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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小八之死 ...

  •   小喵下山去了,桃子跑到小喵屋子猫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小八就在屋外头唤了:“日上三竿才起来不怕被师兄罚么?”

      小八没事人一般,对昨夜的事情不提片语。

      桃子探出脑袋,对他傻兮兮一笑:“早啊。”

      那天练功时出了点小岔子,小八不过站个桩,竟一头栽倒在地。

      师兄弟们关切地围过去问长短,桃子却晓得,大师兄尚且惹了那样的内伤,小八怎会幸免?

      这场架,这俩动了真格。

      然而小八口上若打了封条,死活没往师父师祖那儿告。

      桃子不好再节外生枝,就没多问。

      既然小八肯桃子一如既往地当好兄弟,天下就没有那么愣的人。有了昨夜那层尴尬事,人家不提,桃子自然闭口不言,权当捡桩便宜,免趟不快。

      没得丢个好朋友。

      至于小八的心思,桃子夜里迷迷糊糊思忖了。

      小喵师姐当年说的,那般脸红心跳,自己可有么?

      有,昨儿夜里撞了那坏蛋时,汗滋了一脑门,一颗心眼看要蹦出来。

      原来,她桃子就算辨得了是非,内心里,竟还是爱着坏蛋的。

      师父从来就不曾说错:后生不坏,姑娘不爱。

      就算心里的人不是小八,她这般,于朋友,哪里还存着义气?她也算个人?

      自责到了眼皮子打架,究竟是这样没有心肺的年纪,桃子终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般,呼呼睡去了。

      第二天,横竖总是新的一天。

      **

      后来,打架的事,竟然就此揭过去了。

      小八再没出什么事,也没再寻大师兄茬过架。侯遇的外伤一点小彩儿,内伤亦不重,好得更是飞快。

      桃子一来认为小八此番过于手软了些,嘴上嚷得好听,自家亲姐的深仇,他实在办得敷衍;二来,也不愿小八洞察了自己的心思,只觉对大师兄存过那样的心,是桩格外丢人现眼的事。

      于是,有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声:“七姐姐的仇,咱真就这么完了?你爹你娘,也没追究的意思?”

      小八忆起不愿忆起的事,答得很有些沉痛:“毕竟他是七姐心心念念的人,我们家就算有能耐把人赶尽杀绝,对姐姐也未必是种告慰。算了,咱也忘了罢。”

      桃子打小就没有亲人,也只能依靠无言摸索着这样的话,去试图体味一个刚失去了姐姐的弟弟的心。

      小八的心恐怕早被揪起来,却还得顾念姐姐临终那点子期盼。

      心头不禁淌血淌泪,七姐是那样地爱着一个坏蛋啊。

      桃子捏了捏拳头,纵然她有朝一日得了天赐的勇气,敢于去爱一个坏蛋。又哪里还有他娘的心情。

      **

      小八同大师兄的架不曾引起什么波澜,可桃子竟因为这个,得了些好处。

      大师兄忽而转了性子,再不迫着她练功,成天自顾自跑到师祖那儿苦练,不管桃子怎样偷懒,他仿佛再也视而不见。

      桃子起先险些不适应,小八只笑话他有福不会享,关于她惦念过谁的那个底,倒再没揭。

      好日子享了小半年,除了瞧见月钩缠着大师兄撒娇说话时,桃子得练习着如见空气般视若无物,之外的一切,都过得甚如意。

      没了侯遇督促,小八反变得格外刻苦起来,功课突飞猛进。

      桃子练功不勤,被师父领着山下麻将的好日子,却不知多了多少。

      师父也是喜欢带着桃子去,这丫头武功上不勤奋,记性却甚好,出千的水平也高。

      有她坐在身边,常惹得一众纨绔输钱输得直嚷嚷。

      然而这一年桃子长开了,益发水灵,倒没人忍心真同这小丫头较真。

      师父那厢百无禁忌,赢了钱,竟携了桃子,往那青楼楚馆的一坐,照样喊茶喝。

      师祖常为这事教训师父:“好端端的女娃娃让你带坏了。”

      师父醉醺醺摆着手:“摆在家里,难道让他瞧我大徒儿那张臭脸不成?”

      那天,侯遇在旁越不动声色不吭气,桃子笑得越得意。

      **

      这些年不知怎的,对桃子来说,好日子总是不太长久。

      她有时竟琢磨着,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一嘴,嘴出了事?

      也是,没那一嘴,不嘬那一嘬,至少心里边,便没有这些个七七八八的涟漪。

      这不,刚以为好端端风平浪静井水再也犯不了河水,小八却出了一档子事。

      半年后的一日,桃子同师父打山下回,一个人跑回屋,却见小八在她的屋子里,靠在椅背上,仰着脑袋。

      桃子嘻嘻笑着凑去:“装神弄鬼呐?”

