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七章 ...

  •   第十七章
      是以温暖为基调么?
      还有一缕淡淡的舒缓么?
      是不是也点缀着芍药的芬芳呢?
      对啊,就是这种味道,就是这种只有他才知道的味道,好像……
      ……好像是真的!是真的就在他的身边呢!
      它步履缥缈,仿佛犹豫,又似乎惆怅,虽然在走,却也顾盼夕朝,它的怯怯和恍惚让人舒服,每一步都很踏实得走在心里,走在每一个僵硬的角落里,融化了禁锢的冰凌。
      好香啊……
      比任何的香草都要香……那香气让人着迷,像罂粟一般欲罢不能……但它又是单纯的,它不会故意去伤害你,让你愿意为它万死不辞……爱上这香气……
      就在这瞬间,千丝万缕的香气忽然聚到一起,促成一团在瞬息间包围了他,小小的香芬在空气中爆破,香气变得浓郁而深远,仿佛已经置身普罗旺斯的花田,只是其中的熏衣草换成了这些类似芍药的花朵,一大片一大片的自由盛放,明媚清馨的比太阳还要灿烂。
      香气浓重的将要阻断他的呼吸,但是那么那么得香啊,如果是因为吸入了这些香气而死去,那该有多么幸福,那么真实的香气,那么真实的幸福……
      好香……好香啊……

      “胃出血。”
      精疲力竭的医生扶了扶眼镜,颇为严峻的说。
      “胃出血?”生华显然很惊讶,他不是在拍卖会上露个面么?怎么会胃出血呢?“是什么引起的?是因为长时间的不进食么?”
      医生颔首:“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本来就有旧病史,而且频频复发,胃可以说是相当脆弱,发病前他喝过大概250毫升的烈酒,又是在空腹的情况下,胃粘膜受到极大损伤,引起大量出血,如果不是抢救及时,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250毫升的烈酒?”生华有些失态。
      “对,酒精含量起码在50度以上,胃部健康的人都很少会喝这样的酒。”
      “这怎么可能?”
      “的确如此,您当时不与患者在一起么?”医生有点疑惑。
      “我们不在一起。”生华摇摇头,又急忙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思忖:“经过抢救,目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我们还需要观察,如果患者胃部继续出血,很可能是出现裂纹,那我们就要进行缝合手术了。”
      生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我现在可以看看他么?”
      “可以,但是他现在因为麻醉剂的缘故还在昏睡当中,他需要休息,最好不要打扰他。”
      “好的。”

