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9章 ...
-
一辆卡车擦着她的裙边,疯狂开走,她被一擦,摔倒在地。她坐在地面,茫然前望。
一个年老的妇人将她扶倒马路边,劝说道:“年轻人,别想不开。你还年轻,路长着。”
“我没路了!”何雨呢喃。失去了书颐,失去了梦。
“呀!你流血了!”妇人叫道。
何雨垂头一看,就见鲜血沿着她的腿,缓缓流淌,血红的一片,触目惊心。
“你是何雨?”突然旁边有人问。
何雨看向那人,是个女中学生,背着双肩书包,扎一个马尾辫。
“我支持你!”她振臂呼喊,表情十分夸张,“我们有死亡的勇气,但我们更有生的力量。”这是何雨演的一部电影的台词。一个遭受磨难的女孩,在挫折面前,永不低头,最终成功。她因为那部影片得了一个新人奖。
台词震醒了何雨。是啊!我要活着,我不能做弱者。
“谢谢你!”何雨给她鞠躬。
女学生给她做一个V型胜利手势。
何雨也给她做了一个胜利手势。
“我想去留学!”何雨对阿晴说,“我要学习。然后,我会重新出发。”
阿晴惊异的看着她,高兴地笑道:“你真是打不到的家伙。”
何雨灿烂一笑。我已经有了死亡的勇气,那我更有生的力量。我一定可以生活下去,多少狂风暴雨,都打不到何小瑛!
当何雨走向卡车时,程书颐昏厥了。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四肢发凉。
结束了!游戏结束了!程书颐,又是那个理智、冷静、沉着的程书颐了!
可是,为何我的心是空的?我的胸口在疼痛,我的灵魂也在颤抖?
他继续躺在地板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书颐回到清水园,父亲正在书房里等待他。
“我相信,你已经整理好心情!”他盯着儿子。
书颐暗中攥起拳头,果决地回答:“是的!我会和明美结婚!”他语气一顿,“可是,您不能让书宁和弗兰克结婚。”
“你在和我谈条件?”程瑞琛缓慢地说。
“是的!”书颐回答。
“你无权和我谈条件。”程瑞琛厉声道。
“父亲!”书颐上前一步,用力道,“请您答应我!”然后,他给父亲双膝跪下。
程瑞琛显出诧异,生气地道:“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最讨厌没骨气、求人的家伙!”
书颐站起来,道:“父亲……”
程瑞琛打断书颐的话,果决地说:“书宁的事情,你不需要插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将那个女人打发走。”他瞪着书颐,“你记着,游戏就是游戏!”
书颐冷静地道:“她已经走了!”
“我要告诉你,我绝对不允许,程家的子孙从那种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父亲对他说,“我已经叫起恩去处理这件事。”
书颐愣。处理?如何处理?
当他走出书房,看到起恩正站在门外。
“你做了什么?”书颐瞪视着起恩。
起恩迎向书颐,平静地道:“一起小车祸,让她流产。”
一阵热血窜上书颐的头部,他想也不想,就给了起恩一拳。起恩也不还手,书颐又一拳,起恩摇摇欲坠,但他还是不还手。
“你打吧!”起恩说,“你恨我吧!总之我做了,你回家了!”
书颐疯狂地瞪着起恩,嘶喊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程书颐的朋友。”
起恩擦去嘴角的血,道:“我会是你的下属。”
书颐愤而离去。
太华与杜氏的合约终于签订,中外记者云集,无数的闪光灯和摄影机,清水园里流淌着富贵的气息。
何雨呆呆地看着报纸:他又是陌生的程书颐了,处处显示出王者的尊贵;而他身旁的杜明美,高雅、大方,他们是十分般配的一对。
他会幸福的,我也会幸福的。何雨反复对自己说。
孩子已经没了,她伤心了许久,总认为可以留下他的一个印记,然而,终究是虚空。有时,她会梦到一双小手,仿佛是孩子的,他摇晃着,似乎想得到妈妈的拥抱。她泪流不止,一下子醒来,抱着被头,继续流泪!
