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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离人双照(已修) ...

  •   命运错位,
      离开一次次后悔,
      人生几途,
      解释如何让退。

      “好了,现在没有其他人了。”
      不知走出了多少距离,麻仓叶王的声音才响起。
      舒璇没有克制住,蓦然停下了脚步,剧烈的咳嗽声和干呕声响起,空气中隐隐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麻仓叶王静静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女。
      “夏寒君……真不愧是那个传说中的……”
      “你也知道啊……”
      麻仓叶王轻叹了一口气,一个响指之间,火灵出现在了路面之上。空中的白云一沉一浮,四周不知哪里,似有花朵开放,那香气随着风飘至,和着空气中的血腥之气,形成一股诡异特殊的香气。
      “咳……”
      “要我拉你吗?”麻仓叶王跳上了火灵,回头望了舒璇一眼。
      舒璇微微喘着气,有气无力地说道:“突然间那么好心,简直有鬼。”
      麻仓叶王正正经经地点了点头,“确实,有鬼。”他拍了拍身旁的火灵。
      “……你真是够了!”
      麻仓叶王呵呵笑出了声。
      “你与夏寒君的对决,也不知算是谁赢谁输。”他悠然道,“那个夏寒君,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很多。”
      “这见了鬼的棘手……你明明只是吃准了她的死穴,一定要把人家惹到跳脚而已!”
      “那又不是我想的。”麻仓叶王叹了一口气。舒璇没好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想起那个女孩子,神情却莫名平静下来。
      “那个夏寒君……”
      “……”
      “她……有点不太寻常。需要用到沙华的幻华之境,我拼尽了全力,也只是……也不知道她的那个力量,究竟是什么来头。”
      麻仓叶王没有回应舒璇,他站在火灵之上看着他,神情平静,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一丝怅惋一闪而过。舒璇未曾抬头,并未看见他这奇特的神情。
      “比起这个。”他轻声说道,“你对沙华的运用,愈发熟练了……”
      他声音极轻极轻,舒璇没有听清,抬头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麻仓叶王终是一声叹息,他看着眼前的少女,黑发黑眼,身着红白相间的衣服。不是巫女服,可依稀之间,他总想从她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那当初,独立花海之中,一身艳丽,却不减其清俨的那个女子。他想知道如果她还在,面对所发生的这一切她会说些什么,又或者,她什么都不会说,只是会依然浅笑地站在忘川河畔,站在血红沼泽之畔,站在尘封山之上,眺望着无方斜阳之下,如血般的迦莲之海。
      她不会回顾这一方尘世天地的悲欢,不会在意他多少年无望的等待,只会在终局到来之时,清清浅浅来到他身边,对他笑一笑,看上他一眼,然后消失在多少年的时光之中。
      可是舒璇不会。舒璇会大笑,会不安,会因为痛苦而叫喊出声……她们两个太过不相像,麻仓叶王希望自己找错了人,他可以以为夏夜就是那个人,可他知道不是。
      那个女孩子的优雅只是她空虚冷漠的伪装,她的骨子里傲慢又充满怀疑,她只会带着她的愤怒一直活下去。
      而眼前的舒璇……
      “我说,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喂!”
      麻仓叶王一愣,视野中出现了舒璇的脸庞。似乎是不耐烦等待他的回答,她自己跳上了火灵,盘腿坐在上面伸手在他眼前晃。
      麻仓叶王看着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自失地一笑,心想也不知道怎么的,又莫名回忆起了前尘往事。可说到底,眼前这个操纵神剑幻华的少女……
      “你还在想夏寒君?”
      麻仓叶王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他就这么普普通通地和她一般,就着火灵盘腿坐了下来。火灵的颜色变淡了少许,他轻咳了两声。
      舒璇望着他,“你受伤了。”
      麻仓叶王轻笑一声,“小璇是在关心我吗?”
      舒璇没有说话。
      她心里在想着夏寒君的眼睛,那黝黑黝黑仿佛无底洞一般的眼,她未曾真正见识到,可麻仓叶王……他呢?他会怎样看待那双眼睛?
