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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欲说无言 ...

  •   谁在你的眼中,
      留下刻骨的峥嵘。
      而你曾有话与我讲,
      却转瞬寂静无声。

      良久,叶王忽而笑了出来,道:“夏寒君,你有话要和我说吧。”
      “你想救舒瑾卿吗?”夏夜平平开了口。
      叶王轻轻昂首,以审视的目光扫视了夏夜一眼,半晌道:“你在凭什么说这句话?”
      “凭我知道怎么救她。”
      叶王双眼微微睁大,却在下一秒恢复如常,冷冰冰地望着夏夜默不作声。
      “你可知道迦莲的三界契约?”夏夜不紧不慢地说道。
      “哦?”
      “生灵之神迦莲,初诞之时,三界莲花次第而开,以之为契,人神共记,莫能伤之。”
      叶王嗤笑了一声,道:“那三界契约,却落到了清影手中,在天枢被精灵王暗算的那一刻,清影将迦莲推到了天枢的剑前——我说得可有错?!”
      夏夜的瞳孔猛地一缩,如针尖麦芒般冷漠尖锐,她用这幽蓝的双瞳望着叶王,久久未曾作声,半晌道:“你果然知道了。”
      “当初水镜幻境之中,我在天枢的水镜之中看到了许多事情。”叶王淡淡说道。
      夏夜瞳中蓝色更甚,渐渐化为青蓝色,这少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那我也就不掩藏了,你当知道,那三界契约如今在我海界沧浪宫之中,你想要救舒瑾卿,唯有找到那生灵共记的三界契约,抹去精灵王的痕迹,舒瑾卿才有可能痊愈。”
      麻仓叶王笑了笑,道:“多谢了。”
      夏夜眉峰忍不住一挑,叶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又要冷嘲热讽一番,问我为何如此这般好心告诉你。”
      “那便这样问你一番,你待如何?”叶王轻笑道。
      夏夜不答,她的视线在叶王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忽然慢慢踱步,来到了这身着米色披风的少年面前。她的视线着实有些灼人,叶王忍不住皱起了眉,亦低头看着她,心中倒映着她的心声。
      ——这个家伙……好像变化有些大。
      他眉峰微微一挑,开口道:“是我的什么变化,让你这般吃惊。”
      夏夜微微一惊。
      ——不对,这家伙怎么知道……对了,他有灵视。
      夏夜双眼一眯,淡淡道:“你今日……还有那一日,竟会对我和叶说多谢。”
      “你可当真瞧不起自己。”
      “叶王,到底是什么令你转变如此之大?”夏夜神色变得晦暗不明,一双眸子却定定望着叶王。
      少年在她的质问下变得沉默了。他眸中隐有火光闪动,却转眼间消失不见。
      “夏寒君,你呢,又是何时开始信任人类的。”他开口说道。
      同为拥有异能力的人,麻仓叶王不相信夏夜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的灵视,她的魂噬,同样身怀被诅咒般的能力,他们自小都是被人排斥和不信任的对象。
      夏夜微微一愣。不知为何,脑海中闪过了某一夜,和某人的对话。
      ……
      “你一直是夏夜,不是清影。”
      “夏夜,你可以是海皇,可你却不是清影。”
      ……
      她一时轻笑了出来。那张仿佛万年不化的面容上,陡然仿佛雪原之上盛开了一簇灿烂的小花般,带上了淡淡的温柔。
      叶王看着她的神情,笑了一声,道:“你与我,岂不就是一样的。”
      夏夜长叹了一声,半晌道:“你呢,真打算就此信任人类吗?”
