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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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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了……月钱?唐青霎时可以了解为什么主子今天的心情会特别糟糕了。
她这么一提,唐逸欢脸色更差,尤其是跟笑得一脸春风和煦的向晚对比,就更是可以用“狰狞”二字形容了。他松开唐青的领子,眯起眼,瞪着明显情绪不错的向晚,语气不善地质问:“都什么时辰了,才知道要回来?”
啧啧,少爷,你可知,你现下说话的口吻,可活脱脱是个妒夫啊……得到自由的唐青赶紧跳开两步,站到一旁去看屋顶横梁。
“遇到故友,就多聊了几句。”向晚四两拨千斤,看到桌面上原封不动的饭菜,她笑笑,说,“少爷,怎么还没用膳?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等你?可笑!你是什么身份,也配让本少爷等?本少爷今儿个心头燥,不想吃热菜,特地放凉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唐逸欢一把拿起碗筷,就往口里扒了几口白饭。
冷冰冰,硬邦邦,好难吃……向来吃惯珍馐佳肴的唐逸欢差点一口把嘴里的饭粒喷出来,抬头却迎上向晚似笑非笑的目光,硬是用力咀嚼了几口吞了下去。
“还好不是等我,方才在一唐间与故人相聚,我已经用过餐了。”殷向晚又轻轻扫了桌上的冷鱼冻肉一眼,说,“既然少爷这些天觉得燥热,我明儿吩咐厨房做清淡些就是,不用委屈少爷把饭菜特地放、凉、了再吃。”
听出她话里的嘲弄,唐逸欢把碗重重地一放,哼声道:“不用你多事!本少爷就爱这么吃!小青,你给本少爷去跟厨房说,这几天的饭菜都提前做,放凉了才给本少爷上上来!”
“呃,少爷……这……”唐青明知道少爷是在跟殷向晚赌气,脑筋转了几转,尝试给主子找个下台的好理由,“饭菜放久了,怕是不新鲜,少爷吃了身子会不舒服呢!”
“本少爷就喜欢那样!”该死的女人,他在这里饿了半天肚子,她居然跑到外头去跟别人吃饭!还吃得那么高兴!到底谁才是她主子啊?
殷向晚看着无端气结的唐逸欢,只当他是被扣了月钱,心里还不舒坦。然而用这种幼稚到极点的方式闹脾气,他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反正她是他的管家又不是亲娘,他爱吃冷的热的,关她什么事啊?
于是,她很配合地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小青,这府中最大的是少爷,既然少爷喜欢,你照做就是了。”看她是一个多体贴的好总管啊!
“少爷,那您慢慢享用您喜欢的冷饭冷菜,我就先下去了。”说完,殷向晚不待唐逸欢回应,就从侧门走出偏厅,回她的房间去了。
“可恶!小青!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啊!还有一点身为下人的自觉么?”唐逸欢气都气饱了,对着满桌没有半点热气的饭菜更是丧失了所有胃口,他一眼瞟到门口还有一道畏畏缩缩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进来的身影,大喝一声,“唐予!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唐予被他一吓,绊到门槛扑倒进来,来不及叫疼,他先匆忙解释:“少爷,小的……方才去请殷姑娘回来,然后,然后先去安置了马车,所以现在才……才跟着过来,绝对不是因为听到少爷在骂人所以躲在门口不敢进呢!”
唐青扶额,这唐府里,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个个说话都……如此明白……
但唐逸欢显然已经没有注意到这些,凤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盯着唐予,沉吟道:“你说,是你去请她回来的?”
“是,是的……”主子游移不定的脸色,让唐予不由自主地吞下一口唾沫。
居然还不是倦鸟知返,而是要让别人请……唐逸欢皱了皱眉,问:“她到底在那干嘛?这么晚还不回来?”
“呃……这个……”唐予的眼神开始到处飘了。
殷姑娘是唐府上下公认的未来唐夫人,今天她在外头跟别的男人愉快地用餐,能告诉少爷么……
唐予的内心十分挣扎。
他的吞吞吐吐反让唐逸欢起了疑心,厉声问道:“快说!她到底去干了些什么?”
那女人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让唐予说不出口的?
“没,没有啦……殷姑娘不过是在一唐间嘛……”虽然少爷是命真言顺的唐府主人,不过,貌似殷姑娘才是真正的掌权人哪!唐予心底的天枰,稍稍地往那头偏移了一点。
“唐予,你该知道的,本少爷的耐性……可不是那么好啊!”唐逸欢身子半转,虽然是坐在椅子上,却也气势十足。
熟知主子性情的唐青自然知道,现在少爷已经非常、非常、非常的不爽了。他连忙站在身后给唐予使眼色。
忠仆法则第三条,要随时顾及主子的心情,并且让周遭的人都一同为维持主子心情愉悦做努力。
唐予也不是第一天伺候人,马上看懂了唐青的意思。他心思又转了转,虽说现在话事权在殷姑娘手里,可看起来少爷跟她真的十分水火不容的样子,万一日后少爷发现她在外头约见男人的事情一气之下不娶她,还知道了自己知情不报,岂不是亏大了?
