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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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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劝你还是警告Dandy备上双保险吧,陈胜放的话可不是说说玩的。”舒皇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
陈靛沉吟,右手下意识的抵在腹部,然后说:“这事也不能全怪Dandy,是我为达到目的太卤莽,所以责任在我。另外,陈胜的那辆车为了提高时速,安全系数反而降低了,这是很危险的,我早提醒他要换车,”陈靛笑笑,“他怎么会听我的呢?”接着自语般的摇摇头,“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舒皇闻言,第一次用一种很认真的目光望着陈靛,茫然的问:“你到底对陈胜是爱还是恨?”
陈靛不答反笑,格外疲惫的仰靠在沙发靠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才开口,又把问题丢给舒皇:“你说呢?”
舒皇是真的乱了,莫可奈何的摇摇头。
陈靛道:“我是不会恨他的。这个相信舒总在帘子后面已经听的很清楚了。但是我也不会去像疼爱弟弟一样的疼爱他,陈胜不是需要疼爱的人,我,也不是习惯疼爱人的人。”
“可是你真的像一位可敬的哥哥一样不计较弟弟的幼稚所犯下的错误,反而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激励他。”这便是舒皇所看到的另一个陈靛,将含蓄的亲情溶成锋利的礼物馈赠给尚不省事的弟弟,一个淡定与细腻并存的男人。
“‘特殊’?”陈靛咀嚼着这个字眼,“可以解释一下么?”
“你对陈胜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很不客气的揭开他的弱点,但是又在字句中隐藏着针对这一弱点的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法,你在教育他,并从他陷害你的手段中提取他的进步之处,以此激发他的斗志,鼓励他强大自己,不服气就要向你宣战。你是爱陈胜的,这样深沉的爱着他。”舒皇目光清明,隐隐透着一丝钦佩和激赏。
陈靛闭着眼睛,手抵在腹部促紧了眉头,沉声说:“如果陈胜可以看到这一点就好了。他是值得我爱的孩子,其实我并不想把我们的关系搞得这么僵,我是那么喜欢他,而他,又是这样的天资聪颖,是计算机编程的鬼才,陈氏能够拥有他,真是一大财富。”
“你,也许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冷漠。”舒皇自言自语坦白的说,“你,是善良的人。”
陈靛并没有多说,蓦地俯下身去,握住自己的胃部,气若游丝的咳了两声,才缓言:“那么你愿意和这样的人合作么?”
舒皇望着露台外远方的星辰,唇畔有笑:“你的精明也就在于此。我们都清楚的知道这是一场人格的宣战,聪明如你,从不争锋相对,而是在旌旗飘飞、战鼓喧天的时候在我眼前上演一出值得称赞的佳剧,在展现自我的同时也在随时观察我的举动,从而衡量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强的对手,你有时候真的让我觉得很可怕,但是今天我舒皇站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句——”舒皇转头对视陈靛,“对手,你好!”
陈靛在舒皇说话之际用茶水冲下一颗胃药,接着终于如释重负的倚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同样凝视着舒皇,目光却格外清亮,和他发白的唇瓣形成强烈的对比。“我是在演戏,也是在察你言观你色,这两点都被你说对了。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解释清楚——我们不是对手,我们也不在打仗;我说的是‘合作’,不是去吞并呈皇。我们不然做朋友,不然做陌生人,我不喜欢‘敌人’或者是‘对手’,你明白么?”
舒皇惊讶的望着那个似乎只有依靠着沙发扶手才能坐稳的陈靛,苍白无力的如同一只困兽,他下意识的想要去帮助他,但是顿了顿,终还是莫不做声——陈靛不是轻易需要帮助的人。“你有你的处世之风,我有我的做人原则。在我的字典里出现最多的只有‘对手’二字,而紧随其后的就是‘手下败将’,所以我要打败你,一定要打败你!”
陈靛淡然:“你赢得了我么?”