      病房里没有开灯,街灯透过窗子躺在屋里,白银似的占据了半个房间,清清泠泠的,瘦削得好像月华。生华静静的坐在病床边的阴影里,一动不动的,快要融进这夜色里,只是那暗色的剪影柔和而美好,让黑夜都变得舒服多了。
      生华没有睡,不知为何,她全无睡意,似乎不是因为某种心结,只是单纯的不累而已。更多的时候,她是看着熟睡的陈靛的,她总是情不自禁的要拿他和曾经得他来比。
      陈靛睡觉很浅,任何小小的动静都会惊醒他,就像他一直那么敏感,容易受伤也容易快乐,所以这一刻的熟睡,于他是很来之不易的。他平躺在病床上,被子盖的不是很高,透过贴身的背心,可以看到他好看的锁骨。他睡觉很乖,几乎不怎么改变姿势,这样不会酸麻么?生华想,也许是他没有下肢,不能完成太巨大的翻身动作吧。这样想着,生华心疼地看着她躺在床上被动的陈靛,没有下肢的痛苦,她终是无法体会,可是这样的痛苦,却还要折磨他一辈子,陈靛的坚强和陈靛的脆弱又有多少人能够明白呢?
      生华忧伤的伸出左手握住了陈靛的右手,看着他微侧向她的面庞,是那样深刻的英俊,轮廓清晰,神情淡漠。他的掌心仍是有许多的薄茧,它们暖暖的生长在那里,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的沉默,却也一样的温热,与左手不同的是,右手的中指上第一关节的左侧隆起一个硬硬的包,应该是长期用笔留下来的老茧了,看来他很辛苦,习惯了机器一般的工作。生华来回摩挲着那里,忽然好想好想照顾他。
      她握紧他的手,有点贪婪的。她记得自己是在偏厅的拐角处找到他的,因为不放心所以他离开40分钟后她就跟来了。当时在救护车上,她也是这么握着他的手,应该说是他握着她的,虽然还在昏迷当中,但似乎是下意识的就轻车熟路得找到她的手,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的手甚至是有些执拗的握着她的,直到要进入急救室了才把两只手强行分开。她很疑惑,她听见他在昏迷中还不停的在喃喃“好香……”好香?怎么会香呢?这太不可思议了。
      生华放下陈靛的手,走到窗边。她想拉一点窗帘,让陈靛睡得更安稳些。窗外是寂灭了的夜,窗内是她一直深爱的男人,她站在一片虚无之间,却不知何去何从。一个小时前,她作为他的新婚妻子出现在万人瞩目的华丽城堡里,她是他的妻,曾几何时,她是那么得想成为他的女人,想得几乎成疯。可是很多年以后,再回眸那段私奔的日子,才发现那不过是年少轻狂啊。相爱又能如何呢?它能敌得过现实么?它能敌得过命运么?它只是那单薄的一纸轻言啊。这许多年过来,以为可以坦然面对,却发现自己竟然爱他如初,但那又怎么样,只要可以讳莫如深,一样可以做陌生人,五年的思念寂寞都忍了,短短的一个月又算得了什么?
      生华倔强的抿紧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心口闷闷地痛,但是如果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了,爱到发痛的心就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她会信守承诺,一辈子信守承诺,给他最好的。
      “护士……是护士么……”
      生华怔了怔,陈靛沙哑的声音穿过她的耳膜,带着微微隐晦的脆弱。
      生华沉吟良久,才稍稍集中了精力,“不是护士,我是生华。”方转身向床边步去。
      闻言,病床上的陈靛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有点无措,沉默了。
      “哪里不舒服么?用不用我去叫值班护士?”生华轻声询问。
      “没……没有。”陈靛显然有点闪烁其词。
      生华却不知该怎么接话。一时间,都不安的沉默。病房里漆黑一片,彼此看不到对方,这让生华很没有安全感,于是她伸手去摸索台灯的开关。
      “别……”
      黑暗中陈靛阻止了生华开灯的手,虚弱地说:“不要开灯。”
      “不开灯我哪知道你哪里不舒服?”生华忿忿。
      “那你也不要开灯,”陈靛的声音稍稍不安,然后小声地说,“我告你就是了。”
      然后陈靛说:“我的腿有点困,可能受了点寒气,僵的动不了,你可以帮我稍稍揉一下么?”
      生华在黑暗中微笑:“当然可以。”然后搬了张椅子在他腿边,掀开被子露出他残损的下肢,隔着一条单裤温柔的为他按摩。
      “谢谢你。”陈靛小心翼翼地说,声音薄如蝉翼。陈靛从来没有让其他人碰过他的下肢,生华是第一个,他觉得,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交给她很安全。
      陈靛的下肢很瘦弱,和他健硕的上身形成强烈的对比。生华知道,这双残废的下肢让他很难过,但是人们总是被他的成功所吸引,往往会忘记他的艰辛,所以残疾的阴影,他习惯独自忍受。这样想着,生华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怎么也捂不热的断肢上,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陈靛的下肢紧张的悸颤了一下。
      “为什么不让我开灯呢?”生华静静地问。
      陈靛没有出声,而是把手放在台灯的开关上,问:“那你现在想开灯么?”
      “不想。”生华斩钉截铁。
      陈靛的身体显然一僵。“为什么?”
      “你不觉得黑暗很有归属感么?”生华再一次在黑暗中微笑,有点孤芳自赏的。
      “也许,”陈靛侧头看着窗子,月白的路灯映衬着他的虹膜是蓝绿色的,“我和你是一样的。”
      “嗯?”生华不解。
      “更多的时候,我不喜欢开灯。”陈靛闭起眼睛,感受生华的十指上美好的温暖,让他的心尖微微颤抖,“一个人的时候会很孤单,就去公司对面的学校音乐教室里弹琴,夜里的学校统一熄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摸索到黑白的琴键。黑暗可以掩藏真相,掩藏起寂寞和脆弱,然后想象身边充满了热忱的朋友,其实是与黑暗相伴。Gucci说这样的人没有安全感,因为害怕孤独所以没有安全感。”
      “那……你刚才不让我开灯是因为寂寞还是脆弱呢?”生华枕在陈靛的下肢上,目光是清澈的深潭。
      陈靛的眼睑敏感的颤了一颤,“因为寂寞而变得脆弱。你呢?是因为寂寞还是脆弱呢?”
      “寂寞……脆弱……”生华嗫嚅着,然后自嘲,“他们好像天生就是一对呢!”
      “你说,”陈靛问,“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和另外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在一起会不会有安全感呢?”
      “噗嗤”生华嗤笑:“那你说一块冰袋放在你手上然后又一块冰袋放在你手上你是感觉越来越冷还是越来越暖和?”
      陈靛哑然失笑,笑容却不乏落寞。
      生华笑着,在陈靛的下肢上画圈圈。有那么一瞬间,屋子里很安静。
      “靛,让我看看你里面的东西好不好?”生华说着,揪了揪陈靛的单裤。
      床头那边没有声音。
      “默认?”
      床头那边依然没有声音。
      生华想当然,当即准备把单裤的裤腿往上卷。
      却在这时,陈靛的一只手一把牵制住生华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生华狐疑:“你不是默认了么?”
      可是陈靛开口,生华才知道。陈靛用颤巍巍的声音说:“别看,它们……很丑。”
      闻言,生华虽然看不到陈靛的表情却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很忧伤,他的忧伤是蓝色的,沉默着永远都不与人说。“傻瓜陈靛,是谁说它们丑的,是你么?你竟然说我抱扎的伤口丑?那我以后再也不义务奉献了!”生华故意气他,听说激将法很管用的。
      激将法确实很管用,而且管倒用。陈靛听到生华的话明显紧张了一下,握着生华手腕的手收紧又放松,最后好像是有点不舍的,默默的松开了,然后平淡无奇的说:“每天面对那么丑的东西的确是为难你了,以后伤口的事我会自己处理的,谢谢你前些日子的帮助。”
      天哪,说他傻真是没说错,他到底是太迟钝还是太敏感,即然就这样逆来顺受地答应了?!生华气结。凉冰冰的撂下一句话:“我去买些吃得回来。”说着草草把被子盖好,准备掉头就走。
      但是生华顿了顿,因为她希望得到他的挽留。可是身后很安静,安静的几乎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仿佛那是一团雾气,是一团没有情绪波动的雾气。生华苦笑,黯然离开,踩着高跟鞋,在病房里发出冰冷的踢踏声。
      漆黑的病房里,陈靛定定地看着窗外,身侧的一只手无意的收紧又伸开,脸上有隐忍的神态,直到生华出去把门带上发出的那“卡拉”一声寂寞的清脆,他才缓缓低下头,眼神没有焦距的陷在阴霾里,那个表情很寂寞。

