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有所思》云翼风澜

57、第十四章（4）

　　她也就那样侧身坐着，听主人把白天的事情说完。到底是一手造就的腹心，遇到大事，连神情都近乎一模一样的，看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回话的声音也非常安宁：“婢子知道。”
　　王珣定睛看看她，同样缓声和颜：“有话直说。”
　　阿鹤就知他是让自己提条件。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阿鹤提条件，能让他感觉自在一些。
　　然而她并不想这么快就提条件，沉吟许久，只慢慢道：“郎主至今，犹然不肯随已故的领军夫人唤阿子一声‘僧敬’，婢子早就猜到要有今天。”
　　王珣苦笑。的然如此。即便谢安逝后，他知道前妻不可能重归，确实立心想对阿鹤更好一些，也从没有放弃另寻一门妻室的打算。于他而言，只有真正能和另一位妇人朝夕相对，和睦相处，才算是彻底甩脱了当年的阴影，也才令多疑如他肯信自己重新站起。
　　他真心希望，也逼着自己去这么做——只是不曾料到，皇帝这一开口，比他自己想好该怎么安排余生，还快许多。反而是阿鹤，用心甚专，心里亦早有数，先前疑惧只因未知，待一切真的发生之时，却异常平静，如等待已久的尘埃落定。
　　十五岁的夫人。比自己年少那么多的夫人。虽然是侯府女郎，若郎主在，自己应该无性命之虞。但是，或许，依旧会失去一些东西吧。
　　……到时候……会……失去多少呢……？……
　　“她是虞公后妻之女。”沉默一阵，王珣淡淡道。“你我各当有分寸。休仲的名，我去同她解释，你不必多话。”
　　“婢子明白。”阿鹤微一转念，知道是郎主终究在护着了，不欲自己看上去太过谄媚。
　　“你是我腹心直斋婢。斋中之事，你不必听她。斋中以外，你不必问她。”
　　阿鹤俯首，问道：“斋中以外，若夫人有命于婢子……”
　　“我会请她来找我。”王珣微微眯眼，似乎想得越来越快，说话也跟着有些快起来，不过，声调还是平缓无波。“这我会同她解释，你且安心。”

　　果然，是要放弃一些东西的。比如闺庭主事的职责。不过，以往也总是外人传说，王东亭有个腹心婢子，如何如何；自东亭侯本人口中听到“腹心直斋婢”，还是第一次。

　　郎主的目光在注视着阿鹤。他在等，等她继续提条件。

　　“可否请允婢子自将此事告于僧敬兄弟……”
　　“为何？”

　　阿鹤俯首更深：“示以……郎主依然信婢子。”
　　王珣点头。又等一会，见阿鹤久久低头，只笑一笑，伸手轻拂，托她侧脸，令她抬起眼来。
　　而后，他重新又点了点头。

　　郎主的婚礼，似乎是阿鹤可以同家令一起为他亲手操办的最后一桩府中要务。自然她早早地告诉了儿子，那将要新来的十五岁虞氏少女，虽然只比王弘大九岁，但必须是要叫做母亲，而不是姊姊的。王弘王虞似懂非懂，但都听她话，肯记在心里。而因着巷子两边门对门的关系，家令也曾问过王珣，是否要刻意把婚事办热闹些。
　　想了想阿鹤说过的谢琛，王珣沉默一会，又见儿子从斋前过，叹道：对门毕竟大丧着，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