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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新章 ...


  •   十六日,明旖包下了松风楼的第三层。今日 ,是十三大婚之日,此处,是迎亲必经之途。而她,只想在这里静静凭吊自己的爱情。

      亥时已至,庞大的迎亲队伍静静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位列最前面的开道锣,连敲三响,一百二十对“喜喜”字灯笼(即牛角灯)高高举起,宛如二条火龙,徐徐前行,宏伟壮观。灯笼后面,有王府四名乘马官员,手执藏香,还有步行者四人,手执提炉,内焚檀香,十三骑着他心爱的坐骑‘风云’,一身大红的喜装衬得他喜气洋洋。

      红的灯笼,红的花轿,迎新的队伍都穿着红色的衣裳,和着无处不见的喜字,汇聚成一股欢庆的长龙。

      八人抬的“黄天络网”的大红官轿,在轿子夫们的肩头颤颤动悠悠,鎏金的龙凤呈祥图案,在轿沿上昂然而立,在灯笼的红光照耀下,亦真亦幻。

      这一幕,在春闺梦里曾多少次重复?每次醒来,心中犹是甜丝丝的回味。何曾想,这顶花轿抬的竟会是旁人?!

      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十三蓦然的从马上抬起头来。明旖吓得‘蹬蹬蹬’连退三步。心跳得那么激烈,仿佛要挣脱束缚,从腔子里蹦出来。

      深深吸气,安慰自己的,不怕,不怕,隔着窗户,他断断看不见自己的,只是私心里,是希望他看见,还是看不见?

      十三在马上频频回首,终是去得远了。

      明旖颓然的在桌前坐下,心潮却如狂滔巨浪,澎湃不宁。脸上渐凉,原是泪水无声滑落。遥想,在今夜的明月下,他会迎回他的新娘,射箭,踢轿门,迈火盆,他会牵着她的手一路走过,共入洞房,收获宾客的祝福和赞美。

      心痛得不能呼吸,料想今夜,无法入眠。

      且举杯,遥祝,祝自己幸福,也祝他幸福!

      不知不觉间,银牙咬破了朱唇,血,滴落在素白的旗袍上,触目惊心的红。今夜的她,满身缟素,白缎的旗袍,没有任何花巧,乌云般的鬓发上,也只是斜插一去白玉钗。

      今夜只为哀悼,哀悼过去的时日,哀悼远逝的爱情。

      满斟,且以此杯敬昨日,敬昨日的笑与泪,敬昨日的痴与怨。此杯饮尽,则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待红日东升,便又能是新的一天。

      且醉,且歌,在今夜最后一次的任性,将记忆尘封。相信明天,期待明天,会有新的希望!

      饮到最后,已分不清口中的是泪是酒,却为何,都是一般的酸涩?

      出了松风楼,已是星斗满天。不想被人见到自己如此境况,早早便把下人打发了回去。

      一个人沿着街道跌跌撞撞的走着,酒意上涌,四肢渐渐绵软,心知不好,但是,无论如何,总要挣扎着回家。

      前面,过来一溜火把 ,是巡夜的兵丁,领头的,看服饰是一名千总。明旖松了一口气,指着他说“你,过来!”千总左右望望,身后的兵丁推掇着哄笑道“去啊,去啊!美人有令,还不快去?”

      千总走到明旖面前,听到她用命令的口吻道“你们,送我回信郡王府!”

      这样的口气,让千总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细看明旖的服饰,还真不好分辨她的身份。她的衣料虽然华贵,却过于素净,不说主子,就是得脸的大丫头,也比她穿得艳丽些。虽说是郡王府中的人,可是如果巴巴的送了个丫头回去,怕不被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您,如何称呼?”

      明旖头痛得厉害,背靠边着墙根坐下了。烦燥的挥挥手“你管不着!”

      看她醉醺醺的样子,千总更加重了心中的怀疑,正在踌躇间,忽听得“铛,铛,铛”开道锣响,过来一辆八人抬的杏黄大轿,知是阿哥出行,忙带领手下,避在路旁,躬身施礼。

      四阿哥坐在轿中,今日十三大婚,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祝贺的,只是今天的政事特别多,山东的蝗灾,贵洲的流民,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烦心事,好不容易脱身出来 ,一迭声的吩咐轿夫“快点!再快点!”

      路边似乎有个女子在吵闹“送我回家!送我回家!”听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他随意的从轿窗望出去,火把照耀下,女子苍白的小脸分外醒目,是明旖!他心头一紧,蹬足叫道“停轿!”

      轿夫本是一路小跑,倏然而止,轿子的冲力险些把四阿哥惯了出来,他大步迈出,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墙边。明旖想是醉了,眼神迷乱。不及多言,他俯身抱起她。

      千总和一干手下面面相觑,四爷四阿哥是出了名的冷若冰霜面王,竟然亲手把那个醉酒的女子,抱入自己轿内。

      正目送那顶杏黄大四处奔波斩渐远去,突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跑了回来。指着千总道“你,报上名来!”