阿晴为了办签证的事情,一直忙碌着。很快,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车子飞速行驶在高速路上,书颐闭目养神。
“本台气象预报,这个春天的最后一场雪,将从今天下午开始,望各位出行的朋友注意,雪大,路面滑……”司机不知何时打开了收音机。
春天的最后一场雪。书颐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外,萧条的冬季田野景色,一望无际的麦田,仿佛在寒风中,都已冻僵;然而,等到春暖花开,它又会焕发生机活力。
“还有多久到杭州?”书颐问。
“大约半个小时。”司机回答。
终于结束了冗长的会议,书颐让司机自由活动,他一人开车到了西湖。
雪花落下,可惜是很小的雪,细细的,像是冰冷的冬雨,太阳从灰色云层里钻出来,耀亮南方的天际。书颐缓步走上苏堤,遥望三潭,孤单映在水里;再望小孤山,萧瑟的立在冷风中。阵阵寒风抽打身体,他却没有感觉。现在活着的他,如同行尸走肉!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林染。他坐在西湖畔,面前支着画架,苍茫的山水间,他仿似一个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书颐走近他,嘲笑道:“难道你不是应当钓鱼吗?那样会更有意境!”
林染不看书颐,笑道:“即使我不用鱼钩,也一样将你这条大鱼钓来。”
书颐愠怒。
林染起身,看着书颐,道:“你知道何小瑛将要去留学吗?”林染说。
书颐的脚步站住,却没有转身去。现在她无论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了。
“因为失去孩子,她的精神很不好!”林染又说,“也许,我应该去陪陪她。”
书颐倏然转身,瞪着林染,喝道:“我警告你,既然有了书宁,就不要再去纠缠小瑛。否则,我不会轻饶。”
他盯着书颐的怒容,平静地道:“这不是纠缠,我只是想帮助她。”
“你爱书宁吗?”书颐直接问林染。
林染微笑,问道:“你爱何小瑛吗?”
书颐瞪视着他,猜测着他问这话的真实意义。
“你和我,都一样,我们都没有权利说爱、去爱。如果你不幸,认定自己可以爱,你就是毁灭那个人。”他说,“现在,你毁灭了何小瑛。八年来,她拼命挣扎,才将自己从臭水沟里捞起。而你,却将她再次扔进去。你认为你这是爱吗?”
书颐无语。罕见的,他觉得自己无力与此人辩驳。他说的都对,他是一个聪明人,而我却是一个大傻瓜。
“她是一个的可怜女人!”林染叹息着说。
“不许你再去接近她。”书颐厉声道,“既然是你我的战争,就不要再牵扯到其他人。从今往后,我们可以把一切招术,都用在对方身上。可是,书宁,小瑛,以及我们身边的其他任何人,他们都与你我的战争无关。”
林染轻笑,道:“好啊!这是正式宣战?不错,战斗一生,那一定很有趣!”他看着书颐,轻松地道,“只是书颐,你不要那么用力。人生如戏,轻松对待,不好吗?”
“轻松?”书颐怒道,“你想毁了自己,也想毁了所有的人。”
林染盯着书颐,摇头,道:“不!程书颐。你搞错了。我不想毁掉任何人。她们的痛苦和不幸,是由于她们自己的选择。如果何小瑛不爱你,她当然不会痛苦。她不幸,因为她爱你。你明白的,”
书颐脸色苍白,握紧了双拳。
林染继续微笑。
书颐转身要走,但一阵剧痛袭来,他站立不稳,蹲下身体,浑身阵阵抽搐,终于,他支撑不住,昏厥在地。头部重重触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染疾步跑上去,抱住了他,大声叫他的名字。
这个坏蛋,为何关心我的生死?如果我死了,他不就彻底解脱了吗?书颐如此想着,沉入浓重的黑暗中,没有任何知觉。
林染火速将书颐送往附近医院。
抢救室的灯光闪动着,林染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没有笑容,没有得意,没有快乐,没有感觉,他有些麻木。他的衣服上,还有程书颐的血迹。许多年前,他的鲜血曾也经沾满程书颐的衣服。
是从那时起,还是更早时候,他开始仇恨程书颐?
书颐醒来时,惊奇地发现林染竟然坐在床边。他正在翻看一张诊断书,看的很认真。这时的他,没有了邪恶,没有了卑鄙,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彩。
书颐闭上眼睛。这个魔鬼!