      叶王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从不曾忘记伤痕,可有个人和我说过,人因受伤而愤怒,因愤怒而有力量,因受伤而悲伤,因悲伤而懂得温柔,而这正是她喜欢的‘人‘的样子。”
      夏夜笑出了声。
      “说这话的人,真是个傲慢自大的人。”她清声道。
      叶王亦笑了出来,“岂不正是如此。”
      两人静默而立,相视之下,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夏夜想起了那一夜与道莲的谈话,想起他说她的傲慢只是一种绝望的遮掩,忍不住道:“人世间多得是这般傲慢之人。”
      叶王觑了她一眼,淡淡道:“夏寒君,你也被改变了,过去的你眼中,从没有如此坚强的光。”
      夏夜一愣,随即失笑出声。窗外起风了。风顺着窗悄然滑进走廊,平和地吹抚着少女幽蓝的裙子。她一手抚着裙子,一边低声道:“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哦?”
      “海皇不应就此死去,我是一直带着这样的傲慢活下来的。”
      “你已经有了不止这些傲慢地东西。”
      夏夜浅浅笑了出来,道:“因为我的身边,早已不止我一个人在坚持这绝望的傲慢了,当有了同伴之后,一个人背负起来如此沉重的东西渐渐变得轻盈而微不足道。”
      叶王望着她,轻声叹道:“夏寒君,你早已不是清影了。”
      夏夜抿唇笑了笑,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站立在这里,叶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想起了在精灵王中发生的一切。那个时候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在期望着这样的改变呢?变化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叶王也不知道一切因何至此,可当他察觉到的时候,他已行至了这里。
      好半晌,夏夜率先开了口。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谁知道呢,或许是去取三界契约,也或许,没有什么打算。”
      夏夜轻笑道:“叶最近一直很担心你。”
      叶王愣了愣,道:“他担心什么?”
      “他这半个月来念叨了你好久,还去你的营地转过好几次,见你一直没回来,心里一直很担心,直到昨天你和舒瑾卿被他找到,他才说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头。”
      “……多管闲事。”叶王转过身,往走廊外走去。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夏夜的轻笑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正待他欲离去之时,忽听得身后不远处,那少女的一声大喊:“对了,叶王,你之前说有人对你说过的那句话,是舒瑾卿说的吧?”
      叶王一愣,忽然反应过来。
      这个家伙……!
      响指的声音响起了。
      走廊之中,火光大盛。少年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徒留少女一个人满嘴抱怨地在原地,抽出身后的长戟手忙脚乱地放水灭火。
      “真是的,这个家伙,不就是说中了他的心事吗,至于下手这么狠吗……”
      ……

      回到营地的时候,叶王看见了叶。此时此刻那个少年,他的弟弟正站在营门口对拉基特说着些什么。
      走近了,叶王才听清,他在劝说拉基特他们一起帮忙寻找彼岸的碎片,而他最忠诚可靠的部下,一脸平静古板地以叶王大人没有命令为由,拒绝了他。
      他从树上跳到了地面上,缓缓走向叶,听见声音,带耳机的少年转过头来,见到是他,先是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即对他笑了出来。
      “嗨,叶王!”
      “你来干什么。”叶王脸色不善地开了口。
      叶笑着摊了摊手,道:“你也听见了,彼岸的碎片零散得太多,我只好叫大家一起找了。”
      “切,彼岸的碎片,又关我们什么事了。”湛兹在一旁低声嘀咕。达巴尔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在四周踱着步。
      叶王脸色愈发不好了,他冷淡地说道:“你要找人,不要到我这里来。”
      “不要这么小气嘛,你这里人最多,大家一起找,找齐的可能性才大一点。”
      “……麻仓叶!你到底要多久才能意识到,精灵王的愿望与我消灭人类的愿望是一样的,我们是敌人,我不可能帮你!”