少爷那头的砝码立即加了几个,天枰一下就往那边倒过去了。唐予毫不犹豫地供出了实情:“小的到一唐间看到殷姑娘的时候,她跟一位公子相谈甚欢,想是遇到熟人,所以顺便一道用膳了。”
“男人?她?”唐逸欢不屑地撇唇冷笑道,“怎么可能!大概整个柳京的男人都不会看上这可怕的女人吧!”
“所以……我猜……那个人……应该是外地来的……”唐予回忆道,具有那种气势的男子,若一直在柳京,不可能从未听闻。
“外地?那就更不可能了,殷向晚自打进了唐府之后就没离开过柳京,能认识什么外地人?”唐逸欢不以为意地说。
“但他们看起来,真的很熟络很亲密的样子啊!”见主子不相信自己,唐予急忙道,“殷姑娘还说那衍风公子是自己人呢!”
岩缝?那是什么奇怪的名字?不过……有名有姓地出来了……这下可不像在作假。唐逸欢敛起不屑的神色,捏着下巴,略带沉吟。
“少爷……”唐青见主子又停了筷,狠狠地瞪了唐予一眼,耐着饥饿劝道,“殷姑娘掌管唐家物业,想必是生意上认识的人,没什么好奇怪的。”
“生意?”唐逸欢眉心蹙起,“她不是只负责看账吗?难道还要出去抛头露面?”
这个想法,让唐逸欢有点不爽,心想:偌大一个唐家里难道都没人了吗?要这么一个斤斤计较的女人出去跟人谈生意,岂不是坏了唐家的名声?
“生意上的事小青是不大懂啦!不过有的事情,可能还是要个能话事的负责拍板吧!”唐青干脆走到桌边拿起筷子送到唐逸欢眼前,“您还是先用膳吧!”
唐逸欢却一把拨开唐青的手,一甩衣摆就站了起来,嫌弃地扫了冷冰冰的饭菜一眼,撇着嘴说:“不吃了,没胃口!”
“哎,少爷……”唐青张了张嘴,却心知对食物挑剔得要死的主子是不会再碰桌上的菜一下,只得暗自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少爷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见了殷姑娘就开始犯傻呢……这下好了,撂了那样的话,这几天他都要对着冷饭冷菜食不下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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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向晚施施然地往账房走去,好心情一点也没被阴晴不定的唐逸欢影响到。
迈进院落,月上枝头,翠竹扶疏,偶闻莺啼。向晚这才意识到,见着师兄后,聊得忘了时间,现下时辰真的有些晚了。想到刚刚饭桌上的菜半点没动过,向晚不由缓下了脚步。
这唐大少爷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什么苦都没吃过,今夜竟忍得住饿那么久,看来真是气得不轻,都足以将他的肚子填满了。
他这真是……让人怎么说才好呢?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的心性,这让她如何……安心离开……
唐老爷临终的嘱托骤然浮现脑海,让向晚顿觉有些烦闷。正胡乱想着,唐锦刚好从房间出来,一见向晚,她加快步伐走上前几步,招呼道:“姑娘,你回来了!”
“嗯。”向晚微微点头,“下午府里没什么是吧?”
“没有。而且少爷还很乖,一整天没往外跑呢!”唐锦尽责地汇报,“下午他还问起姑娘的去处,只不过,到了用膳时候还不见姑娘回来,少爷有些不高兴哦!”
“所以,你就让阿予出去找我回来了?”殷向晚了然于心,但并无不悦之意。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姑娘。”唐锦吐了吐舌头,毫不意外向晚猜得到唐予是自己遣去的。
“锦儿……”殷向晚忽然开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算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这样的态度反而勾起唐锦的好奇,她印象中的殷姑娘总是果断利落的,极少会这么欲言又止,禁不住追问:“姑娘,你想说什么?这里只有你我,不妨直说啊!”
殷向晚垂下目光,片刻,才抬头问:“锦儿,你是不是同其他人一样,也都觉得我会是未来的唐少奶奶?”
唐锦一愕,她并不奇怪殷向晚会知道下人间流传的这些话,唐府人多口杂,何况这又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迟早会传到向晚耳中。她只是讶于一直对这些流言置若罔闻的向晚,今夜居然主动提起。
但唐锦也是从小伺候人的,就算心里有什么大波动,也懂得如何掩盖。端出微笑,唐锦面不改色地应对道:“姑娘自有自己的选择,其他人怎么想,并不重要。”
看来,答案是肯定的了。其实,早在看到阿予来找她回去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的。
殷向晚垂下目光,连离她最近的锦儿都是这样的想法,那么整个唐府上下,恐怕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都觉得她会是未来唐夫人了。
见向晚不语,唐锦有些紧张,怕是自己说错了话,小心问道:“姑娘突然这么问,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没什么。”向晚抬起头,对唐锦安抚地一笑,突然又像想起什么,吩咐道,“对了,你明早给吴厨头交代一声,这几天多做些凉菜,像冷面、凉拌瓜丝、蟹肉冻什么的吧。”
“哦,知道了。”唐锦应了下来后,还是忍不住问,“这三伏天还未至呢,姑娘就想吃凉菜了?”
殷向晚微微一笑,流露出玩味的神情:“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做凉菜,怕是有人这几天都吃不下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