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子》一江烟月

65、（五十三）逃亡（一）

　　抓安风何昔的两个指挥者，安风都认得，何昔却只认得一人。他认得的那个，是被他拖下水、然后又推了一把、最后给扔在了水中央的西蒙。这个西蒙看样子还有两刷子，自个儿爬上了岸，虽然所有物品都给大水冲了个精光，好歹小命还在……现在他还没有动手痛殴何昔，也算是涵养过人。
　　另一位，说何昔不认识也不全对，至少，在电视新闻里边见过不下十次──就在三个月前，这位还是威震四方的南美少壮派军人、B国国防部长埃里，安风南美走了一趟，就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
　　这两人，一个白道军人，一个□□子弟，本来八杆子也打不到一块去，他们能够各自逃脱，继而联手追踪二人，也算是桩稀罕事。
　　更稀罕的，是这二人居然没有动用私刑，反而与安风何昔处得颇为融洽，吉普车上几人相谈甚欢，简直就象老友重逢一般，如果把两个俘虏手上的铐子给忽略不计的话。
　　所以，当被带进郊区的某所仓库的时候，二人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慨经过。

　　西蒙因为他叔叔霍克把主要精力用在了对付他哥里森之上，才得以带着几个心腹逃脱，逃脱之后马上找何昔算帐，却发现，埃里也在追踪二人。
　　原来埃里在一干旧部死党的拼死营救下越狱成功，之后一直在寻找机会杀掉安风，而且还几乎成功了──他一路辛苦跟踪，两人的改头换面也被他布下的眼线尽收眼底，于是导演了那起海难事件。好在安何二人的运气总算没有一坏到底，凭了何昔的那个怪梦，不只逃过一劫，还让他暂时失去了二人的踪迹。
　　西蒙和埃里，这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就由陌生人升华为合作伙伴──最初的合作内容自然是报仇雪恨，只不过，当知悉了秦凤眠的追捕令之后，合作的内容就变了。

　　晚餐桌子摆进了仓库，四个原本锦衣玉食过惯了豪奢日子的豪门子弟和风尘浪子，居然一起围坐桌边，吃起了从小饭馆买来的饭菜，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其中两个被另外两人害得小命几乎不保，就在一天之前，只怕见面就会杀得眼红眼绿……
　　那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而谈话的内容，就远远不只诡异了。

　　何昔向西蒙道：“我还以为你会比你哥早死，没想到，他那么不经打，刚一交手就送了命。”
　　“那是因为我那位好叔叔比较在乎他，对他的关照多了一点，所以我才有机会与你重逢。”西蒙认真回答，然后好奇的问，“你是怎么说动萧二的？他测出的‘天意’，居然是霍克家将由女主暂管十五年，真服了你！”
　　“你怎么以为一切都与我有关？萧二是我说得动的吗？你又怎知‘女主暂管’不是天命所归？”何昔叹口气，同时用左手很不利落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他右手给铐在了桌子腿上，正在学习成为左撇子的过程之中。
　　旁边埃里笑出了声：“装什么蒜，霍克迎取凤越，天意？弄得真那么回事，这一下，神算萧家又算准了！”
　　安风和何昔的眼睛同时瞪大：“凤凰嫁霍克？怎么可能！”
　　他二人的神态逼真之极，明知道西蒙埃里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但别人相不相信是一回事，自己承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台词表情万万不能出错。
　　“算了，反正大局已定，争个输赢毫无意义，说说你们吧，二位有什么打算？”
　　安风叹口气，看着西蒙：“表少爷开的什么玩笑，应该问问你们有什么打算才对。”
　　“‘锦绣园’你们是回不去了，要去莫家的话，我们虽然自己成了丧家之犬，但好歹还有几个旧部，可以助上一臂之力。”埃里神色认真的提议。
　　象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安风右手搭在椅背上，忍俊不禁，一面笑一面问：“可不可以问一下代价是什么？”
　　西蒙埃里对视一眼，然后由西蒙开口：“二位的财产，我们初略估算了一下，应该是个很可观的数字，二位一走了之，那些财产却没法带走。与其留给秦凤眠，莫如签个委托书由我们代管，如何？”
　　“主意不错，”何昔点头，“等秦凤眠空出手来的时候，你们早已经把我们那几个子儿转移到了别处，打个时间差。”
　　安风也点头：“钱财身外物，反正我们注定拿不到手，送给你们，总好过拿给秦凤眠作军费。”
　　西蒙和埃里再次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疑惑不解，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解决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何昔扫了他们一眼，以他惯有的冷淡腔调道：“你们也不用那么吃惊。我们两个本来就是风尘浪子，连命都不当一回事，又岂会在乎几个钱财？千金散尽还复来，用钱买命，哪用得着多想？”
　　“好个千金散尽还复来，痛快！”埃里竖起大姆指，“脑子快，人更爽快。”
　　对他的夸奖，何昔淡淡以对，埋下头继续与饭菜作战。