      生华一个人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入夜的医院很安静,隔壁病房的病人睡熟了,有些房间里还传出小小的鼾声,楼梯口上的值班室里值班护士在看一个小电视,应该是韩剧吧,让一个小女生哭得这样伤心。生华一个转身,下到楼梯上,苦涩的笑,原来爱情只是一个转角。
      就在这时,手机开始震动。屏幕上显示是陈靛。不知怎的,生华握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内心很矛盾,好像是窃喜吧,应该是要她留下来的,应该是,一定是。于是她近乎迫不及待的按了“接通”键。
      “生华么?”那边传来陈靛沙哑的男声,可是很好听。
      “嗯。”生华淡淡的应。
      那边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身上带钱了没有?”
      “嗯?”生华疑惑。
      “那个,你的手袋落房间里了。”
      “……哦,”生华呆了呆,然后说,“我回去取。”
      可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样结束对话。
      “那……就这样?”陈靛问。
      生华黯然,“就这样。”随后就顺手按掉了电话。站在一楼和二楼之间,很平静得蹲下身去,很平静的在地上画圈圈,很平静的问:“就这样?”然后她抬起头,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戛然而止的救护车的鸣笛,看到医院的大门口涌进的人群,以及担架上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她很平静的回答:“就这样。”
      头顶的灯泡洒下昏黄的光晕,很容易让人眩晕。生华看到时间在她的食指上打了个结就走远了,她不觉把指尖伸到齿间,用力咬了一下,拿出来时看到有红色的血珠冒了出来,比她华丽的红色晚装还要妖冶。

      病房里漆黑一片,只有陈靛的手机射出颀长的光线。陈靛的右耳贴着手机的听筒,长时间没有反应,街灯透过窗子无遮无揽得打在他的脸上,苍白得让人害怕,靛蓝色的眼睛呆呆得凝视前方,目光很飘,好像看着窗外又好像在看另外一些东西,像是没有思想、抽掉丝线的、残废了的木偶。
      听着听筒里忽然变空白的声音,陈靛靠着病床的边缘坐在冰凉冰凉的地上,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握着残废的左腿,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座雕像。他腿上只有一条单裤,但是秋天的气温却也降得很厉害,冷得曾经也有下肢的地方有点疼,好像有小小的碎冰扎在那里一样。而脆弱的胃因为身体摔倒的拉扯,再一次深深的疼起来。
      手机屏幕渐渐黑屏,屋里再度回到黑暗,却不能给他丝毫的安全感。
      “卡拉”还是这样的一声。生华随手带上门,站在门口暂时习惯一下黑暗,然后冰冷的踢踏声进到了房间里。
      陈靛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生华那双有点心疼又有点吃惊的眼睛,声音比白开水还要淡:“你的手袋在右边的床头柜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