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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六 云天青·同乡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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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渐起,残阳血红的余辉照拂大地,洛京城东苍凉亭内,一名白衣玉冠的青年正斜倚在石桌旁自斟自饮,举手投足间潇洒而雍容,风采灼灼动人。
亭外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人影,青衣宽袖,玄靴墨鞘,只一步便跃上桌旁石椅,卧膝斜坐,笑意风流不驯,顾盼神飞。
那人举杯道:“我来了。”
“一个人?”
“唔,我怕他会撑不住你我的弯弯绕绕,一头撞死在亭柱上。”
白衣人道:“一别经年,间阔重逢,你可知我为何要见你?”
青衣人笑着咬住杯沿道:“不知。”
白衣人道:“那你又为何要来?”
青衣人道:“我想来,我便来了。”
白衣人举到唇边的杯盏一顿:“不怕我杀你?”
青衣人笑道:“你不会。”
白衣人道:“这天下之大,便没有你怕的了么?”
青衣人笑道:“我可是贪生怕死,胆小得很呢。”
白衣人道:“你既怕死,又为何要来?”
青衣人道:“因为我更怕无趣。”
白衣人抚掌大笑:“云天青啊云天青,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人的。”
云天青也莞尔道:“晋王殿下不也一样?”
晋王道:“那支簪子呢?”
云天青一笑,从怀中摸出那支簪子,扬手甩在桌上。
晋王伸手取过,细细摩挲片刻,道:“不怕我与你翻脸?”
云天青道:“我说过,子容,你我是一样的人。”
晋王不置可否,从怀中取出一只净瓶,将其中清液小心地滴在墨玉簪上。
乌黑的古簪渐渐泛出金光,雕于其上的盘龙仿若神灵自生,忽地昂首摆尾,仰天长吟,长须舞动中玄色身躯染上光彩,金鬣青鳞,通体泛出红芒。
雕龙的一双金眸扫过二人,停留在云天青身上,又转头遥望西方。
金光缓缓散去,玉簪仍与原先一样幽黑含光,恍如幻梦一场。
两人静了一会儿,云天青方笑道:“当真有趣,真是闻所未闻,子容用的是什么?”
“此乃渤海之水。”
“渤海……”
晋王放下净瓶,缓缓道:“你自诩见多识广,洞悉尘世,却有一事定然未曾领教。”
“噢?”云天青笑道,“愿闻其详。”
晋王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求、仙、问、道。”
云天青摸了摸下巴,道:“西方……求仙……子容是指……昆仑山?这倒有些麻烦,昆仑可有八派呢。”
晋王道:“天青果真博闻强记,竟也知晓昆仑八派。只是,你我二人所好奇之物……应当在昆仑琼华。”
云天青笑道:“噢?子容又是如何得知?”
晋王一笑,举杯道:“水灵珠。”
云天青思索片刻,苦笑道:“真是的,子容明知我心意,还这般撩拨我。”
“这么说,你是愿意去了?”
“自然,倒是子容……”
晋王把玩手中酒杯,道:“我只想知道你所看到的。”
云天青洒然一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晋王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你那位好友……”
云天青顿了顿,道:“你说寒空?人生分合,自古无常。他又不是孩子,你问我作甚?”
晋王抬眼看了他一会儿,道:“云天青,你当真无情。”
云天青嘻嘻笑道:“噢?此话当真?我从来只为人笑多情,晋王殿下倒是慧眼独具。”
晋王嗤笑一声,道:“相识六年,你口中只有这句话真心。”
那年的七月十五,李寒空并未在蜀中等到云天青,等来的只是一笺月下鸿书:
死生契阔,曾与君说。
自古别离,最是无常。
士节未改,把酒雄黄。
一别无期,明月同乡。
晋王、分道、故地、赴会、别离……
这究竟该算作多情还是无情?
少年游侠沉默良久,方举头望月,语声似哭似笑:“一别无期,明月同乡……谁稀罕你的荫护!……云天青,你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