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更深漏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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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夜已深，满天星斗阑干。
回到住处，建章营的汉子们还要喝酒，李青松叫店家开火炙了一大盆牛肉，大家喝着温酒，闹哄哄地坐在一处。
天子一到驿站就回房去了，着人温了一壶好酒烧了几碟小菜送上楼去，大师兄要随侍天子自然也不在楼下和众人一处。
上好的米酒，我只喝了一盏暖了肠胃，就到后花园散步去了。
花园里幽暗，那些前厅的喧闹声仿佛被郁郁草木吸收去了，竟被草虫如歌似诉的低吟声盖过。仰头望星空，斗柄西斜，星河浩渺无垠，倒仿佛回归了山中岁月。
那时我夜晚偷偷溜到师父书房内，翻看那些泛黄的奇书异籍，哎……等等！那怪虫的模样，现在想想，却仿佛之前在哪见过……可不是……是了！！！！
我一拍大腿，为自己发现了怪虫的由来而兴奋。抬头看去，天子所住客房虽然窗户紧闭，但里面分明透出一丝灯光，可见还未睡下。
心念所至，我便急匆匆地跑上楼，正要敲门，却见天子房门虚掩，并未关好。
我忙推开门往里走，嘴里说道：“我终于知道那虫是什么来历了……”
话语生生收在半端，只见师兄和天子坐在榻侧，都转头有点吃惊地看着突然闯入的我。师兄的头发披散着，天子手中还拽着我借给师兄的那根粉红色凤仙花染的发带……
我干笑了两声：“那个……门是开着的……”
我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听到这句后，一向行事颇有分寸的师兄竟然转头瞪了天子一眼，然后咳嗽一声对我正色说道：“没大没小，进天子居所居然不先通禀就直接进来，还不向陛下请罪。”
天子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算了：“请罪倒不用了，朕是那么小气的人吗？虫的事明早再说，卫青你送她出去。”
卫青起身将我送到门口，皱着眉教训我：“日后别这么莽撞了。”
“可师兄不也住在这里嘛，我一时考虑不周……”
师兄显然对怪虫的关心程度超过天子，在我出门时压低声音问道：“那虫是什么来历？”
“师父收藏的帛书上有过记载……”
还没说完呢，只听到天子不悦的声音自师兄身后传来：“卫青——！”
我忙闪出门去，门关好后响起了门闸落槽的声响。
第二天用完朝食，天子便来找我问话。
“卫青说你给了他提点，告诉朕那虫叫做怪哉，可朕不是很明白，你且说明一下。”
“诺。”经了昨夜一事，我恭敬万分地回道，“臣曾于师父处翻阅过一本讲各种异兽奇物的书，其所附帛书上有一长虫之绘图，身赤色，头、牙齿、鼻具有，想来却和那甘泉宫怪虫长得相似。”
“可有破解的法子？”
“这个臣就不清楚了。”
天子沉吟片刻，说道：“卫青昨夜倒是向朕推荐一人可以找出破解这‘怪哉’的法子，可是朕当时没听清……算了，等等再问他罢。”
等到日上三竿，卫青才缓缓踱步下楼，食欲也不是很好，要了一碗粥，托腮坐在案前，很艰难地偶尔拨拉两口进肚。
天子倒很是关切地坐到他旁边，柔声问他要不要再加一碗。
卫青摇了摇头，把只吃了一半的粥碗推到一边。
气氛略有点尴尬，我只好开口问道：“师兄，陛下说你向他推荐一人可以破解怪哉，不知道是何方高人？”
卫青开口道：“臣不是已经禀告陛下了吗？怎么陛下没和你说起？”
天子悻悻然笑道：“是朕没有认真听。”
卫青懒洋洋地回道：“这人陛下也熟悉得很，东方朔。”
“原来是他！朕怎么没有想到。”
“臣听说东方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想来对这些怪事也是了若指掌了，只是不知他人在何处？”我问道。
“东方朔和臣曾义结金兰，因此臣知道他方新娶了一个云阳县女子，在这县城内置办了一处宅子，今日该是他休沐之日，想来应该正与娇妻在此团聚。”卫青眨了眨眼睛，略带狡猾地说着。
“如此甚好。”天子吩咐，“凤翎你替朕跑一趟，把东方朔叫来见朕。”
我顺着卫青给我画的地图……哎，什么鸟字。在云阳县内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处绿树环抱的僻静院落前站定。
师兄一个极其潇洒的箭头便指向图中此处，篱笆院落，母鸡在草丛里觅食，一条黄狗在砂石地上欢快地跑过来又跑过去。
“请问，东方先生可在？”我扯开嗓子问道，“请问，东方……”
话音被房间里什么东西倒地的巨响所打断，紧接着一个身着褐色常服的青年男子急匆匆地推门跑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只大瓦罐，冲着我就喝道：“都怪你！害我打翻了好容易整理好的卦象书简。”
我只得赔笑道：“东方先生莫要见怪，实在是今上有急事命我前来传召。”
搬出天子压死人，不愁他不乖乖听话，嘿嘿。
果然，只见东方朔两撇小胡子略翘了翘，苦着脸道：“陛下连休沐日都不让臣下好好休息啊。”
一路长吁短叹的东方先生来到驿站，对着天子埋头就拜：“小臣不知陛下行幸云阳，有失远迎，惶恐不已。”
“得了，你惶恐？”天子抬脚踢他起来，“别在心里诽谤朕扰了和娇妻美眷相处就好。”
“臣岂敢。”东方朔抖抖衣袖站起身来，眨了眨眼睛，“不知陛下有何需要臣效劳之处？”
“不是朕找你，是他。”
天子话音刚落，从他身后闪出一人，扑上去就热情地按住东方朔的上臂，欣喜道：“大哥好久不见。”
“我们十日前明明在未央宫见过。”东方朔无辜地辩解道。
卫青不好意思地挠头：“其实今日请大哥前来，是有一件奇事想请你解惑。”
接着便把怪虫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东方朔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东方朔听完沉思片刻问道，“那虫可是赤色，头、牙齿、鼻具有？”
我连忙点头。
东方朔悠哉地说道：“不必焦急，那虫名叫怪哉，乃是昔日拘禁众庶积怨而成，照理县丞说的也算对，只是他并不知破解之法，且先去查询甘泉宫昔日地图，如果证实我的话，我再寻觅法子解除这怪虫之灾。”
“这个我知道，甘泉宫旧址乃秦时牢狱之地。”卫青点头道，“看来要再去一趟甘泉宫，所有的图纸都在甘泉居室令那里，不如大哥也和我们同去吧。”
天子肃穆地凝视着东方朔，后者则客气地回道：“全凭卫侍中做主。”
“哎呀大哥折杀我了。”卫青忙连连摆手，“陛下在这儿呢，我哪敢做主。”
天子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朕都全权交给你安排了，还要怎样哪？”
卫青低头不吭声了。
天子冲我吩咐道：“凤翎，你带东方朔前去找李青松，要他知会全体骑郎都动身，朕今晚要行幸甘泉。”
“诺。”我请东方朔在前，自己跟在后面。
刚转出门时，便听到天子在身后压低了声音对卫青说：“卫青可是在闹脾气，朕昨夜虽然……但……”往后听不太清了，想必不是什么正经的话。
我没忍住好奇心回头偷瞄了一眼，正看到天子扯着脸色微红的大师兄往楼上走去。
哎，我什么都没看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更深漏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