　　西蒙匆匆吃了两口饭，马上离开仓库，估记办理“委托书”的事情去了。
　　等他一离开，安风向埃里露出个懒散的笑容，问他：“你就那么放心西蒙？”
　　“他和我现在给拴一条绳子上了，你挑拔没用。”
　　“靠，挑拔？你当我们吃饱了没事干，现在脑筋用来想逃命都不够用，还有功夫挑拔你？”何昔好不容把一口饭送入嘴里，现在他心情很是不爽，这种吃法，急得他想要揍人。
　　安风仍是一派的漫不经心──他的情形好了不少，被铐在桌子上的，是左手：“想没想过，投靠秦凤眠，现在看起来主意不错，可一旦秦凤眠倒了，你怎么办？”
　　“想没想过，我根本谁都不想投靠，拿了你的钱，直接去欧洲当寓公？”埃里答得颇为洒脱放松。
　　何昔听了一声冷笑，却继续与筷子和菜碗作战，把动嘴的任务交给了安风。
　　“当寓公，你和西蒙？”安风露出个嘲弄的笑容，“你们两个的算盘，不外是先把我们的钱弄到手，然后再把我们卖给秦凤眠，换那１亿美金，同时也在他那儿弄个位置，以便东山再起……我说得对不对？”
　　埃里半眯起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一时没有出声，反倒是何昔，终于暂时放开战局，开了口：“主意不错，不过呢，第一，那１亿美金不好挣，带着我们这两个大金砖在身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怕眼热的人不在少数，一个弄得不好，被人来个黑吃黑也说不定；第二，对西蒙，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可对你，真是最佳选择？莫天那边的门，对西蒙是关着的，对你可没关，为什么一定要把注压在秦凤眠这边？你对秦凤眠就那么有信心？”
　　“第三，”安风适时帮腔，“我们的身家，再加上秦凤眠的花红，数目可不小，不怕他独吞？”
　　“说够了么？说够了的话，闭嘴吃饭。”埃里终于被说得动了怒气，目光冷冷扫过二人，厉声说道。
　　安风何昔见好就收，专心吃起饭来。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要策反埃里，甚至也不是要说得他心动──他的心，自己会动，哪里用得着他们多话？

　　该睡觉的时候，西蒙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公文包。公文包打开，里面一式两份英文委托书，看样子，刚从美国的律师楼传真过来。
　　安风也爽快，拿过委托书，一目十行，然后大笔一挥，划掉两行：“我们身亡财产任由你们处置？真那样的话，不亡也得亡了。”
　　然后转过脸看向正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何昔，故意问他：“我们两个挂了，财产自然交由慈善机关，对不对，阿昔？”
　　西蒙的脸一下沉了下去，终是没有多话，专心等待安风签名。直到把签好名的文件放回公文包，才暗自松了口气，道：“公子安风果然是个知轻重的人。”
　　“好说，反正迟早都要签，与其被揍得半死的时候再签，还不如现在爽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