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昨天、今天和下个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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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昨天、今天和下个月
几个月过去，莫尔已经熟悉了今天这样的场景。
库瓦叔叔左手一把巨钳，右手一根棍子，以平日绝对看不出来的速度冲出塞西莉亚的家门，口中喊着很神奇的脏话：“卧槽！再TM让我看见你，我让你滚你娘的肚子里当娘们！”
他脚下尘土飞扬，莫尔从阿佩黎的棚屋远看过去，就像是库瓦在腾云驾雾。他正在追击的年轻人刚刚还来不及推开塞西姐姐的门，就被凶神恶煞的库瓦吓了个半死。现在，年轻人拼尽全力逃出了莫尔的视野。
库瓦叔叔终于停下来，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大摇大摆地走回来。
“真男人！”莫尔嗑着瓜子，忍不住赞扬。
塞西姐姐此时依靠在门上，对着胜利完成任务的库瓦妩媚一笑，转身进门。
每个月，塞西姐姐会集中几天用来休息。但天数不固定，有时是五天，有时是七天。莫尔起初不解，但不久便明白了，这就是爷爷口中的“生理期”，俗称“来葵水”。在这几日，阿佩黎的赏钱也会随之有小幅下降。于是，流浪歌手也常常借机歇业一两日。
莫尔喜欢看库瓦叔叔赶走流氓的精彩场面，流氓们总是有着侥幸心理，不打击实在不成样子。但她更喜欢的，是边嗑瓜子，边看阿佩黎叔叔和他的心肝吉他“调情”。
阿佩黎叔叔的棚屋比塞西姐姐的简陋不少，甚至比不上莫尔的杂物棚。也许是因为他是个没有女人照顾的瞎眼的男人，东西总是成堆摆放，而每堆纠结在一起的物品之间并没有多少相关性。
但吉他是不同的。阿佩黎叔叔拥有不止一把吉他，莫尔记得，他在对自己絮叨的时候提起过它们的不同材质。但她只记住了印度紫檀、玫瑰木和非洲枫木。
阿佩黎叔叔在这方面近乎于疯狂，莫尔猜想，他一定是爱上了它们，所以才找不到老婆。
现在，莫尔挂在门梁上，看着阿佩黎叔叔侧着头调试。他用自己最干净柔软的一块布，温柔地擦拭着手中的紫檀木吉他，边擦，边敲敲这里，弹弹那里，不时地皱皱眉。
“呵呵，我最爱的就是这把。”
莫尔望着旁边的另外几把，很不理解。紫檀木是最廉价的，这把吉他看上去也有了年头，阿佩黎叔叔演奏时从来不用它，但每每到了爱护琴具时间，它一定是头一个。
“这是我的第一把吉他。呵呵，受的罪最多！”
哦，原来是初恋。
提到过去，莫尔来了兴趣：“阿佩黎叔叔，你的吉他是别人教的么？”
“哦，当然，我可不是什么有天赋的人。”莫尔不敢苟同，也不敢反驳。
“你的老师是谁？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偏题了，但这些问题引领着阿佩黎，缓缓吐出他们几个流亡男女的故事。
阿佩黎出生在遥远的亚细亚，那是个叫做印度的国度（莫尔：“印度？印第安人？”阿佩黎无视），他的家北面有座高高的山，抬头望不到山顶。据说，那座山的另一边，就是大明国。（莫尔：“我知道！爷爷说……”阿佩黎飞来亮白色眼刀让她闭嘴。）
那时，他的眼睛非常明亮，教他吉他的先生说，眼睛明亮的孩子脑袋也灵光。但他有自知之明，从不会把自己不好不坏的琴技归结于偷懒贪玩。
八岁的时候，父母带他离开了老家，说是绕道去山的那边，大明国有拿不完的金子。临走的时候，他听从了启蒙老师的话，紫檀木的吉他随身携带。
就是在那条弯弯绕的路上，还没见到山那边的山坡，一群强人就取走了父母的性命。小阿佩黎抱着硬橡木的琴盒滚下山坡，当他醒来，除了发现自己还活着，还发现，他没了光明。
他搭了无数的破马车，受到过无数的欺凌，但那把吉他，被他保护得很好。终于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一个月后，见到了答应收养他的斯蒂芬夫人。
“只有罗姆人才会收养罗姆人，或者单纯的和罗姆人生活在一起。”阿佩黎向莫尔解释。
“孩子，我不收养你，我们只是一同生活。你用不着改姓斯蒂芬。斯蒂芬先生说，你会帮助我，而不是托我的后腿。”
当然，那个时候，这位斯蒂芬先生，已经成了传说。
“斯蒂芬夫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听不到舞蛇人的音乐？还有斗雀子的哨声？”
“哦孩子，你以为你还在印度么？”
但是斯蒂芬夫人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方，只是带着他，在落脚处驻足几年，再向西走。阿佩黎说，当他只能用耳朵感受琴声，他才发现自己贴近了音乐。那时起，他每日花费更长的时间在吉他身上，而水平，从卖艺得来的赏钱数就可以看出，他在不断进步。
“所以，你们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那么，塞西姐姐呢？还有别人？”
“塞西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她的部族，当然也是罗姆的分支，容不下不会唱歌跳舞的女人，像她那样的，只能结婚生孩子，还要低眉顺眼看丈夫找小妾。你看她那个性子，当然要跑出来了！”