舒皇闻言,背脊僵直。
“陈氏几乎占领了整个欧洲市场,而非洲一些国家也是陈氏的老主顾,占据北亚的俄罗斯经济重心基本倒向东欧,自是不在话下,至于西亚陈氏已经呈网状覆盖,浸润指日可待,近几年,又向美洲插入支流,更为关键的是东南亚的马六甲地区驻有新的陈氏麾下企业。然而呈皇呢?虽然业绩颇丰,但是因为是新锐,没有雄厚的资金来支持,也就拓展缓慢,至今的主要囤积点就是中国,为了可以尽快延伸市场,呈皇即使是与美洲几个大企业有初步合作,却并不能够保障呈皇的大规模迁徙。通过分析,陈氏与呈皇的势力可以说不比自知,而形势方面,陈氏又以三面包抄的方式围攻呈皇,同时陈氏在东美设下的乱石滩斩断了呈皇的唯一退路。”陈靛气定神闲的为舒皇分析当前形势,目光中的靛蓝清睿的如同一块凝碧的温玉,“也就是说,你好象不太可能赢我。”
舒皇冷哼,目光仿佛可以射穿眼前的脚杯,“二少不愧是二少,已对呈皇如此了解,看来你觊觎呈皇很久了么?”
“中国有句老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更何况,我也不是要打仗。”陈靛凝视着前方,冷静而沉着,“打仗只是在毁灭,输了是灰烬,赢了得到的也是灰烬,不过是浪费时间去占个地盘,多少年后,一样要被倾覆。”
舒皇冷笑出声,阴恻的可以杀人:“既然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把呈皇赶尽杀绝!”
陈靛闻言,有点无辜的注视舒皇,笑容优雅:“我说过我不是要吞并呈皇。”
此言一出,舒皇倒是僵了一僵,然而失神只是瞬间,一种职业的信念告诉他不可以败于下风。“不要以为三面包抄就可以捆的住呈皇。陈氏是不会在美洲立足太久的,你不要忘记陈氏的前任总经理陈可威与主导美洲经济的HIT集团总裁Perkins先生结下多大的梁子,他怎么可能轻易让陈氏在美洲大陆上横行,还有与你在美洲合作的艾家也非常有可能因为这件事付出惨痛的代价。站的越高摔的越疼,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但是与陈氏刚好相反,Perkins先生极其看好呈皇,愿意为呈皇在美洲开辟一条金光大道。”
“但是舒总好象不大愿意走这条金光大道呢。”陈靛一个抬眼,胸有成竹的目光紧紧攥住了舒皇。
舒皇惊然,揣测着陈靛的心思,试探着问:“照如今呈皇的境遇,唯一的退路只有美洲市场,又恰逢贵人相助,相形之下,比起陈氏的入侵,Perkins先生的援助可谓是雪中送炭,哪儿暖和往哪儿靠,相信傻子都扳得清这个道理,莫不是二少一时眼花,看小了我舒某人?”
“伶牙俐齿,莫过于舒总。敢问舒总,看小了您,否是说我陈靛怠慢了舒总,我这里还请见谅了。”陈靛巧笑,颔首抱歉,举手投足间,雅意尽显。他清楚地知道,万事开头退一步。
“二少对此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舒皇岂是计较之人?”舒皇亦笑,彼此都不要把对方逼得太绝,再者,陈靛又玩什么新花样,舒皇也是要悠着点的。
“可惜呀可惜,”陈靛果然有后招,“这人都知道,好东西要尽量握在自己手里是不是?所以Perkins先生当然也不会例外。我想,他给呈皇铺金光大道的条件应该是要让呈皇受控于他吧,虽没有明说要收购呈皇,却要让呈皇成为HIT麾下企业,到那时,呈皇的一切都会被颠覆,而且凶多吉少,辉煌不复往日。得到一些东西就会失去一些东西,拥有了HIT这个巨大的靠山固然可庆,但对于一个以创新开拓为基调的企业这座大山却压垮了它所有的梦想,那真是糟透了,不是么?”