      吼声响起,整个营地霎时间寂静无声,比夫手里的铁锤不小心掉下来砸到了脚,玛奇和玛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甘娜张大着嘴,嘴里的烟掉出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没有人见过这么没有风度的叶王,一直以来,他都是优雅且嚣张的,纵使愤怒也如冷火般冰凉幽寂。
      叶王大人要输了,这是他们内心第一个反应。
      除了一个人。
      叶无所察觉一般,笑眯了眼,道:“别这样说嘛,如果真的是一样的,我不可能在那里遇到你的,哥哥。”
      爆炎陡然而起,一颗火流星带着万钧的愤怒砸向叶,攻击来得太快,少年一瞬间的愣怔之下,只来得及将身就地往旁边一滚,躲过了那火流星。
      火炎砸落地面,轰然的爆炸声响起,滚滚浓烟浮上云霄,一股浓烈的焦气在四周弥漫开。烟尘散去,叶王狂躁的面庞浮现出来。
      “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语气危险之极,手中一团太阳般耀眼的火球再次蓄积起来。
      叶看着那团火球,无奈地笑了一下,道:“我是说,我们本来就是兄弟——”
      轰!
      又一声火炎炸裂的声音在密林之上响起来了。
      少年狼狈地闪身躲避着火灵的巨爪,身形灵活得像一只猴子,觑空之间,他手中剑之魂陡然成型,挡住了火灵的爪子。
      “喂,叶王,我可不想和你打架啊!”
      “少废话,受死!”
      “你该不会是害羞吧!”
      哧啦——
      霎时间,四周林木陡然燃起冲天烈焰,麻仓叶王的眼神被红色的焰影映得鲜红而冷酷。他站在火灵的肩膀上,叶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显得如此渺小无迹,却怎么也踩不死踩不灭,记忆仿佛回到了那一日星之圣地,在他眼里渺小的虫子们,却在那一瞬间劈开了最伟大的他的精灵之火。
      俄而,一道冲天剑光陡然升起,劈开了他的火焰,火灵陡然向后跌倒,叶王跳落到地面上,叶握着剑站在他的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对不起啊,我不得不下手狠一点,不然你冷静不下来。”
      叶王轻轻喘着气,面容显得有些扭曲狰狞。忽而,他转头向地面上一看,黑色的小不点欧巴裘泪眼汪汪地站在那里,道:“叶王大人这个样子,好可怕,叶王大人不像是过去的叶王大人了。”
      叶王的瞳孔猛地一缩,如针尖般变得冷锐锋利。欧巴裘吓得尖叫了一声,眼泪更加汹涌地溢出,过了一会儿,她却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
      “叶王大人,快变回过去那样温柔的叶王大人!”
      叶王注视着欧巴裘,鼓荡的斗篷和随着风与火鼓动的酒红色长发渐渐沉寂了下来,叮叮的耳坠变得安静。好半晌,他轻轻叹了一声,道:“对不起,欧巴裘。”
      小不点欧巴裘的泪眼终于收了起来,她抽抽噎噎了半晌,咧开嘴对叶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叶王松了一口气,淡淡笑了出来。
      叶站在一边,悠闲地将剑之魂收了起来,毫无紧张感的摸起头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叶王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悠闲得很。”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还要赖在这里不肯走吗?”
      叶浅浅叹了口气,道:“你如果不愿意,我倒也不想勉强啦,只是……”
      “没有什么可是,快从这里滚出去。”
      “好吧好吧,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叶笑了笑,望着叶王极其不善的眼神,无所察觉般挥了挥手,转头离开了。
      叶王气得差点又打了一个响指,他深吸了几口气,好半天才将方才的一切排出脑海,抬眼望去时,却发现部下们皆是一副古怪的表情。
      ——叶王大人一定很想帮叶大人吧,可是他却不肯直说……
      ——叶王大人怎么会为了这种事大动肝火,不不不,要换成是我的话,被一个虫子叫哥哥一定很生气,嗯,一定是这样……
      没有一个人说话,可是疯狂的心音如同擂鼓般劈里啪啦在叶王的心中响了起来。叶王猛地咬住了牙,神情不善地眯起了眼。
      “拉基特。”他叫道。
      “是,叶王大人。”
      ——叶王大人一定是要辩解什么了吧,是的吧!
      “你们是不是太闲了,每个人,给我开始对战训练,生死不论!”
      “……啊?!”
      “废什么话,立刻开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