      千总连忙躬身道“属下纳塔!”

      “好,我记住你了!”管事的目光冷冷的在士兵脸上扫过,众人心中都是一凛。“一共32个,明儿个把名字报到四爷府来!”他阴恻恻的说道“四爷吩咐了,今儿的事,谁要敢泄露半句,割他舌头!”

      四爷俯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心中半是无奈,半是惊喜。

      她醉了,从他抱起她的那一霎起,就抓着他的手不放,抽抽咽咽的哭个不停。
      他是沉肃的性子,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是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在怀中哭得肆意。

      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往他身上抹,把簇新的朝服糟蹋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这丫头哪来这么多的眼泪,从上来到现在就没有停过。哭得他心里毛毛的,一直以为,她会一直牵着十三的手欢笑 ,而自己的,只是远远的看客,谁想到,谁想到………..

      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心知十三府是断断去不了了,轻声吩咐“去信郡王府!”想了想,又加了一道奇怪的命令“走慢些!”

      明璠的大婚定在六月。万事待举。

      过帖、下聘,桩桩件件都要明旖亲力亲为。四十抬的聘礼,钿子珠花,朝珠首串,四季首饰,袍褂衣料,金银锞子,样样都要赶着置办。。明旖立意要把婚事办得热闹隆重,银子如水般花花的流了出去。

      每天一大早,绸缎铺、首饰铺、古玩店的老板便恭候在门口,赶着把明旖当财神待候。京城里的闲人们又多了一桩消遣,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都离不开这场婚礼。

      更有好事者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们不知道吧,郡王府的这位格格,那可是一等一的相貌,卖首饰的老林,上回喝了酒,跟人吹牛‘我老林头做这行也快四十年了,各府的格格福晋谁不认识啊,就是皇上的娘娘,也有幸见过几位,您别说,还真没哪位比得上这位格格的。就真象那戏文里唱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又能干,一本账比我还算得精。就只可惜,是个病美人,成日里怏怏的,脸白得吓人。’”

      他刻意学着老林的神气,言语中尽是惋惜之意。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几句话听在胤祥耳中,却心如刀割。眼前全是她苍白的面容。剪水双瞳幽怨的望着他,一言不发。他追过去,想拉住她,她却如轻烟般消散。这个场景,在他梦中已经萦绕千回。每每,他一身冷汗的惊醒过来,恨不能身插双翼飞入明旖的绣阁。抱紧她,向她絮叨他的恐惧和失落。可是,每每走到信郡王府的高墙外,他便开始犹豫徘徊。那日,她断然而去的身影似乎犹在眼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如此决绝。

      一直以来,她是可爱的,温柔的,聪颖的小女孩,喜欢依赖在他的怀里撒娇。而他也习惯于她的依赖,仿佛藤和树的相互依存。一直以为,这就是一生一世,从来不曾想象,有一天,她会有勇气离开他。

      接受指婚的那一刹那,心中也有小小的犹豫,她会伤心,她会哭,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只是,没关系,明旖那么爱他,好好哄哄,便会雨过天晴。是他低估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这段时间,他无数次反思,值得吗?舍了她,来换取军中的支持?随即,他又纠正自己,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心怀天下,怎能为感情左右?从小,皇阿玛便身体力行的教导他们,大音希声,大爱无形。一个皇帝,不可以为一人一事所束缚。唐后主善词,却因而亡国;宋徽宗爱画,却荒废了朝政。至于红颜祸水,更是不胜枚举。他一直深以为然,为何今时今地,却如此难以抉择?

      他不想回府,面对一屋子徒伤愁绪,故而登楼,想自饮自斟几杯。没想到,走到哪,也避不开她的消息。

      明璠大婚。

      明旖作为主人周旋在宴席之间。

      明璠这几年办差,颇受褒奖。皇上今日更是令内务府依皇子成婚之例,赐下了两桌大菜。如此殊荣,也怪不得今日宾客如云了。

      各府的女眷到得也差不多了。房内香气扑鼻,宝光夺目。一片茑声燕语,也不知有几千几万只鸭子。明旖最怕这种场面,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

      四福晋其实和四阿哥满象,脸上永远都平静无波;五福晋最爱红装,头上朱翠琳琅,也不知道她累不累?八福晋永远都是那么容光焕发,翦水明眸中笑意盈盈。
      还有九福晋,十福晋,呀!十福晋的日子看来不错,又心宽体胖了不少,只是眼睛好象长错了地方,为什么一直都对着天呢?

      十三福晋!明旖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历害,一口气竟有些提不上来,大家一定都听到了她心跳得历害。要不然,为什么全场的目光忽然都聚焦在她的脸上?
      她静静的打量着她,她也静静打量着她。彼此,应是闻名已久,相逢一笑,似诉尽万语千言。

      直觉告诉也,身后有目光一直尾随。克制住自己,不回头!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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