好一个以退为进。舒皇暗赞。清楚地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缜密的整理并分析,最后进行大胆而有理有据的假设,得出与事实相差甚微的结果和结论。这是陈靛,一个精明的可怕的男人。今生遇此一敌,他世怎生难求,今日不搏,更待何时。“所有的一切都如你意料,就如同你适才说的一样,HIT像个强盗一般迫使呈皇向它妥协,掠夺呈皇身上任何的梦想,只把它当作一把冲锋的利剑,没有灵魂和尊严。”
陈靛接着说:“每个企业都拥有它独特的精神,一个被收购的企业或是一个失去自主发展的企业只不过是行尸走肉……”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虎视眈眈的垂涎呈皇?!”舒皇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的截口打断陈靛,象野兽一般质问陈靛。那一刻呈皇的存亡是凌驾于他自身之上的,可是他恨自己的无能,无法留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念及此,他觉得自己今日对于陈靛的一切举动有多么的苍白无力,兢兢业业一手栽培的呈皇如同懵懂的婴儿,周围的一切病菌都会让他垂危,舒皇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辉煌成绩在瞬间湮灭,回天乏术。他依靠着背后的门框缓缓的蹲了下来,用双手遮住了悲哀的脸庞。
陈靛看在眼里,眼底却有隐约的欣慰之色。舒皇是多么的珍惜呈皇,不惜放下尊严来求他,当一个企业的领导者把自己的事业当作是生命的时候,这样一个人太值得去钦佩了,而他的事业也必定是前途无量的。
陈靛轻叹,淡淡地走到舒皇对面,静静的倚在门边,目光很飘地望着露台外的夜色,面容沉静如夜凉似水。
“放过呈皇吧……他只是个孩子,他还有未知的前路……他只是需要时间来强大自身……”舒皇闷闷地说,隐隐带着点点哭腔,长时间以来在陈氏和HIT之间巨大沉重的挤压让他喘不过气,内心里有莫大的委屈却不能述说,这一切都会让他疯掉的!“你是知道的,呈皇在生物技术产业上有突破性的贡献,CYV微型能量的研发推动世界工业发展的进程,填补了亚洲在生物能量上科□□用的空白,这样一个企业倘若真是被侵吞的话,又有谁能出其右来为世界生物技术产业作贡献呢?你不能埋没他的光华啊!”
陈靛靛蓝色的眼睛依然望着露台外泳池里靛蓝色的涟漪,仿佛在听仿佛无意,波澜不惊。为了呈皇,舒皇洗尽一身的铅华,放下引以为傲的慵懒,素面朝天的在他面前褪去最后的底线。陈靛慢慢闭上眼睛,慢慢地感受着舒皇身上那从不轻易示人的脆弱与火热,那样一种回到最原始的坦诚,彼此之间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真实,真实的舒皇。
“不要害怕,陈氏不会侵吞呈皇的。”悠悠的,陈靛缓然睁眼说。
沉默的舒皇显然僵了一僵,背脊明显一凛,透过衬衫可以看到高耸瘦长的蝴蝶骨。
“陈氏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侵吞呈皇。”陈靛接着说,无悲亦无喜。
舒皇诧异:“你不是说要进军中国市场么?你若失约,媒体怎会善罢甘休?”
“我不会失约,恪守诚信是企业的底牌,但我的进军目的并不是兼并,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地说过,我要的是合作。”
舒皇更为郁闷:“倒是怎么个合作法?”
“集思广益,共同创新;扩大市场,因地制宜;互不干涉,互汇新意;和平共处,独展雄翼。”陈靛顿了一顿,“其次,我希望可以得到一场新的友谊?”
舒皇豁然开朗,又对陈靛肃然起敬:“好一个企业间的‘一国两制’!但如此一来真否有成效?”
陈靛沉思片刻,方道:“舒总可还记得新加坡第一大连锁超级市场?”
舒皇思忖:“你是说kakaler?”