“你醒了!”林染将诊断书叠好,放进口袋,看着书颐。
书颐睁开眼睛,迎上他的目光。
“我建议你去美国做个小手术。”他说,“血块压迫着你的神经,将它取出,你将长命百岁。”
“多谢你的关心。”书颐冷声道。
“我不希望你中途离开。那样的话,我失去了对手,一定很难过。”林染说,掏出诊断书,“这是你的诊断,不太乐观,必须马上做手术。”
书颐盯着他。不太乐观?死亡也是一种解放!
仿佛猜透了书颐的想法,林染又说:“如果想得到太华,如果想活着保护你的妹妹,如果想真正打败我,亲爱的戴维,你必须活着。”
是的,他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他必须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得到太华,才能打败这个恶魔,才能保护书宁。即使死去,我也要拉着这个人做陪葬。
也许是太疲倦,书颐很快又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际,他像是坐在火车上,正经过一个长长的黑暗隧道,隐约前方有一个光影,觉得近了,上前,却又远了,分明在眼前,却始终无法靠近、无法看清。
“书颐!”妈妈轻声呼唤。
“书颐!”一个女孩在呼唤,红色的头绳,在白色的雪中,分明清晰。
“爸爸!”一个稚嫩的声音。纷飞的雪花中,他站在妈妈身边,瞪着纯净的眼睛,仰望着高高的门墙;缓缓地,他化成了一瘫血迹,那是何小瑛和他的孩子。
“书颐!”林染笑盈盈地看着他。
周遭太黑,即使睁大眼睛,仍旧什么也看不到。
“程书颐!”有人厉声喊,“你在看什么?你已经死了。”
“啊!?”书颐一下子坐起,大口喘息,床边的小灯,闪烁着光芒。我还活着!我将要死去!
病房门开了,书颐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很危险,不是吗?”是林染的声音,“开刀,几成希望?”
“如果是恶性,只是延缓一段时间而已。”有人回答,“我看过一个这样的病例,惨不忍睹,活活痛死。”稍停,那人又问,“是你朋友?”
“差不多。”林染回答,“不要告诉他。”
“当然。”那人说,“放心,我们会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老周,多谢你!”林染说。
“不必客气。”老周回答。
林染走近程书颐的病床,仔细观看着他的脸,露出一丝苦笑。
书颐倏然睁开眼睛。
林染愕然。
他们面面相觑,许久的沉默。
“那天,我不应该打你!”书颐忽然开口。
林染一撇嘴,取笑道:“这是真诚的道歉吗?”
昏暗的光线中,他们彼此都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
“我恨你!”书颐说,“十分可悲。”
林染道:“彼此,彼此!”
“不要辜负书宁!”书颐说。
“除非她自己觉醒,否则谁也救不了她。”林染说。
“你!”书颐瞪向他,“你的确是个恶魔!”
林染一耸肩。
林染出去了,书颐关闭了床头小灯。于是整个房间完全陷入黑暗中。
黑暗,无尽的黑暗,这是我必须要熟悉的,我将永远都在黑暗中。书颐傻笑起来。脑海中,闪过他这三十二年的人生。
似乎总是痛楚,总是满腹仇恨。快乐,总是距离十分遥远。如果他还曾经幸福过,那就是与小瑛在一起。
“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他说。
“我想去天堂,你要带我去吗?”她笑问。
书颐道:“如果真的有天堂,我们就去!”
她叹息:“啊!可怕的无神论,连个虚幻的天堂,都不给人留下!
“我想去彼得堡。走在夜晚的涅瓦河大街,在雪花中,翩翩起舞……”她说。
“她要去留学了!”林染说。
书颐再次坐起,不让自己沉思,拔下针管。他要带她去彼得堡,去他们的天堂……
车子疯狂飙行在高速路上,两侧黑夜沉沉,星光黯淡,书颐握紧方向盘,紧紧盯着前方。
当他做出这个决定,刹那间,仿佛一切病痛都消失了,他浑身充满力量,像一张饱满的风帆,即将驶向广阔的大海。
飞机场。
何雨拉起行礼箱,向着远方的城市投去最后的一眼,就走向通关处。
阿晴说要来送她。她坚决拒绝了。她不喜欢分离,不喜欢分别的场景。她要独自离开,一如,七年前,她只身一人来到这里。
八年,人生的一场梦!散了,碎了,死了;然而,她还是不会放弃!
书颐!我走了!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得到太华,希望你会记得我!