      小八没说话,桃子却被眼前的情形唬到了,小八不曾弄鬼,却是那鼻血止不住地汩汩淌。

      桃子一把捧了小八脑袋:“这是怎么了?”

      小八只把头轻摇,一句说不出来,静静仰在那儿。

      桃子这才飞奔去胡乱寻了棉花团纱布创药什么的来给小八止血。

      边动手止血,桃子边想起个人:“又打架了是不是?小八,你告诉我,是不是他?”

      小八合了眼睛,小声道:“桃子,咱不说这个成不成?”

      桃子不答应:“说,是不是大师兄?”

      小八挺固执,只劝:“桃子!”

      桃子见血止了,手里纱布一丢,摔门就跑:“我去去就来,小八,你……你别跟来,也再别拦着!”

      小八在椅子上挣了两下,奈何没有起来的气力。

      **

      “侯遇!侯遇!”桃子院前院外跑着疯喊。

      撞伤了师姐月钩,月钩拦了她冷笑:“你疯啦,大师兄的名字你也敢这么唤着,敢情他久不罚你,皮子痒痒了怎的。”

      桃子压根就不曾预备答,当真疯一般挣开了月钩的手,冲到门外时,一个猛子,正巧扎进一个人的怀间。

      正是那要找的人,她家大师兄。

      “我正四处寻你!”桃子狠推了把侯遇,自己都往后退了两步。

      侯遇面色并不怎好,却难得不曾凶,好脾气地“嗯”了声,点个头,等着桃子发话。

      “你怎么小八了?”桃子眼睛死盯盯地望去,奈何天色已晚,那墨黑墨黑的眸子里头,无一丝瞧得分明。

      侯遇亦不依不饶对望半晌,方晃开了桃子欲进院门:“没怎么。”

      桃子伸臂拉着点儿便扯,侯遇走得疾,她扯得奋力,天热衣料又薄,侯遇好端端一只袖子,竟差点儿被桃子扯脱了去。

      大师兄别说光膀子,就算稍许狼狈些的模样,她又何尝见过。

      桃子见人家一溜光的膀子,也晓得捂了眼睛,假模假式转了头。然而究竟好奇,打指缝里头,依旧没出息地偷瞄了眼。

      一时间竟忘了,气冲冲跑出来,原是要为小八出头的。

      侯遇原地怔了片刻,才揽了揽那只坏袖子,让它不至掉下那般难堪,却居然好言道:“没事。我饭去。”转身还是要走。

      桃子一手仍捂了眼,一手却不饶地抓了人家另一只袖子:“不打算今晚穿一件背心在院儿里招摇的,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今儿干嘛这么对小八?是师父还是师祖授你的意,要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暗夜里侯遇轻笑了声,叹了声气问:“小八怎样了?”

      桃子耐着性子答:“在我屋里歇着,刚止了鼻血,现在连动弹的气力都没有。”

      侯遇又叹一气,欲走,居然吩咐:“好好照顾着点儿小八。”

      桃子干脆在他身前一挡:“小八都这样了,我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还用不到你吩咐。这会儿小师妹我是替我们小八来同师哥你讨说法的。我且问你,小八欠了你什么,你要这般欺负咱?”

      侯遇平静道:“不曾欠。”

      桃子冷哼一声:“你知道便好。我琢磨着,该是你欠他才对罢?”

      侯遇提了袖子无可奈何道:“桃子,我同小八的事,我俩自然会了清。你……吃了么?”

      桃子怒挥衣袖:“罢了,小八无事便了,若有甚长短,您可休怪我不顾念自家兄妹情!”

      侯遇未及答,月钩竟猛冲出来,伸掌就推。

      月钩使的狠招,桃子急急往后三步倒踏雪式,屁股着地时,才不至四仰八叉。

      然而胸口已然中掌,闷疼中,桃子更加怒火中烧。

      侯遇在那厢喝止:“住手!”

      桃子捂着胸口冷笑:“师哥你也不必做戏。”

      月钩居然理直气壮,仿佛打人的是桃子,挨打的才是她:“大师兄的名儿,是让小丫头你摆在嘴上嚷的么!”

      侯遇没顾袖子跌落,紧赶数步,蹲在桃子跟前,不便查看伤势,只得轻声探问:“桃子?”