“正是。半年前kakaler经过一个星期的稠密计划,决定与陈氏共同合作完成东南亚市场的经济周转,也就是你说的企业间的‘一国两制’——我们称它为‘一企双利’。秉承着平等互利的合作原则,陈氏作为kakaler的资金后盾,为kakaler供应雄厚的物质条件,而kakaler也从此在法律上成为了陈氏麾下产业。但是kakaler一直存在着一个致命软肋——市场发展狭隘,造成其原因的更本却是它的商品不能够满足各个层面人士的需求,所以在向欧洲发展的方面停滞不前,另一方面,欧洲市场已由陈氏的销售部管理的陈氏超级市场——Chan’s Life所主宰,kakaler的冒然闯入让人们很不喜欢,因此出现一种抵制的心理。Kakaler和陈氏在事后协商,kakaler服从陈氏命令,重新调整进货内容,主要以新超、前卫、现代化为主旨,消费对象主要是儿童和青年;而Chan’s Life则以稳重、大方、深具艺术内涵为理念,消费对象是中老年人群。如此一来,互不干涉,因地制宜,不改变自身原则,彼此尊重,各退一步。Kakaler似乎是陈氏的产业,却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名字和方式,陈氏也没有说kakaler有一天威胁到陈氏的市场就逼迫kakaler签署收购条约,我们之间的发展依然独立,但是我们却有同一个金库。这便是陈氏不断壮大的最主要的原因。”
舒皇了然,不禁佩服陈靛的构思,如此新颖见效。“果然厉害,但二少可否想过,如此一来,日积月累,与你分担金库的人会越来越多,你又这等放纵他们,这岂不是养了一群虎狼之辈?”
“作为全球化的大企业,我们是在为人类服务,同时服务我们自己,虎狼之辈是有,主要是想夺我手中这把交椅,但能够与我共享金库的人也都是明白人,站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就应该负一份什么样的责任,他若能更好地为人类服务,那么,我欢迎他的勇气!”
“好气魄,你今晚的表现,让我不得不说一句,‘陈靛,我舒皇佩服你!’。”舒皇显然意态亢奋。
始终凝望夜色的陈靛却是淡漠得多,闻得言,转过目光,看到蹲在地上的舒皇红着两只眼笑得真正的坦然。那一刻的舒皇在他眼里是那么得可爱。他不禁也微笑了,很友好的把手伸给舒皇。
舒皇毫不犹豫的拍握住陈靛的手施力站了起来,两双手交集的瞬间,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夜空,彼此都知道,那不仅仅是拉一把那么的简单。
“我们共勉吧。”
“好。”
男人间最真挚的握手莫过于此,世间万里,伯乐难遇千里马,人海交际,伯牙怅望钟子期,何人不得叹一声,知己——一人——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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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好痛……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终于因为力不体支而跌跪在墙角,高贵的头颅抵在墙上,仿佛倔强的不愿意被痛苦压垮,濡湿的发粘上额头,而整张脸却白得像一张纸,只是那双眼,那双靛蓝色的大眼睛,那双拥有海一样淡漠和深沉的大眼睛,始终不曾闭合,固执如孩童,坚强的与疼痛势不两立。眼神,极静。唇,褪尽色彩,冷笑亦然苦笑,身体因为那一笑竟然静静的颤抖起来,静静的,颤抖。
痛苦,是这样深沉,像海水一样无声的淹没了他的鼻息,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一样的奢侈。海水是刺骨的冰冷,难过的呼吸会消磨掉他身体里仅剩的一点可怜的温暖,柔和的曙光被海水阻隔,光,要与他永远的再见了。疼痛会让人绝望的,是的,是真的会绝望的,黑暗里,听见死神在唱歌。
他从未觉得自己与死神离得这样近,仿佛一个抬手,那个黑衣男子就会轻易地把他带走。从他对这个世界有了记忆开始,他总是与疼痛为伴,那么的习以为常,几乎习惯于视而不见,但他从未想过,疼痛,真的会给他宣判死刑么?他还年轻,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眷恋,可以算是太多的绝望么?
于是开始想念,想念最想念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那应该是什么呢?陈氏,双腿,还是一种气味?没错,是一种气味,一种很香很香的气味,以温暖为基调,然后是一缕淡淡的舒缓,上面点缀着芍药的味道,很简单,很安心。那是来自曾经的记忆,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迷的记忆,那记忆里充满了这种很香的气味,也只有这种很香的气味,他无可救药的爱着这个味道,是宿命的味道,一旦爱上,就终身不变,十年,二十年,也许更长,尽管生命荡涤,灵魂萧条,爱上就是一生啊。那又怎么样呢?他愿意用一生去爱啊,只是,他现在会死么?会死在这无法呼吸的冰冷里么?他不要死,他要爱,他好喜欢这种很香很香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