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如梦》乐玺

23、chapter 23

　　大概是下午五点钟左右，詹斯予的小侄女暖暖才从琴房里被放了出来。
　　詹斯予送她进去时，暖暖一张笑脸还是粉扑扑的，圆圆的大眼睛也是炯炯有神，但是此时的暖暖经过一天地狱式的折磨，早已经失去了小孩子的生气。
　　从暖暖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詹斯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也经常是在夜幕降临前，才结束了一天的练习，那时腿因为站的太久而水肿，走路时一瘸一歪，像是僵尸跳。手指更是不用说了，僵硬的关节在扭动时能发出“咔咔”响，而因为练习过度而连筷子都提不起来更是常事。
　　这是暖暖已经走到了她身边，软软的小手握住了她的手，声音细若蚊蝇：“小姨，我们要回家了吗？”
　　詹斯予从回忆中全身而脱，低头望着暖暖，心中无限同情。即便今天是星期六，对暖暖来说依旧不是可以放松休息的一天，詹斯予知道只要暖暖一回家，等待她的不是好看的动画片，也不是热情的小伙伴，而是成堆的作业和附加的练习题。
　　詹斯予只是犹豫了一刹，便握紧了暖暖的手，点头道：“嗯，我们现在就回家。”

　　钢琴房里和黄启明聊着天的游曳听见詹斯予跟苏弈香说再见，他自己也跟中了蛊似的，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就往门的方向飘去。黄启明正滔滔不绝的说道家里刚出生的小女儿是多么多么漂亮，多么多么聪明时，转头便见游曳想跑，于是长手一伸，拽着他头顶一束不妥帖的头发，又将人拖回了自己身边。
　　“怎么了？现在又想要走了？不是说天朗气清，和老师多聊会儿家长里短，开拓一下婚后视野么？”
　　游曳跟黄启明私下关系很好，因为太好了，黄启明拳头下面绝对不会给游曳留一点面子。游曳此时又担心黄启明揍自己的情景被詹斯予看了去，只好做贼心虚的说：“哪有，我一看黄小丫就知道以后是个傲视群艳的大美人，黄老师你就等着提亲的人踩破你家防盗门吧！”
　　游曳嘴巴甜，把黄启明说的心花怒放，但游曳还是免不了受了这个伪艺术家两个爆栗！
　　“臭小子，就你识货，要不老师卖你个人情，把黄小丫许给你做媳妇！”
　　游曳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但他反应极快，佯装一脸无奈的摊手道：“黄老师，你也不想想我大小丫多少岁，等小丫长成大美人了，我早就变成糟头子了。”
　　游曳一语戳中重点，黄启明的脸色瞬间像卡了个鸡蛋在喉咙里，青了。
　　“嗯，你说的也是。”
　　游曳见黄启明已被自己绕了进去，赶紧趴在他耳边，小声说：“老师，你再想想，她二十，我三十，她三十，我四十啊！”
　　这话说的隐晦，但是是个男人都听的懂，黄启明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一大巴掌拍在游曳的后背上，痛的游曳龇牙咧嘴.
　　“臭小子，小丫才那么小，你想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游曳脸上挂笑，抬手揉了揉肩，再次吊儿郎当道：“老师，我实话实说不是，你懂的。”
　　黄启明当然也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给扯了这么远。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游曳赶快殷勤的给他点上。
　　“好了，小丫的事就不多说了。”
　　游曳面上一喜，打着官腔说自己福薄，没这个大运娶小丫，但是心里却担心着，黄小丫长的像个皱皮猴子似的，以后真的会有人娶她吗？
　　游曳忘了正事，继续跟黄启明唠嗑，当他看见练琴房的窗户时，这才想起刚才看到詹斯予从窗前一闪而过的身影。
　　“老师，我爸叫我回家吃饭，我走了！”
　　黄启明见他突变脸色，转身就跑，拉着书包带一拖，再次把人给拖了回来。游曳没想到今天黄启明一而再再而三的坏自己大事，于是气急败坏的回瞪了回去，大力将书包一扯，将书包从黄启明手中挣脱出来。
　　“臭小子，老子早知道你今天没这么好心来陪我聊天，你一直在等那个姑娘吧？”
　　黄启明吐着烟圈，笑的一脸阴险，笑的游曳心里没底。他抬头看到挂在墙上的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竟因为黄启明的话，惊的面红耳赤。
　　黄启明早把游曳有几斤几两摸的清清楚楚，修长的手指在钢琴上敲着：“臭小子还有点儿眼光，詹斯予那女娃子我也看的顺眼。不过人都走了这么久了，你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想往哪儿追？”
　　游曳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说：“我知道她家在哪儿。”
　　“她今天不回家，去表姐家，她表姐家在泰安路玉树花园，所以你要走东大街…..哎，哎，臭小子，我话没说完，你怎么又跑了！”