      对于这个出生即天才之人而言,还有什么……是能让他受伤至此,却不予置评的。
      “我的巫力,只剩十万了。”他悠然说着。
      舒璇一惊。
      “等下,我记得你原本……原本应该是有一百……”
      “一百二十五万。”他浅笑道。
      “……那个夏寒君……”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昔有异人,其眼黑如墨,转如涡,可纳万人魂魄于内,噬之则无痕,其名曰,魂噬。
      魂噬,顾名思义,就是吞噬魂魄的意思。夏寒君方才那搏命的一手,是拼着她自己的灵魂被吞噬,也要将麻仓叶王拉入她灵魂的漩涡之中。不可谓不拼命,其结果,就是麻仓叶王的“灵魂”——也即是他的巫力,真的被吞噬了。
      “真是奇怪,吸收了的那么多巫力,都到哪儿去了……”
      麻仓叶王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舒璇,内心深处轻轻叹了一口气。
      都到哪儿去了……当然是,用来去填补那个无底洞了。当他去看夏寒君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她灵魂的吸力,魂噬的能力在她的身上,已经变成了深渊一般的存在。可那样可怖的灵魂,发出的声音,长着的样子,却娇小又柔弱,真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反差。
      没有来处,没有去处,被吞噬的巫力和灵魂,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那个灵魂……本就不该存在。

      草坪之上,夏夜躺在地上,静静望着道莲。她的神情恢复了最早的冷淡,却不知该如何与面前的少年开口。于情于理,她救了他一次,他也救了她一次,可说到底……
      夏夜缓缓爬起身。她只觉得身体虚弱之极,只轻轻动一动,都气喘吁吁,道莲就在一边,动也不动,看着懒懒的,就任着她自己行动。
      “夏寒君。”眼见夏夜自行站了起来,道莲终于开了口。
      他只叫了一声名字,正欲离去的夏夜就静止不动了。
      两个人就这样,凝立僵持了许久,道莲站在草坪的一侧,夏夜没有回头去看,她想迈步进入树林,就此在这广袤天地间彻底离开背后的这个少年,离开民宿炎,可身后的视线,如芒在背,她知道那个家伙盯住了她,只盯住了,就不会放走。
      夏夜只觉得一阵窒息。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感受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的叫嚣声,叫着她要离开,她要离开……她绝不可以再和这个人扯上瓜葛……她想逃跑,逃出这用心而可怖的牢笼。
      夏夜从不曾真的习惯过和什么人关系亲密。
      在风荷谷中,她向来是自己独居,偶尔师父上门,替她补充巫力,师父死时她痛哭了一场,紧接着,那悲凉也就淡了,仿佛有个什么无底的漩涡,就这样吸拢着所有的悲欢,不动声色地吞没去了。夏夜从不习惯道莲这样的人。她也未曾真的习惯过民宿炎的生活,新奇,却又充满危险。
      她假装自己真的可以有巫力,假装自己真的可以有心,和这些人,来来去去,几度交集,然后……渐渐地,他们会觉得自己变得虚弱,渐渐地战斗中会失去力量……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却又似乎成了某种必然。
      夏夜只觉得心中微微一痛。她迈开步走了出去。那个人在身后又叫了她一声,“夏寒君!”
      一杆长刀递了过来,撕裂空气的旋风笼罩了她的身体,夏夜回身一扬手,叮的一声,金色的尖锐东西陡然脱手而出,而那长刀被微微震歪,夏夜后退了两步,站在地上,轻声咳嗽起来。
      她蓦然间冷笑起来,“怎么,这么想把我留下?”
      道莲站在原地,长刀指向夏夜。他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女孩子,行踪诡异又狠辣,可却在那样一个时候,帮助了他,拼了性命来救他。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今天不在这里拦住她,她就会彻底地离开。
      那柄长刀依旧不动不摇,道莲就这样冷冷看着夏夜,后者冷笑了起来,似是想说什么,却不住又咳了起来。她的脸色看着苍白又虚无,整个人如同易碎的人偶娃娃,可唯独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格外生动,那是厌烦与不耐。
      “是你走还是我走。”她冷硬地说道。
      道莲不答,只是手中刀仍指着夏夜。他从未见过夏夜表现出如此的情绪。过去的她典雅清丽,连微笑都只会浅浅地笑,只有今日的她,表现出的愤怒与不耐,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暴躁的豹猫,一言不合,可能下一口,她就会咬上来犯者的喉咙。
      这似乎是真实的她,又似乎不是。道莲知道她不想再和他有瓜葛,今日她已经被他看去太多的秘密。
      也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夏夜先动了。她走到草坪侧,俯身拾起了金色的锥尖,道莲望着她,低声问道:“你想要离开?”
