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热闹（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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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切勿急躁，勿犯贪念、嗔念、万欲皆苦……”
“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
“墨染，若你无心西去，我们便在此别过。”
“想你该是饿着，这里还有些斋饭，你便趁热吃了罢。”
——这是记忆中的三藏，固执、愚善，难免会被尘间是非蒙上了双眼，但至少是慈悲的。
“累死老猪了，你们怎个就走得那么快！”
“散伙散伙，大家散伙好了！”
“真漂亮……真好吃……”
“……师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墨染了？……她是女的么！”（三藏语：“八戒，礼让为先，你如何能欺负师妹？”）
——这是记忆中的八戒，懒惰、欠扁，对所有漂亮女人犯痴末了又嫌她们比不上翠兰，让人好气又好笑。
“师父，大师兄说的对啊。”
“大师兄，师父说的对啊。”
“二师兄，大师兄说的对啊。”
“……史官，我懂的。”（我咆哮：“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是记忆中的沙僧，勤快、老好人，以及……对于某些细节有着出人意料的可怕直觉。
“……”
“……”
“……”
“……”（我不爽：“我不就开开玩笑么！你踹我做什么！”）
——这是记忆中的小白龙，沉默、高贵，有着凌驾众生的气质却没有凌驾众生的行为……至于为什么老是踹我至今是个谜（不就是因为你欠么）。
有回忆如此，夫复何求。
我想到当时西行时，风餐露宿都是平常，只差没有衣不蔽体，过的生活和流浪狗没什么两样。那时我多么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呀，我在心里抱怨过三藏的愚笨，抱怨过沙僧的寡言，抱怨过八戒的贪吃，现在我发疯地想念这些。
那时的我们，还什么都不懂，总是单纯乐观的。
一路上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便觉得那是天大的委屈和痛苦了。像是人间被针刺了一下都能哭闹一下午的顽童。
……是的，你一定注意到了，我还没说到猴子。
可是我发现自己无法用一两句话简单地形容猴子，他是我所见到最无可比拟的家伙，他可以万分孩子气地任性，也可以在一瞬间变得高大可靠起来，他时而嚣张到你只能仰望，转了个脸，你又发现其实他挺可爱的……他极世间所有的不可思议于一体，若硬让我只两三句说完，我觉得对他太不公平。
提起猴子，我很难一下子想到具体形容他的词。可并不代表我不关心他，我熟识他的身影、他的动作，尤其是他那双炫目到让人拍案惊奇的眼，有时我会在人群中突然转头，因为我确信自己在嘈杂中听到了他的声音。
于是我便会在人潮涌动中，看到他懒洋洋的笑容。
有一个人，在你的生命中，你总能感知他的一举一动，无论你的视野里有没有他。
“大王！大王！王妃说了您得闭着眼进去！真的不能硬闯！”洞口处的吵闹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深吸了口气，绽开个墨染式的微笑。
猴子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我耳中：“……哪个告诉你她是王妃了？这么个疯子你们也敢留她？”
老猴是断断拦不住他的，我自然知道。我要他拦着猴子要他闭眼，也不过是自己稚幼的少女心思。
我听到猴子愈发近的脚步声，也不由紧张地吞咽口水，将自己的九鬟仙髻扶得更正些，我的头发上对称插着三对镶宝石金簪，前额正中一只展翅金凤，凤嘴叼着一颗红宝石正好垂在眉心，而颤颤抖动的凤尾翎心处都镶有一颗珍珠，左右各六，共一十二颗。这些东西压得我差点抬不起头，可为了风光……我忍了。
我低着头，只暗暗算着猴子的脚步……
他停住了，于是我抬头，眼波流转间掩不住我的笑意，我直直地对上他有些错愕的眼。
我打赌他连我把他的洞府拆了都想过，就是没想过这一个可能。
他没动作，也没言语，但我不在乎。我从床榻上起来，左手腕处的两只羊脂白玉镯因此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我对自己此时的形象万分满意。
这是向王母借的一套行装。火红色的暝茜羽缎低胸长裙用金色的束带绕腰间并用金缨络排穗扎住系成结，胸口用金丝银线绣出团群凤盘牡丹花图案，胸襟和裙摆错落有致的镶嵌着小小的水晶，外套一件同色同料的广袖拖尾华袍，宽大袖子几乎可以垂到地上，长长的华袍后摆更是有如凤尾逶迤拖地。
这件奢华金贵的衣服据说是王母出嫁时的衣服，这么多年却依旧光彩照人，足以看出王母对它的喜爱。玉帝让她借给我时，王母的表情像是一下子吞下了十八个鸡蛋，还没有剥壳的那种。
随后，我还连蒙带骗地让七仙女们帮我化了妆，娇艳的桃花妆，着实让她们吃了一惊。
“虽说平日与你并不熟识，却是知道你不爱浓妆艳抹的，怎么此番想起桃花妆了？”描眉的空隙，她们这样问我。
我闭着眼，笑道：“不是说女子出嫁，都要好好装扮一番么？”
“那就不知道谁有这番福分了，睁眼吧。”她最后确认了一番，半是叹息道：“真是漂亮。”
漂亮么？我看着镜子，突然有些哽咽。我只是不想遗憾。
“你……”突然的开口，我以为猴子终于会开口赞我一句了，结果他皱眉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笑得眯起了眼，“我不发疯，我求婚。”
我又接着说：“猴子，娶我吧。”
