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君王莫愁天下事》月埙

14、温泉水

　　夜幕降临在甘泉山上，天子和卫青去了新建好不久的甘泉宫紫殿歇息，我和一班建章骑郎就被安置在甘泉居室附近的其他木质小屋里。
　　此处临近温泉，蒸汽氤氲其中，夜色中草木仿佛浸泡在乳白色的溪流中一般。我走得离小屋远了些，屋内篝火照不到的地方，四周夜色苍茫，高大的古木拱卫着一方天空，湛蓝深沉如琉璃宝案，上面星子闪烁各位明亮。
　　“得得得”，伴随着呼啸的山风的是远去的骑郎骑着马儿返回的蹄声。
　　远远听得李青松的声音响亮传来：“禀陛下，几组骑郎分头在甘泉宫外的山林里寻了数里路，无奈地貌复杂，兼之天色变暗无法看清，并未找到那忘忧花的下落。”
　　“无妨。”天子的声音在幽暗中自显威严，“今晚朕特赐诸位在甘泉宫温泉沐浴，放松筋骨，忘忧花明日再寻便是。
　　汉子们哄笑声传来，然后马嘶人声脚步声纷纷杂杂，似乎各自回歇息处做进温泉的准备了。
　　我虽然也很想享受一番皇家待遇的温泉浸浴，但无奈一班人全是爷们，只有我这一个……遂有些悻悻然地拖着脚步往回走。
　　穿花拂柳才没走多久，迎面韩说端着个小木盆向我走来。看到我两手空空的游荡模样，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不去温泉？”
　　我无奈地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然后一耸肩，暗示男女有别。
　　韩说楞了片刻，然后咧嘴笑了起来：“这甘泉宫有女子专用的温泉的，要不要我为你引路？”
　　“如此甚好。”我顿时来了精神，一阵风似地冲进小屋，有样学样拿小木盆装了换洗衣物和皂角跑了出来。
　　原来女用温泉离我居住的小木屋相距甚近，韩说引着我走了不过几十步，用手指着一处蜿蜒向下的青石阶道：“喏，就是从这里下去，以往都是太后、公主、诸侯王后、夫人们才享受的待遇，今天可被你包场了。”
　　我好奇问：“男温泉又在何处？”
　　韩说将黑暗中一处陡峭的石壁指给我：“这对面便是我们洗澡的地方了，陛下用的要更好些，比我们这些地势要高。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抢个好位置好好地泡一泡。”

　　和韩说别过之后，我一个人走下光滑的石阶，尽头是一池莹蓝清澈的温泉水，岸边间隔五六丈设一只镂空的石球，内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火光，好像一圈橘红色的星链环绕四周。
　　借着这些明灭不定的亮光，可见看到温泉依附天然石壁稍加凿刻，四方各挂出一只石雕兽头，大张的口中温泉水汩汩而下。
　　我畅快地游了许久，又将头枕在大石上小睡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到酸胀的筋骨都已泡软，连日间的疲惫也一扫而光，才换好衣服，沿着原路往回走，身后峭壁那头传来一阵哄笑声，我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黑暗中韩说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而来。
　　“怎么不洗了？”我问道。
　　韩说看到我停下脚步，小喘了口气回答：“刚才陛下在上面喊我们，说江都王进献的搓澡石滑到水里找不到了，要我们再送一块过去，他们就起哄让我去送。”
　　我想到这几日和天子几乎形影不离的师兄，不由奇道：“这事让卫侍中出来交代侍从取了不就好了，还要你们特地从下面跑上一趟？”
　　“卫……卫侍中想必忙得抽不开身吧。”韩说有点结巴地想要迈步向前，却迟疑了，一双眼睛只恳切地望向我。
　　我顺着他脚下石子小径的延伸方向望去，没有灯光，在黑暗的树影包围下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我叹了口气道：“韩骑郎可要我陪你同去？”
　　韩说立刻点了点头。
　　我将小木盆放在门口，又在换出来的衣服上擦了两把湿漉漉的手，转头道：“那就一起走吧。”

　　问甘泉居室令要了两块炎火山产的搓澡石，我对着掌心大小鹅蛋状布满小孔的石头很是好奇，一路举在眼前细细端详，一不留神便已经来到了天子御用的温泉外围。
　　长长的复道通往被橘黄色火光包围着的浴池，池沿回廊上青色的纱幔在夜风中徐徐飘荡，混合着升腾的水气，将池中景色完全于外界隔绝。复道尽头立着一扇竹门，想必就是温泉的入口了。
　　温泉四周无人随侍，这也是天子要喊下方温泉的建章骑郎代劳的原因。韩说犹豫了片刻，抬脚就走上复道，我随后跟上。
　　眼看着竹门越来越近，草虫巨大的声响也不能掩盖温泉里的动静。
　　“陛下！”
　　我听到卫青的声音略带焦急地响起，还带了一丝颤音。
　　“怎么了？”
　　“陛下，建章营的骑郎应该就快将石头送来了。”
　　“那又如何？”天子的声音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无赖，倒像白日里他戏耍韩说的语调。
　　“陛下能不能……”卫青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看到韩说正准备迈向竹门的脚步停滞不前。
　　什么叫就快送来了，我们已经在门外了好不好？
　　我也不管韩说在犹豫着什么，扯开嗓门喊道：“陛下，凤翎给您送石头来了。”
　　里面响起一阵水声，然后天子的声音有些慌乱地响起：“怎么是你？把石头放在外面退下吧。”
　　这时韩说开口道：“陛下，还有臣韩说。”
　　“哦，韩说啊。”天子声音又恢复懒洋洋的状态，“你替朕送过来，凤翎留在原地不要动。”
　　“诺。”我俩齐声回应。
　　我将手中石头交给韩说，他低着脑袋走进门去了。
　　里面又想起几阵水声，过了一会儿，韩说退了出来，脸被温泉热气薰得红扑扑的。
　　“天子专用的温泉这么烫？”我很是关切地问道。
　　韩说摇了摇头。
　　那怎么脸这么红？我对他的回答很不以为然。
　　“那你还回去继续泡温泉吗？”一路上我无聊得发问。
　　“不了，回去休息。”
　　“师兄什么时候能洗好？”
　　“他……”韩说停顿了片刻，似在思索什么，然后回道，“陛下要洗澡，没那么快。”
　　“你都进去了。”我瞄了一眼他沾湿的衣服下摆，“陛下也不让师兄和你换个班？洗那么久很累的……”师兄的伤还未好，那温泉要是比下面的热得多的话，在里面待太久极易使身体虚脱。
　　韩说忙摆手道：“换班？还是不用了。”
　　“为什么？哪个皇帝、王侯洗澡不是几个人服侍着的，陛下把这些人都遣退了也就算了，换个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说急了，瞪了我一眼，嗔骂道：“要换你换。”说完也不理我，竟顾自己穿过黑暗幽深的林间小道走了。
　　留下我不明所以一个人无辜望天。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文属于半架空，一半根据历史一半根据游戏设定，所以会些和历史有出入的地方，比如说游戏里建章宫早就盖得灰常华丽了（此外还有明光宫），所以这文就设定建章宫已存在；本章的甘泉宫也是同理，武帝建元中扩建甘泉宫，紫殿建立的时间应该没那么早，稍微挪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