      他没有问是离开他的面前,又或离开民宿炎。夏夜不答,只是依旧站在原地,如同机器人一般,面无表情。
      道莲将他的长刀收了起来,径自向前走了过去。走过夏夜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顿。
      两人沉默半晌,道莲先开了口:“你身体不好,早些回去。”
      夏夜蓦然瞪圆了双眼,眼中的愤怒灼灼燃烧,却在下一刻,变成了冷漠平静的灰烬。
      “你多管什么闲事。”她声音冷淡地说道。
      道莲没有看她,却就这样站在她身边,平静地道:“你所想的,无非是回到民宿炎之后,再也不要和我扯上关系吧。”
      夏夜心头一窒,她很想说她再也不要回民宿炎,再也不要……没错,她就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可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格外令人着恼。
      “你知道就好。”她冷冷回道。
      却在此时,莲转头看了她一眼,那金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冷漠,一丝刻薄,却格外透彻明亮。
      “再在民宿炎里饰演乖乖女,只会让你显得更加无趣。”
      夏夜猛地睁大眼,被气笑出声,她轻咳着喘了半天,却毫不相让地回嘴道:“至少那个样子,比现在这样要讨人喜欢一点,能干成的事多一点。”
      不料莲却在这时笑了出来。
      “都是一样地惹人讨厌。”他冷酷地点评道,“与同是世家的舒瑾卿相比——”
      “呵,又是舒瑾卿,我看你快要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了。”夏夜冷笑道。
      莲的金色双瞳陡然一凝,就这样注视着面前表情尖刻的少女。可她寸步不让,黑色的双瞳虽然再无吸力,那表情却十分可怕。
      道莲长刀一甩,寒声说道:“下一回倘若教我听见你对瑾卿小姐这般言辞,这手中长刀,不会像今日这般手下留情。”
      夏夜被他气笑了,“好啊,求之不得,就现在,来打一架啊!”
      她双手一扬,手中的金色锥尖陡然亮起。持有灵沁海陡然出现在她的身周,带着潮水的气息,与她一同扬起双手。金光如同铁钉一般分作了一道道,陡然向道莲袭去,后者勉强舞动刀尖,将那金光一道道挑开,刀尾一扫,金锥悠悠坠地,却在下一秒,凉风扑面,那苍灵沁海手中仿佛已持着一道虚影飘然而至。
      “沁海,超灵体化!”
      坠落于地的金锥陡然一闪,仔细看去,可以看见上面刻着的古朴花纹光芒流动,它再次浮空而起,夏夜双眼圆瞪,目视着那金锥,霎时间,金锥陡然浮现在了沁海原本所在的位置,如一道箭矢般凭空击向道莲。
      道莲没有多说,召唤出了马孙,将其超灵体化入手中的长刀里,正对着那金色锥尖,就这样劈下。
      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金色锥尖嗡鸣着依然漂浮于空中,而道莲的长刀寸步不让,金属摩擦之下,火花迸溅,直至道莲的长刀一歪,切向一侧的地面,而那金色锥尖飞出,叮地一声,扎在了树干之中。
      夏夜早已停在那树干之旁,伸手将那锥尖拔了出来。
      草坪之上,青草被动手的劲气绞得片片碎裂,道莲的长刀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鸿沟。他将刀拔出来,冷冷地看着夏夜,后者微笑如旧,依然是那副典雅的小姐样子。斗气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她的身体并未好全,早在雨夜之中,淋着瓢泼大雨,冻气就已伤到了她肺腑,如今又接连战斗,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可是被她这一番演绎出来,却仿佛带病西子一般,只是带着清愁。
      道莲冷冷看着她恢复了这故作姿态的样子。可夏夜浑不在意他的视线,反而又故意多咳了几声,眼睛却一动不动注视着道莲,仿如挑衅。
      这一切,只让道莲觉得厌烦之极。他没有再理会夏夜,长刀一收,转身便离开了。
      随着他的身影离去,夏夜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咳嗽了起来,手用力握住了金色锥尖,风带着一缕属于龙图的气息飘了过来,她身子蓦地一歪,靠在了树干上,用力地喘起了气,紧接着顺着树干,滑坐在了地面上。一点点淡淡的血迹,浮现在了她的唇角,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将这血咬进了牙里。
      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她要在天黑之前,拖着这已经不太走得动的身体,走回民宿炎。
      可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天空之中,太阳已经行进到了天穹的正顶端,时间在逐渐地趋近午后。夏夜长叹一口气,看着太阳的时候,心中的不安略略淡去了一点。她又瞥了一眼这留下了诸多通灵人气息的草坪,偌大的火灵的身影在她心中回映了一霎。可是比起他来说,她最在意的,始终还是那个舒瑾卿。
      她的幻华之境,那充满白光的,陌生的世界……还有她那可笑的,口口声声的“相信”……
      夏夜终是忍不住,头疼地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她的傲慢,就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被某些人,以这个家伙的名义看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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