“小瑛!”身后响起熟悉的呼喊,依稀是当年,他站在楼下,呼唤着楼上的她。
何雨推推墨镜,苦笑一下。我还是一个爱做梦的人,实在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瑛!”那个声音越来越近。
何雨继续向前走。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将她抱住,紧紧的,力气很大,“小瑛!”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我还是在梦中!泪水再也忍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
“书颐!”何雨凄凉地说,“我知道是在梦里,我真高兴,可以做一场美梦!”
“你不是在做梦!”书颐将她转过身,面向自己,喜悦地道,“不是梦!是我,活生生的我。小瑛。我们再也不要做梦!我们一起去彼得堡,去天堂!”
“老天啊!”何雨第一次感激苍天!“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阿晴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他们紧紧拥抱住,哭哭笑笑。
就在当晚,程书颐与何雨坐上了俄罗斯航空的飞机,飞往彼得堡。
圣•彼得堡,曾经又叫列宁格勒。座落在波罗的海芬兰湾东岸,涅瓦河从它身边流过,它由42座岛屿组成,三百多座桥梁将他们连接在一起。在战争年代,它是一座英雄的城市。它昂首耸立在海边,在冰冷的寒风中,几百年,屹立不倒。
走进彼得堡,就像走入历史的记忆中。每一个建筑物,每一个雕刻,每一根柱子,每一座桥梁,每条街道,都浸染在浓重的历史气息中。
建筑物依然是18、19世纪的风貌。漫步在古老的巷子里,仿佛时光已经倒流。时间仍旧已停滞在两个世纪前,远离工业文明、远离网络。
白雪飘飘,风中传来钢琴声,马蹄声响过,一辆华丽的马车驶来。它停下,安娜•卡列尼那走下来,妩媚、风雅、迷人。
灯火辉煌的皇宫,宽敞的冬宫前,一骑狂野飞来,马蹄卷起白雪纷飞,猎狗跟在其后,吠吠欢叫,英俊的近卫军士兵穿着华丽的军装,骑着马,紧随而来。少女叶卡婕林娜女皇,仰起明媚的笑脸,坐在马背上,摇晃着她的马鞭……
相爱的人完全沉浸在其中,忘却了自己。
他们进入冬宫――艾尔米塔什博物馆,书颐拉着何雨走到一副油画前。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何雨脱口而出。
“是的!”书颐说,“这可是真迹!”
何雨惊叹不已。
“它是俄罗斯人精神的精髓!”书颐细细看着画,“它也是人类精神的精髓。”
何雨点头。看到真画,远比那些复制的画图,更加震撼人心。
苦难,背负着苦难,前行,不停下,前行。这就是人类,踏着自身的不幸、痛苦、绝望,仍旧义无反顾地前行。
书颐又带何雨前往涅瓦河口。阿芙乐尔号巡洋舰,依然停泊在原地,保养如新。
“它向冬宫发射了第一颗炮弹!”书颐介绍说,“从而打响了十月革命的第一声。”
何雨又惊又喜,道:“知道吗?我一直盼望亲眼看到它。”
“为什么?”书颐有些吃惊,喜欢军舰的女人?
“它是革命的标志!”何雨说。
书颐微愣。
何雨笑,道:“我们穷人,喜欢革命!”
书颐笑起来。
他们坐上涅瓦河上的游艇,环游整座城市。何雨依偎在书颐的怀抱里,像那些欧洲情侣一样,不时的亲吻着对方。
从他们离开上海,他们谁也不提起现实。不知是故意回避,还是已经不愿再去理会。他们让自己完全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不关心周遭的世界,仿佛这个星球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夜晚来临,他们手牵手,慢慢走在涅瓦河大街上。
夜影绰绰,河水摇荡声声,坚硬巨石建成的教堂,无声矗立,高高的尖顶,插入黑暗的天幕,仿佛可以与天相通。
他们走进一座教堂,一起跪在圣母像前,合目,默默祈祷。
“你祈祷什么?”何雨问书颐。
“希望上帝,让我死在你的怀中!”书颐像是戏说。
何雨微笑,说:“我希望我能实现美梦!”