      桃子按了胸口,捂嘴咳了三两下,摊开的掌上,竟现了口血来。

      其实桃子也是奸诈,月钩不过触着了三分,哪里就能伤着了元气。

      功练得普通,可师父到东到西带着宠着,谁这般待过她,她却受不得这窝囊气。

      此番桃子知道论伸手,同月钩比划,必然丝毫便宜也得不着,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月钩动手的罪名给坐实了算。

      哪怕生生伤了自己,靠内伤逼出大口血来,也不能教她平白占了便宜去。

      当然她没这能耐。

      不过,黑暗里边的大师兄如何得知,他总当见了血。他再怎么护着他意中人月钩,总不好眼瞅着鲜血,睁眼说瞎话来徇私罢。

      师兄弟动手若见了血,照例是要知会师父的,桃子未曾动手,躲避不及受的伤,月钩一顿戒棍难逃。

      桃子甚期待,这顿连她顽劣小桃子都不曾挨过的棍,月钩她要怎样挨。

      桃子见侯遇有服软的意思,抹着嘴角恶狠狠道:“狠,你俩狠透了。师哥师姐,小妹拜服。”

      侯遇伸手欲搀桃子起身,桃子却自个儿一个骨碌爬将起来,装模作样一手摔了那口血,另一手抚了胸口:“不必了师哥,一点儿小伤,您管好您家的月钩莫要再胡乱咬人要紧。”

      说罢才不顾月钩胡乱嚷嚷,自顾自进屋去了。一阵风一样蹭过侯遇身边时,鬼使神差地将侯遇坏了的那截袖管一把扯下,当抹布抹手。

      使劲抹那只,方才摁烂了一只柿子的手。

      **

      小八在桃子屋爽朗笑,为月钩将要挨罚的事。

      桃子凶他:“别前仰后合的,伤倒是还没好呐。”

      小八不管不顾接茬笑:“好了,没事了。难为你为我茬架还带个柿子当武器。”

      桃子呸他:“那是我运气好,她推我在地,正好不知哪个倒霉催的在地上扔了那颗柿子。可巧不巧,如若摔得不小心着点儿,那我可不得一屁股坐上去?”

      小八只劝:“以后别再去惹人家,知道不好惹,还闹腾什么。”

      桃子怔忡地把玩着那截袖管,将头使劲点了点。

      小八一把扯过那袖管,扔出窗外:“脏不脏。”

      **

      月钩第二日当真挨了棍子,那棍子不比师祖的差,也让月钩着着实实趴足了三天,师父亲自执的家法。

      然而,小八的笑声却滞留在了那年夏季。

      秋天的时候,小八变得有些怕冷。

      他练功更为勤勉,许多时候,简直勤到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缺乏。

      桃子问:“你何苦转性转成这样?将来打算同那个坏蛋争掌门之位么?你可缺了师祖提点。”

      小八不以为然笑答:“功夫超不过大师兄,将来如何娶你。”

      这半年,小八总些旧事重提的意味,桃子每每听了,装聋作哑打哈哈,全靠自己糊弄过去。

      好端端嫁什么人,侯遇那个坏蛋那么老大,都不曾见师祖为他娶门什么亲。

      那一年第一场雪落那天,便积了场大的。

      大雪漫山,小八不知哪根筋出了差错,竟邀了大师兄一道上山顶切磋功课。

      小八撞着侯遇便道:“师哥,咱俩上山顶练练?”

      侯遇竟应了。

      桃子骂小八:“你疯了,你最近又这般怕冷,出门巴不得披个被子。这样的鬼天,又同那样的人一道上山顶,仔细出事。”骂侯遇的时候,不曾避开人。

      小八却仿若听不到,依然故我,扭头就走。

      桃子只单穿了件屋里的袄子就冲了出去:“我一道去。”

      小八走了两步,回头望眼桃子,挥手喊:“死丫头,瞧瞧你出来穿的什么。直到这会儿冷还不回屋,快回去等我。”

      侯遇一个人走在前头,头也不回。

      侯遇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桃子不曾见着小八。

      桃子拦着就问:“小八呢?”

      侯遇抿着唇,仿佛不愿意搭理。

      想是山顶的风雪格外冷冽,又或许,打斗中挂了些许彩头,他的面色铁青中带了紫。

      这般唬人神色,桃子未敢乱问瞎猜,遍寻小八不着,径直下山上了小八家。

      小八自然不曾回过家。

      桃子急了,回山的道上因为雪厚道滑,要不是让道旁的树挡了把,天色暗下来时,她都差点滚下山去好几回。桃子愈来愈不安。

      一回去便拽了侯遇的袄子,疯问:“小八呢?我的小八呢?”

      侯遇低头默了片刻,还是没说。

      桃子一拳头硬生生捅在侯遇胸膛上:“我让你再不说!”

      侯遇压根就没要躲的意思,要不是衣裳甚厚,想来桃子这一拳也很致命。

      侯遇仿佛吃了秤砣,死活就是不开这口,桃子一把死命拽过侯遇棉衣襟:“你给我句准话,小八是不是出事了?”

      侯遇抿唇不语,面无表情。

      桃子倒吸了口凉凉的空气,哽咽着再问:“小八……是不是死了?”

      侯遇垂下了眼睛。

      他的衣襟,已然教桃子给搅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小八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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