莫尔确实没见识过塞西唱歌跳舞，但从她跟着阿佩黎的歌声转圈，却踩不到点子上的事迹，也可见一斑。
他们三人，来到马德里，这里的宗教氛围太浓重，说话不得不小心，但人们出手颇为大方。这也是他们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原因。
美男子兄弟是马德里土生土长的小偷，他们对阿佩黎叔叔图谋不轨，但没骗过他多年锻炼出的耳力。于是，这也算不打不相识。
库瓦叔叔算是塞西姐姐最忠实的垂涎者，竟甘愿成为流浪汉的一员，甘做得不到承认的护花使者。
莫尔极少听得这样认真。她是很爱问问题和插话的。但她有些触动，觉得斯蒂芬夫人的宿命论也并非那样天方夜谭。你看，明明是截然不同的身世和经历，为什么会走到一起？
阿佩黎没有询问莫尔的故事，这让她感到舒服和感激。她的故事里，有最恬淡的幸福和最深重的罪孽，不提也罢。
阿佩黎已经抚慰完了紫檀木吉他，将它轻轻摆在一边，又拿起下一把。
莫尔吐出最后一口瓜子壳，从门梁上跃下来，刚好落在紫檀木吉他旁边。阿佩黎叔叔身体一滞，吼道：“小心着点！”
莫尔扁扁嘴，阿佩黎叔叔是个暴脾气，但不会揍她，也不会生气太久。
莫尔在吉他旁边蹲下，仔细瞧着躺在毯子上的这副胸腰胯齐全的女人身躯。她想起阿佩黎叔叔弹到动情时曾说过的话：“他发出男人的声音，这个时候，是朋友；但有女人的身体，满足拥抱抚摸的渴望；又像婴儿般柔嫩脆弱……”
说实话，莫尔到现在都觉得那是他的臆想。她脑补出男人女人和婴儿合三而一的情况，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多年以前，当莫尔刚学会了拉丁字母，四岁的她就被爷爷逼着架上了小提琴。爷爷最容易在她的撒娇面前心软，但在“知识和音乐”方面却异常固执。
“莫尔，音乐和知识是相辅相成的。”
“那我正好连知识也不要了好不好？”
“当然不好。别废话了，咱们开始。别撅着嘴，代入美好的感情！”
那时候，爷爷充当了各种家庭教师和各种保姆的角色，但她不满足，她只要充当爷爷角色的爷爷。
莫尔用力摇摇头，今天是怎么了？看来别人的故事容易引起多愁善感，以后少接触为好。
她悄悄地将手指探过去，按在最粗的一根弦上，稍稍发力。咦，还挺紧。阿佩黎叔叔的手指在上面拨动的时候快得看不清，可是自己连按一下都这样费力。
她轻轻叹一口气，送了手劲，一不小心，“嘣”的一声，竟拨动了琴弦。
“莫尔！”阿佩黎一声大吼，莫尔一个激灵，闯祸的左手被准确地狠狠攥住，指骨被捏得生疼。
“阿、阿佩黎叔叔，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但莫尔的左手依然被那只大手死死攥着，还做捏捏右揉揉。
“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动您的琴了我绝不会接近它们到距离一尺之内就算——”
“闭嘴！”
莫尔听话地闭上了嘴。
“你……练过小提琴？”阿佩黎继续蹂躏莫尔的手，若有所思地问。
“是……是。”
阿佩黎沉默了许久，用半闭着露出可怕的眼白的眼睛对着莫尔：“想不想跟我学吉他？”
莫尔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对音乐的感受基本上集中在小时候的痛苦记忆，而现在，莫非又要受苦？
但现实是，每当阿佩黎叔叔在广场上弹唱起来，自己会觉得那是享受，逼着自己做的数学题，在吉他陪衬下，好像也没那么枯燥了。她想，也许，她可以用这种方式告慰爷爷，虽然荒废了小提琴，但学会了吉他，也算是懂音乐。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惊觉眼前人是个瞎子，又大声说：“想！”
……
莫尔吊着疑似脱了臼的胳膊往回走。阿佩黎叔叔将他最爱的紫檀木吉他送给了她，莫尔用不能夺人所爱推辞，以失败告终。实际上她胃里在泛苦水：这把是最沉最破旧的！
于是，当她上完了枯燥的第一课，揉着酸痛的左臂，小脑袋里又蹦出了恐怖的想法：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要变成一手粗一手细的怪物！她纠结于此，向来理性的思维不知怎么就忘了问：阿佩黎叔叔的手臂难道是一粗一细？
走到岔路口，迎面跑来异常兴奋的美男子兄弟。他们不像莫尔，只要吃饱，没有其他需求。戴维经常对莫尔夸口，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有一夜n次的强大能力。虽然曼柯尔偷偷向莫尔揭露，他哥哥还是处男，但是去店里喝酒看着美女干瞪眼确是常事。而曼柯尔，绝对对得起他的身材，把钱扔在吃喝上。
莫尔在想，难道戴维破了处？
“莫尔！今天的新消息，‘谣言场’的，法国小王子要来了，我们又有大钱可赚了！”
莫尔心里唾弃，就凭你们？人家有的是护卫队！但她手臂闹心的酸，就将将敷衍：“来做什么？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好像是友好反问？”
“是访问！”曼柯尔又成功地被哥哥嘲笑了。
“管他呢，反正要来了。就在下个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昨天、今天和下个月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