我只是不想遗憾，我在心底对自己承诺，我不是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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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花果山分外热闹。
猴子变回了他许久没出现过的人形，貌美得一塌糊涂。他穿着锁子黄金甲及火红色战袍，本是齐天大圣时的装束，就且当做新郎服了，不过却是依旧让我怦然心动。
漫山的猴子和不知从哪冒出的妖怪兄弟们坐在流水筵席中，刚开始还有着硬摆出的端庄架势，喝到最后就连爹妈也不认识了，有的在祝福，有的在骂娘，有的笑得见牙不见眼，有的哭得稀里哗啦……哭得稀里哗啦的就坐在我旁边。
“莫非你暗恋了猴子很久，这才哭得这么伤心？”我也被灌不了少，猴子早就不知道被卷到了哪个桌上，于是我百无聊赖地调笑道。
那小妖抹了一把眼泪，听到我的话后骂了一声，看清楚人后又吓得一激灵，擦泪的动作一下子僵了起来。
“王、王妃……”
我不由大笑，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席上的都是朋友！既是朋友，你不妨对我说说真话。”
他也真真是喝多了，方才的一吓让他清醒了一会儿，现在又迷糊了起来，他“哇”地一声就又哭了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看得我一阵莫名其妙。
“我……我比较笨，我修了两千五百年才成了现在的样子……”他边哭边道，零零碎碎地扯得无边无际。
他这厢哭着，我一边被他逗笑——要是有个人哭起来的嘴脸跟笑一样，你也会笑的，一边转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我前年刚娶了老婆……她挺好的，特别漂亮……我不想撇下她啊，挨千刀的天庭和魔界，唧唧歪歪斗个不停……王八盖子的……”
听着听着便不对了，我猛地按住他肩膀，止住他夫妻生活的爆料，问道：“天魔大战关你什么事？！”
没想到他比我更加激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要指天大骂的架势，“就、就他妈的是啊！关我屁事！屁事……”
“说清楚点！”我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道。
“还不是那狗娘养的天庭和魔界！说什么，什么大王不帮衬，就将战场选在花果山上空……他妈的这点两家倒是一个鼻孔出气！迟早一天老子日死他们……日死他们……嗯……”小妖不领我的情，挣扎着要站直，结果一番话说完，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狗娘养的天庭和魔界。我有片刻的恍惚，自嘲地笑笑。
若是战场真选在花果山上空，一旦开战，便是一阵腥风血雨。足以让花果山的天千百年阴沉，让花果山的水千百年断流，让花果山的土千百年长不出一草一木。
可怕，让人想象不出的可怕。
我知道猴子是断然见不得花果山这般的。更何况他手下那群拿花果山当身家性命的小妖，妖怪们都有自己的领地，他们将无处可逃，他们将再无归宿。
保全自己的家，就唯有上战场，豁出自己的命。
“……不会的，相信我，不会。”我费力地仰头，逼回眼中的泪。这是猴子最钟爱的地方，也是我无数次幻想与他共同生活的天堂，我怎么能让它面目全非，我怎么敢？
“墨染！你死哪去了？过来！”熟悉的嗓音让我心中一震，今天可是我的大婚，若我都不高兴，未免太亏欠自己。
于是我扬声道：“死猴子你叫魂呢？！我这就死到你那儿去！”
还有神智的宾客们一阵起哄，我毫不忌讳地冲他们露齿一笑，提起厚重的裙摆追向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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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果山真是漂亮啊，这满天的星星……让人看都看不够……”我盘腿在草坪上坐下，看着靠在桃树上的猴子，笑嘻嘻道。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却不答话，看得我一阵脸红心跳。
“说话呀，我知道自己很漂亮，你这么看我我会害羞啦~”我捂脸。
猴子慵懒地答道：“今天看不够就明天继续看，往后你住在这里，还怕没时间看？”
我将脸捂得更紧了些，声音因此听起来闷闷地：“也是呀。”
他又不说话了。
“猴子。”我叫他，严肃的。
“嗯？”他回应，认真的。
“吻我一下吧，你还没主动吻过我呢。”我嬉皮笑脸道，却藏不住自己的期待。
也许是酒的作用，这次猴子没有推辞，他直接向我走来，伸手揽过我，将我拽进他怀里，便开始吻我。吻到，我恨不得在此时就死去。
“要是时间一直停在这时候，多好。”在他放开我后，我低头笑笑，脸上的潮红还未散去，轻声道。
半晌没有应声。
“墨染。”
“怎么？”我不自觉地去看他，看到他亮亮的眼睛，不禁心虚。
“……你今天很不对劲。”
“因为我高兴啊，我又在发疯了。”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埋进他的气息中，我抱的如此之紧，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中。
人情于所爱，莫不欲终身相守。
可是、可是，猴子，我只要你安好。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热闹（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