧。”小红如蒙大赦，又看看豫禾，想着应该没什么大事，便一溜烟退出去关上门。”

　　盛擎看着豫禾，只觉内心无力，抬手又抚了抚她的脸，叹气道，“你始终不信我......”不在说什么，定定的看着黑沉沉的夜色，不顾外面天黑风大，转身离去。豫禾追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再抬头时，已是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