书颐道:“我再祈祷,希望上帝保佑你,实现梦想。”
“一次求两个愿望。”何雨笑,“你很贪心。”
“人之初,性本贪吗?”书颐嬉笑说。
两人一起笑起来。
程书颐失踪了,一夜之间蒸发了。需要他主持的会议、需要他签字的文件、需要他决定的工程、需要他签字的合约,都停下来。
清水园里,程瑞琛暴跳如雷。
“我要宰了他。”他抽出猎枪。“马上把他给我逮回来。”
秘书霍征缩缩头部,不敢出声。邹医生也噤若寒蝉。
“何必着急!”林染仍旧一派轻松,“反正婚礼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里没你的事。”程瑞琛挥手,让林染出去。
林染却不走,道:“他压抑太久,他只是需要放松一下。我们应该谅解。人不风流枉少年吗?”
“小染!”程瑞琛叹气,道,“他和你不一样。”
林染笑,道:“因为我不是你的儿子吗?所以我可以放纵,他却不能?”
程瑞琛愣。
明美收拾着衣物,书宁在一旁阻拦。
“你不要走!”书宁撒娇,抓着明美的手臂。
明美缓缓拿开书宁的手,道:“我必须走,我如果再不走,我自己也会讨厌自己。”
“你认输了?”书宁激她。
明美摇头。她已经很累了,精疲力竭。
林染敲门,进入房间。
“弗兰克!”书宁喊,“你快劝凯瑟林,她一定要走!她不能走。她要是走了,合约定下的工程怎么办?”
明美苦笑,自嘲道:“合约?!”即使这个“空心”千金,也知道她的哥哥是为了合约才订婚的吗?
林染拉过书宁,吻一下她的额头,温柔地道:“尊敬的小姐,你去看看江姨妈,我让她磨咖啡,她似乎很不满意,也许,她会偷懒,让我喝速溶咖啡。”
“我去监督!”书宁跑出去,临走,不忘嘱咐,“你不要让大嫂走。”
林染笑着点头。
“你真的爱她吗?”明美问。
“当然!”林染回答。
明美盯着他好看的脸庞,冷冷地道:“那么,那位跳芭蕾的,又是谁?”
林染笑,道:“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很有名气的花花公子吗?”
“你就胡扯吧!”明美说,“不要总认为自己最聪明。聪明的人,往往会做最愚蠢的事情。就像程书颐。”
林染关上房门,看着明美。
“无论如何,多谢你,让我认识程书颐。”明美说。
林染耸肩,问道:“你有多爱戴维?”
明美苦笑,问道:“这个很重要吗?”
“是的!”林染说,“你爱他,所以必须占有他,不惜杀了他;你爱他,让他自由,让他爱着他爱的人,你独自品尝寂寞和痛苦。”
明美盯着林染,问:“你的爱,又是哪一种?”
“书颐活的很苦!”林染缓慢地说,“如果你要进入他的生活,你必须比他更苦。这句话,我应该告诉过你。”
明美沉默。
“先留下!”林染劝道,“不要和其他人那样,把他往死路上逼。”
“可是,我却要心痛死了!”明美掩面哭泣。
“这是爱的代价!”林染无情地说。
无论在外面如何游荡,他们仍旧需要回家。当书颐与何雨离开俄罗斯,他们的心情,都如同押上刑场的死囚犯。
在他们爱情的前方,没有路。
当飞机越过蒙古大草原,书颐让何雨俯身去看。
“我想死后,埋在草原上。”书颐说,“按照蒙古人的风俗,留一个土包。我的生命从这里开始,也要在这里结束。”
何雨瞪视着书颐。从他们再次在一起,他就不断说着死亡,说着如何安排他的后事。最初像是戏说,然而说的多了,却让何雨毛骨悚然。
他们没有回上海,而是去了程家在青岛的海滨别墅。
冬日的海边,十分萧条,海鸥盘旋,海浪拍打着陡峭的岩石,天空苍茫,无名的小岛屿,在海水中摇荡,时隐时现。
书颐一人走在沙滩上。寒风打透了全身。他却不想回去。现在,疼痛的次数明显增多,他担忧被小瑛发现。
何雨站在远处的岩石上,遥望着书颐。他孤独的身影,像是失去力量的狮子,无助的逡巡。
除非我自己离去,他不会离开我。何雨绝望地想,如果他继续和我在一起,失去了太华的他,只是一个空壳!我不能让他成为一个空壳。就让我们放纵这一回,然后分开,各自背负苦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