　　詹斯予知道暖暖不想回家，所以一路上走的很慢很慢，想让她多散散心。事实上，詹斯予这个做法很正确，暖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街边摊贩卖的小东西吸引过去，脸上也浮现出欢喜的笑容。
　　夜色逐渐浓郁，街上的灯也亮了，暖暖原本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
　　可是没过多久，又出了岔子，暖暖若是要买什么小玩具，詹斯予倒也不吝啬，价格在接受范围内都给买了，只叮嘱她千万别给妈妈看见。但是当暖暖指着卖钵仔糕的摊子说想吃时，詹斯予为难了。
　　表姐跟詹斯予一样，对零食有洁癖，所以她也不许自己女儿吃零食，街边不干净的路边摊，更是严令禁止。
　　詹斯予对于暖暖这样一个小小要求，一开始是选择忽视，但是暖暖似乎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吃到那个，所以蹲在地上不肯走了。
　　“暖暖，”詹斯予也跟着蹲了下来：“那些东西不干净，吃了会拉肚子，会生病。”
　　“才不会，李洁她们经常吃，吃了也什么事也没有。小姨是不想给我买，所以找借口吧。”
　　现在的小孩子，果然不太好骗。
　　詹斯予想了想，又继续循序诱导：“你看，小姨也不吃啊，暖暖不可以跟小姨一起不吃吗？”
　　詹斯予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捅了个大马蜂窝，暖暖竟然冷着一双眼睛瞪着她，一张粉嘟嘟的小脸瞬间变的有些扭曲。
　　她阴测测的说：“什么都要跟小姨一样吗？妈妈也说，什么都要跟小姨一样！”

　　暖暖的母亲为自己有个特别出色的表妹而感到自豪，她常常在詹斯予面前哀叹自己小时候没有詹斯予这么好的条件，可以接受那么好的教育，可以多才多艺。虽然暖暖的母亲最后嫁了一个非常成功的房地产商人，得到了物质上的满足，但心里始终对一些遗憾耿耿于怀。
　　父母总爱把自己年轻时没有实现的理想强加于孩子身上，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暖暖，压力比詹斯予这个高中生还大。
　　因为暖暖的矛头直指詹斯予，小姨是她所有不幸福的源泉，詹斯予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让暖暖误会下去，至少不要走入极端。
　　就在詹斯予愁云满面时，她与暖暖之间横插进两只钵仔糕。詹斯予一抬头，便与游曳视线相交。
　　他背光而站，光晕给他的身影镶了一圈金边，此时他是微笑着的，也许是因为这是夜晚，多了几分静谧与素雅的夜晚，所以他白日脸上的吊儿郎当已经消失不见，只徒留几分多情的儒雅温柔。
　　“买了好，你们俩一人一个，快拿过去啊！”
　　他出声，打断了詹斯予短暂的失神，但也许她又是失神的，因为她竟然接过了他买的钵仔糕，没有将之掷于地上。
　　暖暖见到了好吃的，便将刚才的不快忘的一干二净，她一点一点的品味着她来之不易的美食，吃的一脸乐呵呵，十分满足。
　　孩子最容易幸福，因为他们天真，容易知足，所以烦恼也没有这么多。看着暖暖一脸幸福的模样，触动了游曳埋在心底角落处最软的一块禁地，他不能自己的摸了摸暖暖的头。
　　詹斯予慢半拍的问游曳：“你怎么来了？”
　　游曳大言不惭：“顺路！”
　　“得了吧，顺路，你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既然他都不怕丢脸，詹斯予也不怕给自己城墙厚的脸皮继续抹灰：“你不就是觊觎本小姐的美貌，又死皮赖脸的跟着。”
　　“啧啧啧，”游曳扬高了眉毛：“詹大小姐说大话不打草稿，也不怕被雷劈么？”
　　“这叫狗眼里出西施！也是狗谁知道！”
　　她好像断定了他喜欢自己，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所以说些不要脸的话时也自信满满。但是游曳就是喜欢她自信满满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况且她说的也没错，自己表白失败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他在她面前总是要低人一等的。
　　但游曳也不想这么轻易让她继续得意，他蹲下与暖暖一并高，对准暖暖的小脸蛋就是一吻。
　　“很明显，詹大小姐只说对了一半，我这个登徒子是冲着美人儿来的，却不是为了那个自信到爆的老美人儿，千里迢迢追来，就是为博小小美人儿一笑的！”
　　暖暖人小鬼大，收了游曳的好，也知道跟游曳站在同一战线。
　　“我也喜欢大哥哥，所以小姨，你可千万别生气！”她朝她刮了刮鼻子：“也别吃醋哦！”